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桃花落盡,賞花人卻未歸
第二日一早,簡單的梳洗之后便去了后院,桃花果真已經(jīng)開了大半。
之前原本盤算著,等桃花盛開最艷的時候叫便著楚歌與云澤一起坐在樹下飲酒賞桃花,可誰成想,院里的桃花開好了,要一起賞花的人卻都不在身邊。
項伯依然一日三餐的忙碌著,我勸不動他減掉一餐,便只能叮囑他盡量做的簡單一些。
宗兒不在,原先熱鬧的院落顯得有些寂靜。他們不過剛離開不到一天的時間而已,我便開始有些不習(xí)慣,原來,自己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間如此依賴他們了。
那天經(jīng)過馬廄旁,看見了跟云澤學(xué)騎馬時坐過的那匹,便走了過去想跟它再次熟悉一下。
只是,我剛伸出手還未摸到一根馬毛,卻見到那匹馬猛地甩起頭,樣子有些兇的掙著韁繩嘶叫起來,一側(cè)的后蹄有也力的扒拉著地面裝腔作勢。我慌忙伸回手,又后退了幾步,它才稍微安靜下來,也許是看懂了我就站在那沒有再次上前的意思,也就繼續(xù)低頭吃起草料來。
我暗暗罵道:“看那日不聲不響的,以為是個性子好的,沒想到也是個欺生的主?!?p> 我就站在那不近前也不走開,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它,心里想著:“可我也是個不信邪的人呢,不信還擺弄不了你,這幾天先好好伺候著你,讓你多吃些好的,算是拉攏一下你,不要再蹬鼻子上臉跟我尥蹶子了?!?p> 于是,除了每天在后院的園子里忙活之外,又尋了個喂馬的活,我打定主意要在他們回來之前跟它聯(lián)絡(luò)好感情,讓云澤也對我刮目相看一下。
開始項伯是不同意的,我好說歹說才同意通融了一下。
那天鄰近黃昏的時候,我正坐在后院看著桃花發(fā)呆,不成想項伯竟帶著同合居的掌柜找了過來。
我忙問怎么回事。
同合居掌柜帶來了前幾日給楚歌為我訂做的那幾套衣物,同時送來了一些肉類蔬菜還有一些現(xiàn)成的飯菜,還說以后每隔一天便準(zhǔn)備些現(xiàn)成的食材送過來,直到楚歌回來,也問了我是否有其他的需要。
我問他是如何得了楚歌的口信,又是否知道楚歌去了哪里。
他只說是楚歌吩咐別人送的口信的,他也并不清楚其他的事情。
送客之后,我隨便吃了些東西,又去樹底下看了會桃花,便也回房了。
我坐在床上,手里捏著一朵剛才在樹下?lián)斓降穆浠?,覺得,興許這是前一日被我曾取笑重色輕友的那幾朵花中的其中一朵,只可惜,花開得早凋零的也最早。
手邊沒有現(xiàn)成的顏料和作畫器具能讓我把它畫下來留作紀(jì)念,著實可惜。
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再三確認(rèn)房門關(guān)的嚴(yán)嚴(yán)實實,也還是有些不放心,便翻出來那把短劍握在手里,才總算是心里覺得踏實了一些。
一連過去了兩日,望著后院樹底下越來越多的花瓣,我拿出自己的手帕蹲在樹下?lián)炱鹆嘶ò?,好歹曬干了可以放在屋里增加點(diǎn)香氣或者是縫幾個香囊。
項伯這幾日已經(jīng)不像從前那般對我疏離,看我在那撿了半天的花瓣,也不阻止,還取了些水幫我澆灌菜園。
“小姐,你撿拾這些做什么?”項伯一邊澆水,一邊問我。
“項伯,我看這么好看的花落地上有些可惜,想撿些曬干了做幾個香囊。”
“小姐,你若是喜歡花,可以多出去走走,外面多的是成片的桃林,杏林。”
我笑著問,“項伯,你是以為我見了所有花都會喜歡是不是?”
“一般的閨女差不多都喜歡花吧?!?p> “我獨(dú)獨(dú)喜歡這棵樹上的桃花,我最近天天在這樹下仰頭看著,總覺著它是有花神護(hù)佑才讓每朵花都顯著有靈氣?!?p> “小姐說的沒錯,滿院子就屬這棵樹有靈氣,公子前些年的時候也很喜歡來這看桃花?!?p> “我想楚大哥站在這樹底下的時候一定是‘滿腹詩書氣自華‘’,猶如仙人一般的,不像我,頂多也就能想起個桃花釀?!?p> 我的腦海中不由得浮現(xiàn)出一個俊朗少年背身而立,面對著這棵樹若有所思的情景,腦海中的影子越是清晰,另一邊,卻越發(fā)的覺得無趣,景色再美沒有一起欣賞的人,終究有些意興闌珊。
項伯聽了我剛才的話,也許是想到了楚歌年少時的什么趣事,整張臉浮現(xiàn)出了濃濃的笑意,我看他自顧自的搖頭又點(diǎn)頭的想著自己的事情,也就繼續(xù)蹲下?lián)炱鹆嘶ā?p> 一會的功夫,我的兩只手帕上面已經(jīng)堆滿了落花,裙擺也被我卷了上來包桃花,眼看著,再撿下去怕是得先去尋個大點(diǎn)的容器才可以。
項伯也注意到了我這邊的窘相,慌忙跑去幫我找尋合適的容器。
心里剛想著,也許很快,自己撿拾的速度就要趕不上花兒墜落速度了,便有些不易察覺得酸楚悄悄的襲上心頭,自己終究還是個感性的人吧。
等項伯拿來了大的容器跟我一起整理著撿來的新鮮桃花瓣,我問項伯:“家里還有酒嗎?”
項伯初聽了我的話略顯詫異,微微怔住了一下,說道:“還有一些,只是不多,小姐怎又想起要喝酒了?”
聽到一個又字,我臉上多少有些不自在,那次躺在亭子里喝醉酒的事情項伯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不自然的沖著他笑了笑,假裝有些惱地說道:“項伯,你以為我是要貪酒喝?這次你可是把我看扁了!我是想用這些桃花做些喝的東西給楚歌和云澤他們嘗嘗?!?p> “???用桃花?”項伯指著地上的花,又抬頭往樹上看了看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最后還是禮貌的詢問我,“小姐,你需要多少酒?”
我想著廚房里盛水的缸,手腳并用的跟他比劃著大概需要多少。項伯思索了一下,對我說:“小姐,家里存的酒不夠了,要不等明日同合居來人了跟他們說,讓他們下次給送些來?”
我點(diǎn)點(diǎn)頭,這事不算著急,等上兩三天也是無所謂的。
相比一地落花帶給我的那抹縈繞在心口總揮之不去的惆悵,菜園里破土而出剛露出頭的那些嫩芽帶給我的則是滿滿的驚喜。
原先總喜歡在陽臺搗鼓擺弄各種花花草草的小愛好在這里算是派上了用場。
已經(jīng)有些日子沒顧得上照顧菜園子,這突如其來的驚喜讓我有些心情愉悅??粗@頭的新生,又望望那邊的凋謝,似乎覺著,一整天停駐在心頭的惆悵轉(zhuǎn)瞬間被抽走了大半,只盼著早點(diǎn)做好了香囊,早點(diǎn)釀好了桃花酒釀,也盼著楚歌他們早日回來。
那天夜里,竟然做了一場夢,夢見與楚歌,云澤以及宗兒一起坐在桃花樹下仰頭賞花。
起初是宗兒先站起來歡快的圍著那棵樹一圈又一圈的跑著,直到我被他一直在眼前來回轉(zhuǎn)的有些頭暈,才上前提著他的衣領(lǐng)把他拽了回來。
這邊剛讓宗兒安靜下來,那邊云澤從腰間取下一只像是蕭的樂器,走到離我們幾步遠(yuǎn)的地方吹奏起來。我之所以覺得他手里的東西是蕭,也是因為我原先曾經(jīng)練過幾日笛子,練了沒幾日就覺得指法太難記住,也就放棄了。
我對樂器算得上一竅不通,望著不遠(yuǎn)處白衣勝雪孑然而立的云澤,再合著源源不斷地鉆進(jìn)兩只耳朵里,時而覺著悠揚(yáng)時而覺著略微急促的蕭聲,我有些思緒紊亂,仿佛回到了那年盛夏在廣闊的蒙古草原露營看星星的時候,又仿佛回到了有一年在洱海邊躺在蘆葦叢邊的一只木船仰望藍(lán)天白云的時候,最后又覺得是回到小時候,躺在院子里鋪了好幾層的竹席上,伴著不遠(yuǎn)處那一堆吸引了無數(shù)飛蟲飛蛾奮不顧身撲過去,以至于耳邊總響起噼里啪啦的聲音的日子。
不知何時,楚歌也已離座,走到云澤不遠(yuǎn)的地方,手握一把長劍。一黑一白,一動一靜,卻同樣英姿瀟灑。望著離我僅幾步遠(yuǎn)的兩個人,想走過去為他們拂掉發(fā)間與肩頭的落花,又覺得自己會擾了這美境。我輕輕的舉起手中的酒杯向著前方晃了晃,一飲而盡。
不知怎的,腦海中突然涌出了這么一句詞:只今草木憶英雄,唱著《虞兮》當(dāng)日曲,便舞春風(fēng)。
也許,只是因為楚歌名字中的一個“楚”字作祟,平白讓我在胡思亂想間又文藝起來。
有心想著,要笑得好看一些,嘴角卻不受控的使勁上揚(yáng)。
明明桃花醉還沒開始釀,怎么就又醉了?明明自己酒量很好,怎么一到這里便潰不成軍?
全然不知,自己尚在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