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廣陵那邊來信了?!毖绱簩⑹种械镍澴臃诺?,從那紅嘴鴿子的腳下取出一個竹筒,一路疾步來到秦鹿鳴的屋前,將手中的書信交給了秦鹿鳴。
她伸出玉指,從宴春的手中接過信件,三兩下便將那信紙拆開了,片刻之后便伸手將字條交給了宴春。
“拿過去給碧華看看吧,省的他整日怨我?!彼焓诌€未等宴春接過便將字條收了回去,蛾眉未蹙,起身伸了伸胳膊。
“罷了,我自己過去吧?!闭f著便一邊將手中的信紙塞回竹筒,一邊朝著宋碧華的屋子過去。
“他這些日子都在做些什么,怎么吃飯也不曾見過他?”秦鹿鳴對于這件事十分不解,不知道這少年郎又在作什么妖。
宴春微微頓步,思索片刻才將自己的猜想告訴她:“許是因為姑娘前些日子獨自去了商行,碧華他不知道,還一直幫著你給林公子打掩護(hù),眼下正為這件事跟您置氣呢。”
秦鹿鳴哭笑不得,她二十四了,翻過年到了三月便是二十五歲了,這宋碧華比她年幼了剛好十歲,都是三月份的生辰,她一個女子在這個年紀(jì)已經(jīng)能夠獨當(dāng)一面了。
若說男女不可比,那再看看人家林亭壁十四五歲的時候已經(jīng)在鄴城混得風(fēng)生水起,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會兒子還被譽為整個鄴城不可多得的才貌雙絕的世家公子。
再看看人家南靖王,這個年紀(jì)早就在沙場歷練,打出了好名聲??傻搅怂伪倘A這里,為何還會因為這種事情置氣?秦鹿鳴想不通,只覺得這孩子多半是被寵壞了。
推門而入,就看著宋碧華席地而坐,也不知在做些什么。一屋子散著的衣物和玩物,亂七八糟地扔在地上。
秦鹿鳴無語,這孩子不會是在等著自己哄他吧?
“你這是作何?”秦鹿鳴出聲問道。
宋碧華抬眼看了一眼秦鹿鳴,表情淡淡,似乎并沒有一絲的離別傷感在著。這般看著秦鹿鳴,宋碧華只覺得自己更氣了,悶哼一聲,什么話也不說。
秦鹿鳴無語,給宴春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過去。
宴春點了點頭,上前一把將宋碧華拉了起來,說道:“哎呀,我的小少爺,你這是在做什么?明日就要走了,這屋子這般凌亂,怎么沒叫下人幫忙收拾著?!?p> 宋碧華委屈:“宴春姐姐你還知道我明天就要回廣陵了,你和姐姐都不來看我,不來幫著我收東西,一點姐弟的情分我都看不到,這真是令人傷心?!?p> 秦鹿鳴默不作聲,就看著他作,她總覺得宋碧華這種撒潑打滾的樣子有些眼熟,不由而然地便想起了林亭壁,果真是被帶壞了。
“我的小祖宗,我和你鹿鳴姐姐這不是來了嗎?你置什么氣,你不是不知道每年這個時候都是最忙的,好了好了,別氣了,我們這就來幫你收東西?!?p> 宋碧華不依不饒,看了眼秦鹿鳴的眼色,低聲啜泣道:“姐姐們這般待我,言語之中,神色里面沒有絲毫舍不得,像是多想送我離開一般,碧華看著好生難過,總覺得姐姐們等我走了還會在門口敲鑼打鼓送瘟神一般?!?p> 宴春沉默片刻,只覺得這人想象力過于豐富了,輕咳一聲,一邊撿著地上的東西一邊安慰道:“瞎說什么呢,你鹿鳴姐姐還有宴春姐姐明明就舍不得你。你在這里還……”
“既是如此,那碧華便不走了,好嗎?這鄴城我待了一年了,已經(jīng)完全適應(yīng)了這……”
“不行,趕緊收拾東西,明天必須走?!币娝絹碓降么邕M(jìn)尺,秦鹿鳴當(dāng)機立斷馬上出聲制止。
宋碧華眉頭一皺,一臉的委屈與難受:“果真是姐姐要趕我走,罷了罷了,我就是個浮萍姐姐不想要了便將我攆回去。”
說著說著便真的落了眼淚,剛才不過是他為了留下來演戲罷了,畢竟他可是答應(yīng)了林亭壁幫林亭壁搞定秦鹿鳴的,他還想看見秦鹿鳴喜結(jié)良緣呢,哪知秦鹿鳴根本就對他這點眼淚毫不在意。這么想著,他竟然真的難過,有幾分觸景傷情,畢竟這次離開也不知何時才能再和秦鹿鳴見面。
他雖然和秦鹿鳴不是親姐弟,但這十一年來的相處這其中的感情早就猶如血脈至親了。宋碧華知道秦鹿鳴是鐵了心日后要留在鄴城的,而他一旦回去了,廣陵那邊的事務(wù)必定會慢慢交給他來處理,到時候更是難抽身來看秦鹿鳴了。
甚至,日后秦鹿鳴成婚了也只能書信一封以表祝福。唉,他還想親手搓成一段姻緣呢,真是令人惋惜。
“不是我不讓你留下來,你祖母近來身子不大利索,老是頭疼,她上了年歲,宋家的產(chǎn)業(yè)處理起來多少有幾分力不從心了,你十五了,我在你這般年紀(jì)早就在生意場上滾了好幾圈了。早些回去,別讓你祖母擔(dān)心?!?p> 秦鹿鳴伸手,將手中的竹筒交給了他。宋碧華一陣猶豫,最終還是接過了竹筒拆開來看。
須臾,才將那字條捏的緊緊地,顫著聲音說了一句:“我知道了,勞煩姐姐們?yōu)槲沂帐耙挛锪恕!?p> 說罷便自己走了出去找了丫鬟奴仆過來將屋子整理趕緊,秦鹿鳴見他總算安靜下來,又覺得自己是不是表現(xiàn)的太淡定了,不大好。
于是在離開宋碧華屋子以后便出聲問道:“宴春,我表現(xiàn)的很明顯嗎?”
宴春一怔:“姑娘是指什么?”
“方才碧華不是說了嗎總覺著我倆是趕著他走的,莫不是喜悅什么的都寫在臉上了?”
聽著秦鹿鳴的疑惑,宴春抬了抬眼朝著她臉上一掃,猶豫片刻便說道:“姑娘這話就說錯了,明明是姑娘盼著碧華離開,怎么能拉扯上我?更何況我瞧著姑娘確實有點明顯?!?p> 秦鹿鳴一噎,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宴春,她近來是不是太好說話了,怎么宋碧華和宴春都敢這般對她了?
“算了,宴春,修書一封,我要告狀。得讓宋婆婆好好管管碧華了?!彼渎曊f道,嘴邊時一抹沒有散開的笑意。
宴春心中一緊,果真是……最毒婦人心,惹不起惹不起。她還是本本分分的好了,嗯,開玩笑這種事情果真不適合秦鹿鳴。
翌日清晨,天剛剛蒙蒙亮,秦宅的門口便停了一輛馬車,秦鹿鳴到底是擔(dān)心他一個人上路回廣陵,便將從廣陵帶來的管事一同派去了送秦鹿鳴回家。
眼看著行禮一箱箱的抬上馬車,秦鹿鳴一聲慨嘆。
果真悲情這種東西是需要環(huán)境烘托的,就比如現(xiàn)在她竟然升起了一絲不舍,看著宋碧華站在自己面前,瘦不拉幾,明明已經(jīng)要十五歲了,還不及同齡的女孩子高。個頭看著委實小了些。
秦鹿鳴朝著宋碧華招了招手:“你過來。”
宋碧華連連朝著她奔去,輕聲問道:“姐姐還有什么吩咐?”
秦鹿鳴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宋碧華抬眼,一雙黑眼珠子水汪汪地看著她,活脫脫地像個女孩子。
“回去以后要聽祖母的話,日后我不在你身邊,生意上遇到了難題多聽聽祖母的意見,還有咱們宋家是做綢緞的,自然跟瓷器不沾邊,沈云岫眼下便在杭州待著,若是遇上了祖母也處理不了的事情,便去杭州找他,再寫信給我?!?p> “碧華知道,碧華走后只怕姐姐會被人欺負(fù),日后行事姐姐也要多加注意。姐姐遠(yuǎn)在鄴城,不方便回來,不要過于擔(dān)心我。”
秦鹿鳴伸手將他眼角邊的淚水拭去:“說什么胡話,你是我弟弟,我不關(guān)心你關(guān)心誰?若是哪個王八羔子敢欺負(fù)你,我第一個不愿意,說什么也得讓他在江南一帶混不下去。”
本來還在凄凄慘慘的宋碧華突然有些忍不住想笑,出聲提醒道:“姐姐怎么說這般粗俗話,宴春姐姐你可要看著她。日后可是會嫁不出去的?!?p> 宴春點頭,應(yīng)聲上前,主仆三人……不,姐弟三人抱在一起默默流淚不舍。
秦鹿鳴還好,到底是個心如磐石之人,只是心中難受罷了,倒不至于落淚,可就是委屈了宴春,昨夜好不容易哭了會兒,想著白日送別定然不能再哭了,結(jié)果還是沒忍住紅了眼睛,這會正哭得厲害。
“碧華,要走了都不告訴我一聲。”正急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不知道如何安慰宴春之時,身后便突然傳來了林亭壁的聲音,宋碧華心中一喜,連連回頭。
宴春也趕緊抹了抹淚,生怕被林亭壁瞧了去。
“林哥哥!你怎么會來?”他喜出望外,不知道林亭壁是如何得知今日自己要走的,雖然那日他確實有跟林亭壁提過秦鹿鳴正打算將他送回廣陵,可那時候他還不知道具體時間。
看著身前的少年,林亭壁笑瞇瞇地看著他,伸手從景明的手中接過一個盒子交給他手中,慢條斯理地說道:“自然是你姐姐告訴我的。這是臨別禮物,送你了,到了廣陵再拆?!?p> 宋碧華微微一愣,他答應(yīng)林亭壁的事情還未做到,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一來是因為他一向是個信守承諾之人,二來他的的確確是希望林亭壁能夠成為他的姐夫的。
宋碧華回頭看了秦鹿鳴一眼,最后將那錦盒收下,朝著秦鹿鳴“嘿嘿”一笑,隨后伸手將林亭壁拉到了一旁,低聲說道:“林哥哥,你跟姐姐莫不是已經(jīng)暗度陳倉了?我怎么覺著你們有些奇怪?!?p> 好小子,可真是有眼光,總算禮物沒有白送。
林亭壁淡笑,給了他一個耐人尋味的眼神,又說了一句不清不楚地話,直叫人浮想聯(lián)翩:“天上月,水中花罷了。”
天上月?水中花?宋碧華聽得一愣,這話不應(yīng)該是水中月鏡中花嗎?
“什么跟什么,不過我瞧著姐姐倒也不似往日那般擠兌你了,我還想著能留下來喝你們的喜酒,眼下看來是不行了?!?p> 林亭壁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急不得的,等你回了廣陵,慢慢湊著賀禮,等時機差不多了,自然會喝上的?!?p> 有了林亭壁這句話,宋碧華那還在蔫蔫地心情,陡然間又恢復(fù)了幾分歡愉:“既是如此,那我便再傳授你幾招。你附耳過來?!?p> 他沒有林亭壁高,眼下也只能墊著腳,林亭壁低了低身,便聽見了幾個字:“死纏爛打,若即若離?!?p> “碧華,好了沒,時間差不多了,該走了?!鼻芈锅Q見他二人還在耳語,忍不住催促道。
宋碧華揮了揮手,說了一句來了,便又朝著林亭壁說道:“記住了,林哥哥,來年可一定得有好消息傳來?!?p> 不等林亭壁回應(yīng),宋碧華便帶著錦盒奔向了馬車,翻身上去。
若即若離?林亭壁有些懷疑,眼前秦鹿鳴對自己的態(tài)度這般不好,他眼下是萬般不敢拿這招出來試探。
“到了廣陵記得寫信?!鼻芈锅Q仍舊不放心,再三叮囑到,“記得要多吃飯,你瞅瞅你長得瘦不拉幾的,一點也不好看?!?p> 宋碧華上了馬車,從車窗伸了個腦袋出來,跟送行的人一一告別,末了,還不忘回敬秦鹿鳴:“那姐姐你別吃了,再吃都胖成豬了?!?p> 秦鹿鳴:……
她想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