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外面的草坪一點一點地沉入黑暗。葉夕躺在病床上,望著外面逐漸冷清的街道,久久出神。晚霞褪去,夜色籠罩,路人行色匆匆,兩邊的路燈亮了起來,和車流的燈一起組成了光。
高速公路上奔流著車海,每一輛車就像一只只尋找歸途的螢火蟲。不知道些這螢火蟲之中,有哪些正飛在回家的路上。
忽然,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請進?!?p> 門應聲而開。病房里沒開燈,而來者背后的走廊亮著。葉夕只能從體型和身高上判斷對方應該是個孩子。
“為什么不開燈?”
“……我習慣了?!?p> “這么暗,不會很不方便么?”
“我在家做飯的時候,對面的樓層有足夠的光。而且我會提前切好食材,只需等待燉好就行?!?p> “然后你就像現(xiàn)在這樣看風景?”對方打開了燈。
葉夕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來者是一名女孩。五官精致,身形纖細,燈光下的皮膚宛如白瓷,一頭金發(fā)異常耀眼。
“很漂亮的發(fā)色?!?p> “謝謝。”
“說道謝的應該是我。昨晚如果不是你報了警,我估計就死在那了。”
“你相信一個叫貓上的人嗎?”
“‘貓上’?”
葉夕微微詫異,這個名字仿佛有種神奇的魔力。
“是的,貓上。你有一個獨一無二的筆記本吧?那個筆記本是我放進你的口袋里的?!?p> 女孩拉過椅子,坐了上去。她背對著葉夕,面朝整個夜幕下的城市。整個城市燈火通明,她小小的身子蜷縮起來。
“筆記本是你放的?”葉夕沉默了一下,“那貓上是誰?”
“我不知道。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里有個叫貓上的少年。他送了我一個懷表,說是讓我把筆記本給你。我的筆記本也有這個名字?!?p> 真詭異。葉夕默默地吐槽道,就像是無形中有一雙手在挑撥著他們的命運。這雙手也許會指引他們步入天堂,也許又會將他們推下地獄,而目前為止,他更多的,還是感受到一股窒息。
“貓上跟我說了所謂的游戲規(guī)則……你相信么?”葉夕望向她。可看到的只有椅子上長長的金發(fā)。
“你是說死了變成遺物的游戲規(guī)則?相信,或者不相信,我不知道。但我們總得相信些什么東西。這也是貓上跟我說的?!?p> “是啊,相信不相信,也就那樣??晌夷芟嘈判┦裁礀|西?相信昨晚的那個少年沒死,一切都是虛擬影像?他什么都沒有留下。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如果昨晚死的是你,我想,我也不會知道你的名字呢。”女孩輕輕說道。
“真可怕。我感覺自己才是小孩子。你多大了?”
“問女孩子年齡是很不禮貌的行為哦?!迸⑽⑽⑶飞碚玖似饋恚拔一厝ニ?,早點休息?!?p> “等等。我叫葉夕,介意問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雪漪。”
這還是葉夕第一次如此早的睡覺。在睡著之前,他隱隱約約地,想起了前晚主臥里的啜泣聲。
他忽然間,有些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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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初至,一夜無夢。他原本以為自己受了那么大的刺激,多多少少都會做一些噩夢。然而沒有。當他順利睜開眼的時候,外面的陽光正均勻地灑落在身前白色的床單上,樹梢間還有鳥兒婉轉的脆鳴。
“叩叩?!鼻瞄T聲早早地響了起來。
葉夕揉了揉眼睛:“請進?!?p> 海倫先生走了進來,他優(yōu)雅的開領西裝總是易讓人想到中世紀的貴爵。瑪格麗特則是挑了套休閑裝,頗有上班白領的味道。兩人身后的是雪漪,小巧的一襲白裙令葉夕稍稍錯愕。他移開視線。
“喲,我還以為會睡得很沉?!焙愓f,“看上去沒什么大礙了,瑪格麗特,幫他辦理一下出院手續(xù)吧?!?p> “誒?現(xiàn)在嗎?”
葉夕詫異。雖說住院費用讓人家支付讓他很過意不去,可現(xiàn)在出院真的合適嗎?他覺得自己的精神創(chuàng)傷還需要再療養(yǎng)幾天。
“對,就是現(xiàn)在。第一天晚上可能不會出問題,可再過一兩天就難說了。那個放出消息的家伙正大肆宣揚呢,我可不認為守株待兔是個好主意。那可是一些會咬人的兔子?!?p> “呃……好吧?!比~夕扶了扶額,“既然這樣,那就算我回到家,恐怕那些人還是找到我,對吧?”
“很聰明。所以我們?yōu)槟惆才帕肆硪惶子媱?。?p> “海倫,不要什么東西都起名字叫計劃。那明明只是個普通的安全措施?!爆敻覃愄仄沉艘谎酆?。
“安全措施?海倫先生,能具體說說么?”
“當然,我很樂意。不過我們現(xiàn)在要先離開了。在前往的路上,我們會有很多的時間來談談的?!?p> 葉夕接過了海倫送來的衣服。衣服的布料是上等的呢絨質地,內衣則是采用了相對舒適的棉布。整套衣服外表呈灰色,下擺稍長,罕見的紐扣設計應用得十分精巧,還貼心地在袖子上配了一雙輕薄的手套。
再搭配上一件黑風衣,把兜帽一戴,滿滿的就是刺客紳士風。不過這摸上去的手感,恐怕用刀一劃就得裂開一大條口子吧?
道過了謝,能白嫖的東西自然要白嫖。葉夕換好衣服,和眾人乘電梯下了樓,電梯門開的一剎那葉夕懷疑自己走錯了片場。
“這里……發(fā)生什么事了?”
目光所至,一片狼藉。墻壁上坑坑洼洼,靠近出口的那一側地面滿是灰黑的輪胎印?,F(xiàn)場還殘留著血跡,一旁的自助售賣機被粗暴地推翻,玻璃渣子也碎了一地。這里像是發(fā)生了什么黑幫械斗一般,而這縷硝煙就點燃在他病房的樓下。
“不用驚訝,以后你會看到更可怕的。”海倫扭過頭朝他歉意地笑了笑,“最近事故頻發(fā),不過幸好,瑪麗在這方面是專業(yè)的?!?p> “那當然,也不看看這里是誰的地盤。11區(qū)里沒有人比我的拳頭大?!爆敻覃愄睾俸傩Φ?。
“不過總是有些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賭一個縹緲的希望。而這僅僅只是因為有人跟他們說這里有疑似‘七禁’的遺物。真是可笑。”
“海倫先生,你的意思是……”
“對,就是你想的那樣。他們都想要殺你?!焙惔蜷_車門,聳聳肩,“令人惋惜的是,他們低估了這里的火力?!?p> “可是我在這里沒有看到其他人?!?p> “小子,在你頭頂?shù)乃巧暇陀形覀兊木褤羰?。如果有需要,你還會看到十幾個膀大腰粗的大漢從天而降?!焙愇⑽⑶飞?,幫雪漪打開了后排的車門。
葉夕不由得瞥了一眼周圍,咽了口唾沫:“那些來的人……都死了嗎?”
“沒,我們本來就不打算借機撈一筆。在10區(qū)的人到來之前,他們就灰溜溜地像老鼠一樣逃回去了。在這里殺人最不需要顧忌的一點就是,死人不會留下尸體。死人只會留下令人垂涎的遺物。這很有趣,不是嗎?”
海倫坐進駕駛位,扭頭朝他遞了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