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生無可戀
周四晚上10點，李蕾跟劉智慧煲著電話粥。
“我明天要去腫瘤醫(yī)院出門診，就不跟你聊了，先睡了啊”，李蕾打了個哈欠，說道。
“你這幾天都沒咋理我，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劉智慧有些失望的問道。
“沒什么事，等見面我跟你細說吧”，李蕾應(yīng)付道。
確實是有點事。
自從上次帶完課后，李蕾就被那個班里的班長拉進了他們班的群里，充當(dāng)起知心大姐的角色，每天最起碼要處理一個學(xué)生的問題，從考研指導(dǎo)到情感教學(xué)，涉及領(lǐng)悟十分廣。
雖然李蕾為此很苦惱，但也不好意思拒絕。
“那等你明天出完門診，我去接你吧”，明天周五，劉智慧不用值班，“咱們?nèi)ゴ蚺_球吧，好久不打了。”
“明天不行，明天下午我約了郝青，說好了一起吃飯。”
“唉…好吧，我還能說什么呢”，劉智慧深深嘆了口氣。
掛斷電話后，李蕾爬下床，簡單洗漱后，為了明天有精神，強迫自己提前進入了夢鄉(xiāng)。
劉智慧卻失了眠，雖然他對跟李蕾的這段感情很有信心，但心底里還是害怕李蕾重走他前女友走過的路。
于是他做出了個十分幼稚的決定：明天偷偷去腫瘤醫(yī)院堵李蕾。
……
早晨6點的宿舍里，發(fā)生了段奇妙的對話。
“今天周幾啊”，李蕾意識模糊的問道。
“周末吧”，李蕾對床的安文靜沒有經(jīng)過大腦，嘴部的肌肉自動回復(fù)著。
“喔”
“嗯”
……
時間悄悄走著，突然，李蕾想到了什么，直挺挺的坐了起來。
“今天周五啊，我要出門呀的”，李蕾看向手機，已經(jīng)7點過5分了，急忙穿好衣服，洗漱完，往腫瘤醫(yī)院沖去，坐公交肯定是來不及了，就在校門口豪氣地打了個出租，終于在8點整趕到了。
看著腫瘤醫(yī)院大門口一家家賣早餐的店，李蕾不由得想起之前因為吃肉包子做手術(shù)惡心的場景，就空著肚子，往門診跑去。
“曹老師”，剛到電梯口，李蕾就看到曹惜文踩著高跟鞋“咯噔咯噔”的走了過來，熱情的打著招呼。
“李蕾哈，好久沒見了”，曹惜文快走了兩步到李蕾跟前，溫柔的說著，“又得麻煩你了，我這邊門診有個護士生孩子去了，請了半年假?！?p> 一有什么事就想到我，我是免費勞動力嗎？你缺人咋不自己招個學(xué)生呢，我很忙的知不知道
“老師，你說哪的話啊，什么叫麻煩啊，多少人羨慕我呢，可以體驗一下當(dāng)大夫的感覺”，李蕾口是心非的說著，為了掩蓋心虛，還用十分誠摯的眼神看著曹惜文。
“哈哈，走，我先教你打單子”，曹惜文被李蕾這句“真誠”的話逗的很開心。
“好”，李蕾狗腿地跟在曹惜文后邊，一起走進了婦科門診室。
曹惜文打開門診的電腦，輸入她的工號，進入掛號頁面，李蕾盯著屏幕，看到光是今天早上的號就有40多個。
“來這看病的，大部分都是復(fù)查的，復(fù)查就很簡單，基本上都是宮頸癌、卵巢癌、子宮內(nèi)膜癌術(shù)后的，你就按這個單子上的來開”，曹惜文遞給李蕾一張手寫的檢查項目，上邊清楚標(biāo)注了什么樣的病該開什么樣的檢查，“點擊病人，點檢查的項目，輸入病情摘要，就比如卵巢癌術(shù)后復(fù)查，點審核，打印，就可以了。”
曹惜文給李蕾演示了一遍，李蕾對于新東西的適應(yīng)能力還是很強的，對于這種機械式操作，看一遍下來，也就差不多會了。
“明白了嗎”，曹惜文問道。
“明白了”
“好，那我就開始叫號了，我在里邊做內(nèi)診，讓她出來直接找你開單子，開完就讓她去交費就可以了”，曹惜文走到門診口，對門口站著的一個護士說，“元元，叫號吧，先叫6個?！?p> “好的曹主任”，護士高聲回應(yīng)著。
說完，曹惜文就走進了內(nèi)診室，李蕾坐在電腦前等待著。
“大夫，你看看我這，肚子疼得不行啊”，第一個進來的是一個穿著一身鮮紅衣服，看外貌有40歲左右的中年，站在李蕾跟前大聲嚷嚷著。
“不好意思，大夫在里邊，您進去吧”，李蕾站起身，打斷了她的話，指了指內(nèi)診室，說道。
阿姨聽完李蕾的話，轉(zhuǎn)身就往內(nèi)診室走去。
沒禮貌，李蕾心想。
……
“元元，再叫6個”
……
“元元，再叫4個”
……
手術(shù)室還有個病人等著做手術(shù)，曹惜文就想盡快結(jié)束這邊的門診，反正有李蕾在，她查完后讓病人一個個等著開單子就行，曹惜文計劃著。
這個計劃可苦了李蕾，隨著越來越多的人要開化驗單，再加上李蕾操作還沒有那么熟練，不到半個小時的功夫，堆在李蕾跟前等著開單子的人就圍了里三層外三層。
“大夫，我要趕火車啊，你能不能先給我開了。”
“喔，行，你把你病歷本給我”，李蕾抬起頭，接過遞過來的病歷本。
“張三女，宮頸癌術(shù)后是吧”，李蕾核對著。
……
“大夫，去哪交費啊”
“一樓門診大廳”，李蕾又抬起頭，微笑著說道，還用手指了指門口。
……
“李蕾，我先上手術(shù)了啊，你給她們開完就行”，曹惜文處理完病人，拎著一包東西就走了。
……
“大夫，我這個病什么時候能好啊?！?p> 李蕾抬起頭，繼續(xù)微笑服務(wù)，“不好意思啊阿姨，這個需要曹大夫給您診斷。”
……
“大夫，交完費我就可以走了吧。”
“交完費跟B超室預(yù)約時間，按那個時間來做B超就行?！?p> 李蕾又忙活了半個小時，但病人還是那么多，把李蕾圍的快要喘不上氣了。
李蕾抬頭，看著頭上仍舊黑壓壓的一片，有些不耐煩了，“下一個是誰，把病歷本給我一下。”
“王秀娥是吧，子宮……”
“大夫，你能不能快點啊，著急上廁所呢”，在旁邊等了十多分鐘的一個阿姨開口催道。
李蕾剛想張嘴解釋一下，“子宮內(nèi)膜癌，快點”，王秀娥用手拍了拍她的病歷本，用一種極其不耐煩的聲音說道。
算了算了，都是病人，不跟她們一般見識，李蕾自我安慰著，幫王秀娥開著化驗單。
……
“穆秀秀，你給我說一下你的聯(lián)系方式”，李蕾往系統(tǒng)里輸入病情時，系統(tǒng)提示【聯(lián)系方式不能為空】
“什么東西”，穆秀秀沒聽清，問道。
“聯(lián)系方式”，李蕾高聲重復(fù)著。
“聯(lián)系…聯(lián)系方式？打電話，打電話就行，我家不在T市”，穆秀秀“體貼”地說。
“我是問你手機號”，李蕾覺得很無語，但還是強壓著火問道。
“喔，1861…”
“哎，大夫，我找不見交費的地方啊，在哪啊?！?p> 李蕾正專心聽著穆秀秀說的電話號，就被折返回來的老人打斷了。
李蕾沒有理會，繼續(xù)向電腦里輸著穆秀秀的手機號。
“341684”穆秀秀接著說著。
“少一位”，李蕾輸進去后發(fā)現(xiàn)只有10位數(shù)字。
“不少啊，1861341684啊”，穆秀秀重復(fù)道。
“對啊，這不是少一位嗎”，李蕾覺得自己的情緒管理就快失控了。
“18613…”
“大夫，交費的地方我找不到啊”，那位老奶奶以為李蕾沒有聽見，擠到李蕾耳邊吆喝著。
“奶奶，交費在一樓，你下電梯就看見了哈，找不見問一下保安，我這里還有人等著呢”，李蕾站起身讓周圍的人給老奶奶讓出一個通道。
“手機號”，李蕾坐下后，嘆了口氣，繼續(xù)問著穆秀秀。
“那我換一個吧，我老公的，186…”
總算是說對了，李蕾快速給她打出單子，放在她懷里，“交費去?！?p> ……
“該我了該我了”，一個阿姨眼疾手快的把自己的病歷本放在李蕾面前。
“你這人怎么不分先來后到啊，我先來的?！?p> “明明是我先?！?p> 李蕾看著自己眼前的病例本換來換去，無奈的說：“不要急，一個一個來。”
“大夫，交費的地方在哪來著”，穆秀秀又返回來，問道。
李蕾深吸一口氣，憤怒的說：“下一樓，問保安?！?p> ……
“大夫，這個B超怎么那么貴啊，能便宜嗎？”
“大夫，能給我再開盒藥嗎？”
“大夫…”
“大夫…”
……
忙活了兩個小時，終于把所有人都搞定了，李蕾一個人癱坐在椅子上，累到不想多說一個字。
我總算是知道，為什么那些醫(yī)生對病人的態(tài)度不好了，都是那些病人逼得，李蕾心想。
……
看著時間已經(jīng)11點了，李蕾正打算關(guān)電腦。
突然從門口走進來一個農(nóng)民工打扮，40歲左右的大叔。
“你好，這邊是婦科門診，你是……”，李蕾問道。
“大夫，我有個事求你幫忙”，大叔毫不客氣的坐在李蕾對面，做賊似的說。
“我？不好意思啊，我不是大夫，我是主任的學(xué)生，主任做手術(shù)去了，你要是有事，等她忙完找她吧”，李蕾還是很客氣的說著。
大叔稍遲疑了一下，繼續(xù)說：“不怕地不怕地，跟你說也行，你幫我轉(zhuǎn)達一下。”
“我媽一會下午要過來看病，她是卵巢癌，在我們那邊已經(jīng)檢查完了?！?p> “所以……”，李蕾一時沒明白大叔想表達什么意思。
“她想住院，你看你們能不能讓她住院，不要做檢查，隨便給她輸兩瓶液算了，就跟她說不用做手術(shù)?！?p> 李蕾越聽越覺得不對，皺著眉，問道，“為什么呢。”
“大夫你不知道，我媽70歲了，我知道治不好了，家里也沒有那么多錢”，大叔面露難色。
這是當(dāng)XX還要立牌坊啊，李蕾聽大叔這么一說，就明白了。
“你媽媽卵巢癌現(xiàn)在是幾期知道嗎”，李蕾冷笑一聲問道。
“知道，二期”，大叔回答的很肯定。
“二期是可以手術(shù)治療的”，李蕾雖然是個假醫(yī)生，但這最基本的問題，她還是了解的。
“姑娘，你怎么就不懂呢，你們讓她住院，隨便輸幾瓶液，騙騙她就行了”，大叔煩躁的說。
李蕾冷冷的說，“不好意思啊，這個我還真做不了主，你等下午主任過來吧。”
說完，李蕾低頭開始收拾起桌子上的東西。
“你這姑娘……我給你50塊錢行嗎？”
“不好意思啊大叔，這50塊錢我還真不缺。”
“你”，大叔看李蕾這條路行不通，憤憤的走了。
什么人啊，人渣，李蕾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