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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十一傳

第二十節(jié):夜里鐘馗來

乾十一傳 玉琊 2718 2020-03-22 16:13:19

  陳望已經(jīng)將以前的事故當成了故事說給了十一聽;十一知道這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哪里會如他口里敘述的這么簡單。只是,陳望這里十一他知道不會再有什么告訴自己了,有些事情,他會帶進墳?zāi)怪腥?,永遠和他的肉身一起腐爛在時間的長河中。

  桌上的空酒壇子已經(jīng)堆滿,兩人不知不覺間喝下了這么多的酒;你有故事我有酒,故事不斷,酒不斷;故事斷了,酒續(xù)上。這一日兩人無所顧忌,只想將自己喝醉。

  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往事如煙;花開花落間,錚錚兒郎已是那佝僂老頭。當初三人背井離鄉(xiāng),幾經(jīng)波折,好不容易混出了個人樣;卻依舊被那愛恨癡折磨的如此支離破碎。

  巧巧死了,我陳望便是活著,哪還有多少人氣兒?你鐘文就沒有心生后悔過?若是不曾有,你又何須跑到這南山來裝那勞什子老道;參的什么禪?

  男兒有淚不輕彈,卻是未到傷心處。今落淚,何嘗不是到了那極限。

  清淚須那猛酒陪。

  日落下,月初升

  將醉的一塌糊涂的陳望扶到了床上休息;十一也回到房里打坐調(diào)吸,既然已是踏入武境,那便是一日不敢懈怠。

  窗外的屋頂上站著一年長道人,手持一柄佛塵,對著十一點點頭后,輕抬一腳已然飄向遠處。

  十一天璣步使出,跟上那道人腳步,行了約莫一炷香光景,出了這太乙郡,前方那道人才慢下腳步來轉(zhuǎn)身站在那兒面露笑容的看著十一,十一腳步剛停便聽見那道人說道:‘真像,真像’。

  十一看著面前的這位道人,只見他身穿藍白相間道袍,手里持一柄象牙做柄的佛塵,頭戴方巾系著滿頭烏發(fā),腳穿布履,站在那自有那一股出塵之意,不似仙人做仙人。十一看著他也并未作揖行李,而是小心戒備道:‘鐘馗?’。那道人微微點頭道:‘出家以后就叫了鐘馗,未曾出家之前叫鐘文’。

  十一心中了然道:‘果然是他’。

  可眼神之中看著他卻越發(fā)的戒備起來,左右張望之際,鐘馗早已看出,笑道:‘你無須戒備,我對你不曾有敵意;你也且放下心中戒備,與我說說話如何?’

  十一還未作答,鐘馗又說道:‘你初入武境,眼下的你還沒那個能力殺我,而我雖有能力殺你,但是卻不會殺你’。

  十一知道他說的并非假話,自己這點功夫在他的眼里根本不夠看,此時他來找自己,說明他早就知道自己是誰。鐘馗望著他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顎下胡子道:‘年紀大了,就總想找人說說話,說不定哪天就走了,再也沒有機會說了’。

  十一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知道我是誰?’

  那鐘馗哈哈一笑:‘這世間若是除了陳公望能一眼認出你來,還剩下一人的話,那肯定是我了’。

  ‘況且,你男生女相,長的很像你的母親巧巧,你自然是她的孩子不會有錯的’。

  ‘你既然知道我是誰,那么自然也知道我為什么要來到這南山,你還敢晚上前來見我?’十一望著他說道。

  鐘馗在前頭著走并未回答十一剛才這話,似乎根本不需要回答,他既然都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十一面前談敢與不敢沒有意義。他走到了一處青石做臺的地方,用這佛塵微微掃了掃,指著一處石凳說道:‘坐下來,喝杯茶慢慢聊,時間不急’。

  說著他如變戲法一般不知道從哪里變出來一盞茶壺,兩個杯子。那本來毫無熱氣的茶壺,此時居然騰起水氣來。他給十一倒了一杯茶水道:‘這是清明節(jié)前,我親自炒的一點兒了茶葉。這南山之上靈氣充沛,養(yǎng)出的茶葉也是靈氣十足,喝了有好處’。

  十一依舊小心戒備著,見他自己喝了一口茶水之后,他才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留下三分之一未倒?jié)M的茶水來淺嘗了一口。這茶水清香繚繞,唇齒留香,確實是難得的好茶,待那一口茶水入喉,十一才將剩下的茶水喝下。

  鐘馗見此笑道:‘怎么樣,這茶不錯把’

  說著又給他倒了一杯,說道:‘平常農(nóng)夫炒的茶葉,只能最多泡七八道便已再無茶味,我炒的這個茶葉卻是可以泡到一十七遍,還有芳香;這炒茶的手藝在觀里也是公認的一絕兒’。鐘馗就像是在向一個小輩炫耀著自己的本領(lǐng)。

  十一看著他,心中疑心重重;眼前的這位道人真的就是以前西北邊軍中的鐘馗?那位殺人不眨眼,還要生啖人肉的魔王?怎么看都怎么不像。

  鐘馗似能看透人心,對著十一依舊是那副和藹笑容說道:‘怎么和想象中的不一樣?覺得我應(yīng)該是個魔頭?’

  十一點點頭道:‘聽聞過你的一些事跡,總覺得和眼前坐著的帶仙氣的你很不像’。

  ‘哦,那我應(yīng)該怎么樣?是那種青面獠牙一樣的食人惡鬼?還是那種殺人如麻的彪炳大漢?’

  鐘馗這般說道,似乎一點兒也不以為意;他看著十一又自說道:‘你和你母親長的很像,我們?nèi)缒氵@般年紀的時候,那時節(jié)我們?nèi)倳诩亦l(xiāng)的河邊戲耍;你娘頭上總喜歡戴一朵路邊的野花,雖然那野花不好看,可是你娘戴上了,那就是世上最美的花兒’。

  十一靜靜的聽著鐘文的敘述,他剛剛出生沒一會兒母親陳巧巧就去世了,小時候就是乾泰也不會跟他多說說母親的故事兒,最怕的反而就是十一問:‘我母親在哪兒?’后來長大了一點兒,明白了為什么自己沒有母親??刹辉賳枊寢屧谀膬旱乃?,卻也總想知道媽媽的故事兒,可惜沒有人告訴他,乾泰知道不多說不了,而陳望卻是不愿說,也不敢說。

  如今,即便算是間接殺了母親的鐘文在他面前說起媽媽的事兒來,他都愿意細細的聽著。這世上如果還有人知道母親的一切的,還敢說與他聽的或許只有這鐘文了。

  鐘馗似陷入了以往的回憶之中,他慢慢說來:‘你母親,總有一副俠義心腸,遇見不平的事情總愛管上一管;有時候?qū)Ψ揭娝且慌?,所以也就懶得跟她計較,可是你母親卻對那些人不依不饒的;有時候惹得人家火起,打不過人家,就來找我和你舅舅,然后我和你舅舅就會幫著她一起教訓對方’。

  ‘那時候在郡里,別管對方是誰家的調(diào)皮孩子,見著我們?nèi)家獖A起尾巴來,你母親在郡里儼然就是一個小霸王呀’。他似乎想到以前的種種覺得越發(fā)好笑起來,喝了一口茶道:‘那時候的我們真好’。

  十一就這樣靜靜的聽著他講完了一段又一段關(guān)于母親和他們?nèi)氖虑閬?。鐘文難得找到一個愿意聽他說話的人兒,今夜似要把那心里的話都說出來一般。

  兩人就從這月墜烏梢說到了東方見白,他看了看天邊站起身來對著十一說道:‘聽我這老頭子說了一夜的話,困了把?’

  十一微微笑道:‘還行’。

  鐘文看著他道:‘我以為你會問我,為什么要殺你母親的?’

  十一也望著他道:‘我在等你跟我說’。

  鐘馗嘆了口氣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我因你母親而生情,因你母親死而身死’。十一沒有想到他會這么說,可是嘴里卻說道:‘但,你沒死’。

  那鐘文站起身來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來了,那么我就快死了’;他看著東方那一抹白暉道:‘我已經(jīng)等了你十七年;在我知道你母親生下你之后就死去了,那時候的我就在等你來’。

  十一依舊坐在那兒沒有起身,他不知道這個人怎么想的;他就這樣靜靜的聽著。

  鐘文沒有轉(zhuǎn)過身來,只是頭轉(zhuǎn)過來看著十一說道:‘我于你母親有愧,于你舅舅有愧,于邊疆那些死去的士卒和百姓有愧;我本來早就該死了,可是心中的愧疚并不會因為我的死而消散’。

  鐘文說了一堆有愧于誰,可是獨獨沒有說到有愧于乾泰,因為在鐘文看來,他鐘文沒有什么地方虧欠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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