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前,女師父笑著對王玉瓊說,荀兮辭那孩子要是練得不好便直接打,不必顧及自己的面子。王玉瓊笑著應(yīng)下了,拎著女師父送的雜七雜八的東西準備離開。
才走出幾步,王玉瓊又回來頭,見女師父還站在門口——像是一直在等這個回頭。
王玉瓊道:“吳鳶,是個好名字?!?p> 這天北平下了場罕見的大雪,想來,最冷的時節(jié)便該過去了。
“我也覺得?!?p> 女師父的聲音似是從遠方飄來。
——
一別春翠班十年,許多往事已不得回響。便先從女師父的身世講起吧。女師父的這段往事,還得從慈禧太后那會兒講起。
女師父的母親是某個清朝大官家的婢子,自古禍事多紅顏,因生的漂亮,被那官家的兒子瞧上,她母親也是個“心比天高”的,半推半就地竟亂上了床,不久便有了女師父。
可憐那官家兒子早就有了妻子,那少夫人卻是個精明的。等日子大了瞞不住時,官家兒子去找少夫人說著“情比金堅”“非那婢子不可”的海話,那少夫人也懷有身孕,卻沒急著趕婢子走,而是扶著腰說:“若是生的個男孩兒,便留下為查家延續(xù)香火,若是個女孩兒,給點錢,該去哪兒去哪兒吧?!?p> 在那個年代,婢子踩在正妻頭上,是件很不體面的事,少夫人看起來卻總在為查家大局著想。
如此,便府內(nèi)上下人人夸贊少夫人大氣。后來那少爺估計也是感到愧疚,來找女師父母親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漸漸地,不再來了。
生產(chǎn)時,少夫人同婢子又撞了日子,那晚,婢子疼得無力痛哭,身下的血染透了好幾層被褥,產(chǎn)婆都來不及換,最后孩子出來的時候,她還咬斷了一小截舌頭,口齒不清的毛病就是那時候落下的。
即使如此,那一整晚,婢子也沒見到那個說要愛她一生一世的男人一眼——聽說是在少夫人床前一夜沒合眼。
“那時候我疼得暈了過去,醒來看見你是個女娃,恨不得掐死你!”
女師父的母親對剛滿六歲的女師父這樣說道。女師父的母親恨極了那個男人,那男人分別前最后一句話說:“小梅,要怪,就怪我倆有緣無分吧,我會多給些錢補償你的!”
女師父的母親聽了這話,冷笑了一聲,便抱著孩子離開了。
女師父的母親姓吳,像是為了證明什么,特地給孩子取了“吳鳶”,諧音“無緣”,是個但凡學點周易八卦的,都會說不吉利的名字。
后來女師父的母親得了癔癥,有次犯病的時候,真的把自己給掐死了,就這樣,十歲的女師父被春翠班的師父,領(lǐng)進了戲園兒。
吳鳶到現(xiàn)在都忘不了母親對她流露出的那種真情實感的厭惡,也忘不了兒時受盡白眼的窘迫,更忘不了自己永遠沒有父親的事實……
可這些,該怨誰呢……又有誰,還記得呢……
歲月間的嗔嗔癡癡,早被浸了青煙,有跡可尋,無處可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