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裝啞

　　第二日吃完早飯，先在后院園子里忙活了一陣，看看天色不早，便請項(xiàng)伯趕車送我去同合居。

　　坐在車?yán)铮浦熥?，我探頭說道：“項(xiàng)伯，我想學(xué)騎馬，你知道可以去哪里請個人來教我嗎？”

　　“小姐，你想學(xué)騎馬的話，可不太好找人?？h衙每年會辦一次騎射操練，可只有男丁才允許參加，有些富貴人家會請些精通騎射的人去自家府里教導(dǎo)一眾子弟，這些私人教習(xí)也教不得外面的人。”

　　“也就是說，我只能等云澤回來繼續(xù)教我了？他這個不靠譜的師傅，只教了我一天就走了，也不知哪天才回來。”我想想馬廄里仍對我一臉不屑的那匹馬，不免有些唉聲嘆氣。

　　“小姐，學(xué)騎馬很危險的，還是安心坐馬車吧，省的磕了碰了?！表?xiàng)伯安慰我說道。

　　“可是，坐馬車有些憋得慌，要不是怕耽誤時間，我巴不得兩條腿走過去?！蔽抑理?xiàng)伯是一番好意，卻仍想抱怨幾句。

　　那邊，王掌柜的動作比我想象中的還快。

　　他已經(jīng)在跟店里人員交代昨日我倆商議妥當(dāng)?shù)氖虑?，看到我進(jìn)來，便招呼我過去，詢問我有沒有話要講。

　　我沒有預(yù)料到需要在這種場合發(fā)言，頗有些意外，又不想拂了他的好意，只得簡單說了一些場面話。

　　我將畫在舊絲帛上的兩套服飾的草圖拿出來請王掌柜看看如何，他比較鐘意右側(cè)的那套，我也是更傾向于左邊那套。

　　“我一會去制衣坊讓他們先照圖做出兩套衣服，再送過來讓其他人也都看看有沒有什么毛病，選好款式再給每個人量身定做，您看怎么樣？”

　　“顧小姐，這個辦法確實(shí)更穩(wěn)妥，那就麻煩您跑一趟吧?！?p>　　王掌柜顯然十分贊同我的提議，揚(yáng)手招呼李豐過來。

　　我明白他是要讓李豐陪我去那間制衣坊，“李豐，你去忙別的吧，這里離制衣坊只幾步路而已，況且我之前去過，用不著專門讓人陪著?！?p>　　李豐聽了我的話，又看看王掌柜，得到王掌柜的點(diǎn)頭默許后，向我囑咐了句小心，轉(zhuǎn)身去了別去。

　　我轉(zhuǎn)身出了同合居，直奔那間制衣坊。

　　進(jìn)去的時候沒有其他客人，只有店主和上次為我量衣的小姑娘兩個人。

　　我說明來意，將那張畫著衣服大致款式的草圖遞給店主。

　　我自知自己畫工并不出色，且是第一次在絲帛上書寫，難免有些粗糙，也就只能對著圖指指點(diǎn)點(diǎn)，將更多細(xì)枝末節(jié)的要求跟店主完完整整說了一遍。

　　店主見多識廣，對我的一切要求都了然于心得模樣讓我覺得十分安心，按照他設(shè)想的進(jìn)度，大概明天下午便能將兩件樣品送到同合居。

　　一切溝通妥當(dāng)之后，我由小姑娘引入里間的屋子去交錢款并給我書寫取衣憑證。

　　等待的空當(dāng)，我見旁邊放著的腰帶有些精致，便拿起一條仔細(xì)端詳起來。

　　小姑娘把寫好的憑證交給我，問我：“小姐，可是喜歡這條帶子？”

　　我點(diǎn)點(diǎn)頭，“簡單又有點(diǎn)精致，確實(shí)很好看。這是別人訂做的還是現(xiàn)成可以買的？”

　　“這里一共有三條帶子，只有這一條白色是可賣的?！彼吐暬卮?，挑起另一條白色的遞給我面前。

　　得知手中的這條紫黑色腰帶是別人提前預(yù)訂的，我便將它放了回去。

　　本來看這條腰帶與楚歌氣質(zhì)很相配，想買來送給他。不過既然是別人預(yù)訂在先，也就不再堅(jiān)持。

　　我接過她手中的那條，款式相差不多，也很好。

　　既買不了最鐘意的，便要了這條白色腰帶送給云澤吧。

　　我手中拿著那條白色腰帶隨小姑娘出了屋子。

　　想跟店主打個招呼致謝，還未張嘴，便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沈宜修。

　　他端坐在那里，細(xì)細(xì)看著幾案上的幾卷布匹并幾件成衣，似乎并沒有看到我。

　　一時有些猶豫不決，下意識想喊他說句話，又念及昨日情景，最后下決心趁他還未看到我之前偷偷走掉，以免場面尷尬。

　　店家看到我出來，微微側(cè)身面向我準(zhǔn)備開口，我趕忙豎起一根手指示意他禁聲，他立刻心領(lǐng)神會，悄然恢復(fù)到之前的狀態(tài)，依然站在那里垂手而立，沒有言語。

　　我有些躡手躡腳的沿著邊沿走了幾步，心里還在暗暗竊喜沒有被他發(fā)現(xiàn)，免了一場尷尬。

　　還未來得及松口氣，身后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唉，那個你，站住。”

　　屋里就這幾個人，不用多想也知道，讓站住的那個‘你’便是我。我心頭一緊，卻還是抱著僥幸心理，裝作沒聽見，繼續(xù)慢悠悠邁步向前，只盼著雙腳早一刻跨出門檻，仿佛出了門就是另一片海闊天空了。

　　我只又走了沒幾步，便聽到身后有物體相撞的輕響傳來，緊接著一個人影閃到我面前，攔住我了的去路。

　　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是個年輕人，約莫只有十幾歲的模樣，一身衣服極為華麗，兼唇紅齒白，分外養(yǎng)眼。他微微皺著眉頭，伸出一只手揉捏著一側(cè)膝蓋，另一只手仍是充當(dāng)著攔路虎的角色。只是這個俯身的動作使得他看起來矮了半截，如果有人看過來，極有可能以為他是在向我行禮。

　　他那膝蓋一定是剛才起身太猛撞到了桌子吧？看著他有些滑稽的動作，我有些想笑，剛才的緊張情緒已消失大半。

　　待他挺直了身子，眼里浮著一絲慍意看向我，我也趕緊收斂了笑意，換了一副不知發(fā)生了什么的懵懂眼神回望過去。

　　“我叫你站住，你沒聽到嗎？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p>　　我在心里翻個白眼，你是哪位，我要聽你指揮？我輕手輕腳走路不想打擾別人也是問題？雖然忍不住想懟回去，可想想后面的沈宜修，一咬牙，只是抬起手，指了指自己，一臉不解的眼神盯著他。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莫不是偷的？”他看我手里的腰帶，伸手便要來拿。

　　我自己花錢買的，當(dāng)然不會白白讓他搶去，就將手里的腰帶藏至背后，換由另一只手拿著，讓他撲了個空。店家這時已經(jīng)快步走到跟前，對那個人說道：“鄧公子，這位姑娘是店里的客人，請不要誤會?！?p>　　店里的小姑娘也在旁邊幫腔，“這條帶子是小姐剛剛買下的，這是錢款?！?p>　　我滿以為誤會解除，正準(zhǔn)備走。卻不知那個年輕人發(fā)了什么瘋，趁我不備，伸手從我手里將那條腰帶奪了去，又飛快的摸出一把錢塞到我手里，“這條帶子現(xiàn)在是我的了?！?p>　　“鄧公子，您預(yù)訂的腰帶已經(jīng)做好了，我這就給您去拿?！毙」媚镆涣餆熍苓M(jìn)里屋，一眨眼捧著那兩條我原先看上的腰帶出來了。

　　“這兩條我不要了，你們隨意處置吧。”他隨口說道。

　　我因?yàn)檠鼛o端被搶走心里郁悶，正想發(fā)作，聽到他的話不由有些心花怒放，真是‘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

　　我把手中的錢給了小姑娘，又將錢袋掏出來，先指指小姑娘手上的兩條腰帶，又指了指錢袋，小姑明白了我的用意，舉了舉手里的錢款，笑著說已經(jīng)足夠了。

　　那個少年在我身邊打量我再三，“這么漂亮的姐姐，原來是個啞巴啊，真是可惜?！?p>　　我伸手去拿那兩條腰帶，卻再次被他強(qiáng)了先。

　　我還沒怎么樣，小姑娘一臉凄楚的樣子，說道：“公子，這位小姐是我們的客人，已付了錢，您好歹讓出來一條吧?！?p>　　我猜不到他是發(fā)現(xiàn)了自己舍棄的東西正合我意，還是純粹閑著沒事拿我逗樂，依舊沒有吭聲。

　　還好那個少年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大概也覺著剛才不太像樣子，便抽出來那條白色的遞給我。

　　“我那位表兄精通醫(yī)術(shù)，我去跟他說為你診治一下如何？”折騰了這么一會，又回到起點(diǎn)。我自然不肯隨他過去，誰知道沈宜修的這位表弟突發(fā)善心是何意。

　　我轉(zhuǎn)頭往沈宜修的那邊望了望，他雖然眼睛看著我這邊，卻面色清冷，看不出什么心思。

　　眼看那少年卻一點(diǎn)不知避嫌的拽著我的一只胳膊想強(qiáng)拉我過去。我暗暗蓄力，抬起另一只手，狠狠一巴掌拍掉他抓住我胳膊的手。

　　他一臉驚訝的盯著我，又難以置信的看了眼被我一巴掌拍的有些紅腫的右手，說不出一句話。

　　“你不如先請個名醫(yī)幫你自己看看眼睛和腦子吧，先把我當(dāng)賊后搶我東西，又想濫發(fā)善心？你一個小屁孩，充當(dāng)什么英雄好漢?。　蔽业芍?，語氣不善的說道。

　　他更加說不出話來，原本白皙的一張臉微微泛紅，在他旁邊的店主與小姑娘立即上前圍著他勸解。

　　我趁此機(jī)會快走幾步，跨出了門檻，將幾個人拋諸腦后。

　　外面正值晌午，陽光明媚，微風(fēng)不燥，聽著灌入耳中高高低低的叫賣聲，交談聲，剛才制衣坊里的小插曲倒像是虛幻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