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刀會,自熊七當(dāng)家后,迅速在饑民間傳播開來。饑民們都說只要進了砍刀會,再也不用挨餓受凍,在糧食的誘惑下或是在活命的希望下,人們哪里還管他是不是流寇還是土匪,紛紛涌入,大青山上,又煥發(fā)出別樣的生機。
流民們對砍刀會的信任超過了官府。四面八方的人聚到了大青山,他們之間會互相攀著鄉(xiāng)情,互相說起這個災(zāi)年自己碰到的怪事。
有的人說,在他們逃荒出來的時候,他們的里正保長,村頭鄉(xiāng)約,甚至是縣令都親自苦苦哀求他們不要離開家鄉(xiāng),并且承諾一定會賑濟百姓,可饑民見狀,嘩啦一下跪倒一片,說:“多費大老爺好心,念我們饑寒,就是每家與我們?nèi)齼啥符溩樱艹詭兹眨俊?p> 他們知道,現(xiàn)在趁還有體力,能跑趕緊跑,要是跑到了有收成的地界說不定還能撿條命,要是留下來就真的死定了。說完大家叩頭,哭聲一片,縣令也嚎啕大哭起來,官民就這樣相對痛哭,可是哭也沒用,饑民們依然逃散一空。
旱情一天比一天嚴重,有的土地已經(jīng)旱得冒起了黃煙。官府其實此刻也沒有閑著,大多積極實施著“荒政”,設(shè)立粥廠、平糶、放賑、組織慈善捐助、免餉減稅,畢竟朝廷也認識到,他們的子民關(guān)系到他們大清的統(tǒng)治。
粥廠是隨時都有的,但遇到荒年,則由官方和民間增設(shè)以應(yīng)急。平糶是指政府把常平倉的糧食拿出來,平價售賣,以穩(wěn)定糧價并抑制商人投機,或者貸糧,待百姓有收成后歸還;根據(jù)需要另有“散米”,這和粥廠施粥一樣,是對掙扎在死亡線上的最困難民眾的免費救濟。放賑除了糧食,也有發(fā)放銀子的。免餉減稅則一般在災(zāi)后,餉為軍餉。
大清之前也遇到過旱災(zāi),可是都沒有這次這么難過。一個村子十去七八,如同鬼村一般,除了走不動的老人孩童留下等死,能走的都走了,結(jié)果卻是更多的人餓死在逃荒的路上。有地方的人回憶說,乘坐的馬車在行進的時候”咔嚓咔嚓“直響,他探出頭一看,發(fā)現(xiàn)路上全是累累白骨,那咔嚓聲是車輪碾碎死人骨頭的聲音。
這人嚇得縮在車里瑟瑟發(fā)抖不敢再看,沒想到過了一會,刮風(fēng)了,大風(fēng)吹進車里很多黑色的毛發(fā),吹的那人臉上身上都是,那人摘干凈仔細一看,嚇得差點尿褲子里,他發(fā)現(xiàn)那些毛發(fā)全是死人的頭發(fā),有的頭發(fā)還能辨認出死者生前的發(fā)型,當(dāng)時的主要官道上,餓殍遍野,那些荒野上的尸體的頭皮已經(jīng)被喜鵲和烏鴉啄爛了,死尸的頭發(fā)被大風(fēng)吹遍原野,于是山西大地上吹起黑色的風(fēng)。一陣風(fēng)吹過,災(zāi)民們曾經(jīng)留在這個世界的最后證據(jù),也在風(fēng)中吹散了......
山上的日子很無聊,家聲每天就是聽這些人講故事,有他們自己的,也有路上聽來的,再好聽的故事,聽多了也膩味。
期間他回過一次馮家溝,還是老樣子,只是更加荒涼,隔壁馮家的人也全不見了,聽說是馮永福遣散了下人,把家人都接到縣城里去了,在那里安置了個房子,養(yǎng)著他們。
山上的道觀如同一塊歷經(jīng)風(fēng)雨的古董,坐看世間的一切,不言不語。師傅先生們都還是老樣子,哥哥家慶的癲瘋之癥已經(jīng)好轉(zhuǎn),能夠認得人了,只是偶爾頭痛起來便呼天搶地,不能自已,家聲明白,小婉的離開如同在他的心上撕開了一道縫,抽干了他的心血,如今能做的,只是等待。他給山上帶去了幾袋口糧,這些是他目前能做的為數(shù)不多的事情,在這個粒米難求的歲月,這些比金子還寶貴。
熊七、家聲他們都沒有忘記,還有個好兄弟——王活廝,為了救他們被官軍殺了,如今還曝尸城外。前兩天他們在劫了一批官兵運送的糧車后,他們知道,官府的反撲為時不遠了。自古匪劫官府,官府剿匪,就如同老鼠偷吃、貓捉老鼠一樣,是個定律。他們覺得,與其等著官兵尋找自己,不如趁勢打一下縣城,擾亂他們的視線,順便救下王活廝的尸首,好讓他早日入土為安。
熊七親自挑選了兩百個不怕死的壯漢,訓(xùn)練了半個月。如今這二百人已經(jīng)和來時完全不同,他們現(xiàn)在就是砍刀會的一把利刃,無論在功夫還是勇氣,都比普通流民勝出一籌,熊七訓(xùn)練他們完全是按軍營的那一套來的,只是時間短了些。
至于武器,刀劍是不能帶的,路上太顯眼,只得收集所有能找到的鐵器,找了些打鐵出身的人,打造成一把把梭鏢,為了節(jié)約材料和便于攜帶,這一批梭鏢比常見的更加狹窄,除了鏢尖,兩邊也開了鋒利的刃,這些鐵匠別出心裁,在一邊的刃口開了一個豁口,形成了一個倒勾,這樣的梭鏢扎進人體再拉出來,必然會扯出一塊血肉,給敵人造成更大的傷害。而梭鏢的桿子,也不再是以往單純的木棍或是竹竿,他們將竹子劈成一根根半指粗細的竹棍,然后再挑選出一些手腕粗的竹子,將竹子中間打通,再將劈好的竹棍塞進竹筒中,塞得嚴嚴實實,最后用布帶分別在竹筒的兩端及中間纏緊。梭鏢用布帶包好藏進身上的腰帶里,等要用的時候?qū)⑺箸S牢牢地綁在桿身,這樣幾乎等身高矮的鏢槍就完整了。這樣的鏢槍,可以輕易穿透敵人的皮甲和衣裳,而敵人的刀劍卻無法一下將桿身砍斷,在這群流民的眼中,這幾乎是完美的兵器。
襲擾縣城的日子定在夏至,熊七、董老玉、家聲各負責(zé)一隊人馬,李三斤留在山上。天還沒亮,山上的人便陸續(xù)下了山,他們?nèi)鍌€人一伙,扮成逃荒的饑民,手里拄著竹竿,向縣城進發(fā),為了不引起盤道官兵的注意,他們分得很散,走得也很慢。
這一天特別長,直走到黃昏,家聲才看到縣城的城墻,城外開了四五處粥廠,密密麻麻的人群排著隊,等著喝一口米湯,還有更多的人或坐著,或躺著,看不出是死是活,不過很快,家聲就猜到,這些或許有很多都已經(jīng)死了吧。
人群中有人叫喊著:“讓一讓了,讓一讓了……”隨后就見到幾輛寬大的板車被人從人群中推出,這些推車的粥廠衙役,見到坐著或躺著的人,都會湊上前去仔細瞧上一瞧,探探鼻息,喊上一喊,當(dāng)確認這人死亡之后,就一個搬頭,一個搬腳,一齊扔到那個大板車上,然后繼續(xù)去看下一個,不一會功夫,一輛車上就堆滿了,家聲聽旁邊排隊等粥的人說:“唉,今天又收了幾十炮臺了……”
原來他們稱呼這個拉滿尸體的車為“炮臺?!闭局酿嚸裱郾牨牽粗@些“炮臺”從身邊經(jīng)過,他們臉上沒有任何的恐懼或是不安,有的甚至小聲議論著,指指點點……
家聲已經(jīng)見到熊七、董老玉了,他知道下山的人馬應(yīng)該到齊了,他在人群中和他們二人點點頭,便穿過人群向城門口擠去,城門口兩邊豎起了六根大木樁,每根木樁之上都吊著一個籠子,籠子里面或是人頭,或是全尸,就這樣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上,晃悠著。很快他們便發(fā)現(xiàn)了王活廝的尸首,和其他的一樣,尸首的內(nèi)臟早已被扒空,放光了血水,然后里里外外被涂上一層泛著油光的東西,風(fēng)干,這樣處理過的尸體,可以保持很長時間而不腐爛。
熊七的牙齒咬的咯嘣作響,臉上青筋爆突,董老玉手中的竹竿被他深深的插入泥土,而家聲也是緊閉雙眼,五臟六腑一陣翻滾??伤麄儾荒鼙憩F(xiàn)出明顯的憤怒,因為城門外的兵卒正細細打量著每個靠近城門的人,也許稍不留神,他們便會露出破綻,被當(dāng)做流民抓起來。
城墻上貼著幾張安民告示,大意是:查災(zāi)放賑,先安民心為要。我山西民性本為純良,常視餓死為應(yīng)受之辜,絕無強奪強劫之案,實托皇上及太后深仁厚澤,浹于晉民肌膚也久矣。
城門懸掛匪尸,必須使莠民見之有畏心,不至使良民見之亦有懼心,各地遇有截糧攔路行劫之案,一經(jīng)拿獲,即行會同地方訊明情節(jié)確實,稟請就地正法,以安商而裕民食,是為至要。如此能讓奸民自懼,良民自安。
至于布散流言、匿名揭貼,斷非饑民舉動,必有奸宄招搖潛蹤其間。此清查境內(nèi)無業(yè)游民為最要也。如遇外來面生可疑之人,不準溷跡境內(nèi),庶本境之饑民,望有涓滴之賑可以度活,而不敢萌異志;各路之宵小,憚吾嚴密之防,無從勾結(jié),而不敢生覬覦。消患于未然,此其時也……
原來在官府的眼中,饑民本性純良,寧愿餓死也絕不作奸犯科,而作奸犯科者皆非饑民,都是奸宄作亂之人。這些都是托福于皇家的深仁厚澤。在此時的三晉大地,幾乎每個州府縣城的城門口,都是同樣的懸尸,同樣的告示,不同的只是人罷了。
家聲心中苦笑,這就是“與民同憂”?不知夫子看到這些,心中當(dāng)如何想?這滿路的餓殍,難道都要感謝皇上的仁德?當(dāng)真是世間奇聞!
家聲抬頭望了望西垂的日頭,對熊七道:“七哥,怕是再過一會就過了酉時,要關(guān)城門了?!毙芷唿c了點頭:“事不宜遲,咱們進城,依計劃行事,老玉,你看到城內(nèi)火起,便帶兄弟們進城!”董老玉聽罷,連忙去通知眾人。
家聲和熊七理了理衣裳,將辮子打理整齊,向城內(nèi)走去,守城的兩個官兵隔著拒馬問道:“可有路引?”
熊七一愣,心道不妙,原來這路引也叫
票照,一般只有交納租稅、領(lǐng)取物資、查驗戶口、出入關(guān)口時方才用得,可眼下饑民聚集,為了防止有流民入城,故各地紛紛給城內(nèi)百姓開具了路引,如無特殊情況,是嚴禁進出城門的。熊七心道,怎會在此大意?忘了事先探路。
家聲見熊七囧狀,忙從褡褳之中取出一錠銀子,塞進那門吏的手,笑道:“官爺,我們是進城找縣里的典吏馮永福大人的,咱是他親戚嘞!路上走的急,路引沒帶,望大人通融通融!”
那門吏掂了掂手里的銀錠子,對著另外一人笑了笑,忙道:“下次記住,進城一定帶上路引。馮大人三令五申,一定要嚴查的,既然你們是他的親戚,那就通融一回,下不為例?!?p> 家聲熊七趕忙陪著笑,點頭稱是,如此便進的城來。走遠了熊七才長舒一口氣,道聲“好險?!?p> 兩人加快腳步,他們要選一處放火,吸引城內(nèi)官兵,再趁亂放入城外的饑民,制造混亂,這樣才能既留下王活廝的尸首,又擾亂官兵的正常秩序。
只是城內(nèi)并沒有比他們想象中的稍稍繁華些,街面上的商鋪早已經(jīng)關(guān)了,除了一些街角撿荒的人,更是看不到一個人影。倆人穿過一條巷子,忽然聽見人聲嘈雜,見許多人在一間店鋪前排隊,忙上前去瞧,原來是一家糧鋪。打聽了才知,這是一家平糶糧鋪。原來這官府為了打壓糧價,防止有的黑心商人囤貨居奇,便將常平倉——即官倉中的糧平價賣給百姓,所謂”豐則糴,儉則糶,以利百姓”。新平縣自五月開始,設(shè)了兩座平糶倉,并委托了幾家糧行進行平糶,這家糧鋪正是其中一家。
和糧鋪隔巷的就是一家綢緞莊,在這個糧比金貴的時候,綢緞莊早已關(guān)門閉戶,熊七對家聲示意到,這里正是他們要尋的好地方。
家聲趁著無人注意,推門而入,這綢緞莊原來門竟開著,鋪子里除了一些已經(jīng)破舊不堪的舊綢緞,已經(jīng)不剩什么好東西了,看來早有人進來洗劫一空了。家聲吹起火折子,將那一堆破舊綢緞點燃,轟地一聲,火勢立起,這本就是極易燃燒之物,況且干燥已久,正如干柴烈火,屋內(nèi)的桌椅,房梁,門板,都映出通天的火光,發(fā)出嗶哩吧啦的響聲,片刻之間,火光便燒透了屋頂,映得黃昏的天空一片通紅。街道一旁的人見綢緞莊著火,頓時亂成一片,叫喊聲,呼救聲,混成一片。
此時外面的災(zāi)民被城里的火光吸引住了,將城門口圍的個水泄不通。這道門里里外外如同兩個世界,平時外地逃荒而來的人是進不去的,不過他們聽說,縣城的人不僅有粥廠,還有官府的放賑,平糶米糧,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城外的人羨慕,嫉妒,他們恨自己的爹娘為什么不把他們生在這縣城之中,而是在那個鳥不拉屎的貧賤之地。
可是今天終于報應(yīng)來了,城里失火了,這對外面這些終日在粥廠排隊還不一定能喝到一碗米湯,無所事事,無聊透頂,活的連畜牲都不如的人來說,是個令人興奮、解氣的事。
如潮的人群讓那兩個門吏憂心忡忡,眼看寅時將至,城門該關(guān)閉了,如果讓這些饑民擠進城里,那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赏鶕?dān)心的事情總會發(fā)生,不知誰在人群里大喊了一聲:“快進城啊,城里糧倉失火了,要活命的往里沖啊!”
那僅剩一條縫隙的城門,如同黃河年久失修的堤壩,被人潮一沖,決堤了。幾千個腹中空空的饑民,眼中放出光一樣,使出自己全身的氣力,向城內(nèi)擁去,不管男女老幼,都被裹挾其中,那兩個門吏被擠翻在地,連聲哼哼都沒有,便被人們踩成了一堆爛肉,還有不知道多少人同他們一樣,被活生生踐踏而死。
后來官府有記載云:入城流民,后推擠前者數(shù)千人,如貫魚聚蟻,進退不得,一失腳而踏為肉糜,所死傷者三四百人……
董老玉與數(shù)十人留在城外,乘此紛亂之際,將那懸在桿上的幾具尸首全部放下,運回大青山是不可能的,只得找了地方就地掩埋,好歹算是讓兄弟王活廝入土為安了。董老玉在他的墳前插了根樹樁,就當(dāng)個墓碑了,眾人恭恭敬敬跪地磕了幾個頭,董老玉撫摸著木碑說:“活廝兄弟,你好好歇著吧。等以后咱有了錢,過上了安身的日子,我和七哥再來把你接回去。你在那邊要保佑咱一切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摹?p> 此時的城中就似開了鍋一般,糧鋪前的街道和巷子里人聲鼎沸,天已經(jīng)全部黑了,可那綢緞莊的火卻越燒越旺,此地離城中的水井雖不遠,可是流民塞路,端是個水泄不通,想救火也是有心無力。本來天黑風(fēng)止,可今天怪就怪在風(fēng)不僅不停,還變了方向,火星往糧鋪的屋頂飄去,眼看著這一鋪子的糧就要付之一炬了,糧鋪的伙計拼命將里面的糧袋往外搬,卻引來更多人的哄搶,一時間,雞飛狗跳。有的人整袋往外扛,可剛走兩步便被人撕壞了袋子,里面的谷米流了一地,然后更多的人蹲下身子,用隨身能裝的一切拼命往里扒拉,有的人還脫下了衣裳扎成口袋,然后又是被擠了掰斷手指的,叫罵聲,哭喊聲,不絕于耳。更有甚者,見什么搶什么,有糧的搶糧,沒糧的搶人身上的物件——首飾、陶碗、籃子……
火勢蔓延開來,糧鋪也燒起來了,連著糧鋪的鋪面也燒起來了,火龍一般,再沒有人能控制得住??蓱z這些人,有的被燒塌的墻壁砸中,有的被斷裂的木梁壓住……
縣衙的衙役兵丁紛紛趕來,可當(dāng)他們見到眼前的一慕,只能是望火興嘆,望人興嘆,因為他們根本進不去,在這個夜晚,官府如空氣一樣,沒有人在意。
家聲被熊七拉著遠離了那里,董老玉也進來了,熊七對他們道:“今日救了活廝兄弟也算不虛此行了,這火太大了,我看我們還是早些離開是好,萬一官府封了城門咱可就出不去了!”
家聲望著那沖天的火光,心中竟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滋味,這把火是他放的,因為這把火,也許今夜會死很多人,會毀了很多房屋。他忽然決定留下不走了,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留下來有什么用,可他不想就這樣一走了之,哪怕自己能夠澆上一捧水,也是好的。“七哥,我不走了,我要留下來幫著滅火?!?p> 董老玉大叫:“家聲,你瘋了,這么大的火你滅得了嘛?”
“老玉哥,不要再勸我了,這場火是我放的,我不留下心里不安。你們快帶兄弟們回去吧,我如果在這有了什么新消息立刻回去找你們!”
董老玉還要再勸,卻被熊七拉住了:“你又不是不曉得家聲的脾氣,認定的事情九頭牛也拉不回來。讓他留下吧!”
董老玉聽了只得作罷。為了防止官府封城,他倆對家聲一陣交代后,便率領(lǐng)砍刀會眾人趁亂出了城去。
家聲隔著街道都能感到熱浪洶涌,見有不少人拿著桶去救火,立刻也加入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