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山洞通道中,地面凹凸不平,遍布碎石。
一隊人影在通道中飄飄前行,他們腳尖觸地,再難行的路也走的很平穩(wěn)。一眼看去,個個都神情恍惚,目光發(fā)直。
“我做鬼差幾百年了,從來沒有接引過一個能在黃龍的萬鬼陣中逃脫的鬼魂。今天這個有什么特殊之處嗎?”打頭的鬼差大白瞥了一眼身后的洪淵殘魂,好奇地問。
另一個黑臉少年淡淡地說:“這你得問府君的‘生死簿’去!”
大白斜他一眼,傲嬌地說:“府君忙于選拔鬼將軍,哪有空細審這些鬼?你不是刑祭將軍的侄兒嗎?可聽過咱們身后這位的生平?”
黑臉少年目不斜視,“不知道?!?p> 大白自討了沒趣,癟癟嘴,“你平日對三界有能耐的人最留意,問你你卻不說了。我看你是卯足了勁兒想當鬼將軍,和你大伯一起架空府君吧?”
黑臉少年腳步頓住,臉色不善,“你胡說什么?”
大白一臉洞悉一切的神情,“別以為咱們不知道,府君這些年被刑祭將軍監(jiān)視干預的還少嗎?要不也不會頂著仙家的壓力從地府再選一位鬼將軍,與你大伯平起平坐呀!”
黑臉少年抿了抿唇,“你休要挑撥府君和將軍關系?!?p> 大白嘬著牙花子,閑閑地說:“還用挑撥?府君要選鬼將軍,刑祭一個下屬先規(guī)定了必須會‘控魂術’這個最低入選資格。誰不知道‘控魂術’是刑祭的不傳之謎,就算傳了,沒個百兒八十年也難練成。不會控魂,就不能入選。到時府君無人可選,還不是得作罷?”
黑臉少年瞪了他一眼,繼續(xù)向前走去。
大白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翻了個白眼,“裝深沉!”
“我可以試試!”
輕靈的聲音自他身后響起,嚇得他一哆嗦?;仡^去看,發(fā)現正是他好奇的洪淵開口說話了。
洪淵嘻嘻一笑,“你一個鬼差,怎么還怕鬼呀?”
大白瞪大了眼,“你不是中禁了嗎?怎么解的?”
洪淵瞥了一眼身后一串神情麻木的鬼魂,把手一攤,“中的多了,有抵抗力了?”
大白上下打量著她,像是在看一個怪物。鬼差接引鬼魂,為了防止魂魄戀尸不走或者亂跑,都會對其施禁,中禁的鬼魂就像被催眠一樣,乖乖聽話。
當鬼差這幾百年,還真沒有哪個鬼魂能自己解禁的。
“你是怎么逃過萬鬼陣的?”
洪淵輕嘆,“我這都上了黃泉路了,還算逃過?”
大白震驚,“入了萬鬼陣,萬鬼會把人的肉身撕碎成泥,三魂七魄也被分食干凈。我們做鬼差的趕過去,也接引不到什么。你這雖然魂魄不全,但最起碼還是囫圇的?!?p> 洪淵若有所思,“莫非是用了‘引魂幡’?還是……”
還是黑心肝及時救場?
大白一聽“引魂幡”,激動地湊近了她,“你會控魂術?”
洪淵一頭霧水,“不會呀!”
大白撩了一把自己長長的白發(fā),激動地搓起手來,“萬鬼陣中用引魂幡,還不會控魂術。無異于雷雨天避于樹下,找劈呀!就這樣,你還有魂兒,了不得呀!”
洪淵一頭黑線,合著引魂幡和控魂術要搭配使用呀!自己用靈力催動引魂幡,應該是給一群像蜜蜂一樣烏烏泱泱的鬼魂扔了一塊蜜糖,把他們全引到自個兒身上了。
國主也是,也不交代清楚。若是自己沒偷,現在這黃泉路上站著的應是他那黑心肝的兒子了。
“我要學控魂術!”她眼神篤定。
大白嬉笑,擺擺手,“須得報名參加鬼將軍選拔,才能得刑祭將軍親口傳授控魂術要領。能不能練成就靠自己能耐了!”
“那便去報名!”
“不可,不可!”
“不是從地府中選人嗎?我已經是地府中的鬼魂了!”
大白皺眉,四下看看,小聲說:“方才我與黑子談話,你也聽到了!”
洪淵暗自好笑,那是談話?分明是你自個兒八卦。
“這次選拔就是府君為自己培養(yǎng)勢力,牽制刑祭。之前報名的三個鬼吏都是有些身手的,現在全失蹤了!你就不怕?”
洪淵笑笑,眸光悠遠起來,“這倒有意思啦!”
之前天機眼老龜說想找自己來時的路,需要到這幽冥之地。若是能當上鬼將軍,不僅能用控魂術制服黃龍,還能在這地府暢通無阻。到時,掘地三尺,也得找出自己的前因來。
省的記憶深處一團迷霧,老是覺得心里不踏實。
大白拍著大腿,呼道:“瘋了!瘋了!雖在黃龍手下逃脫有幾分能耐,但你現在畢竟只是一縷殘魂,還想和刑祭將軍叫板?真是瘋魔了!”
洪淵看著他呼天搶地的樣子,不覺微笑起來,這鬼差嘴碎,心腸卻不壞。
于是,拍拍他肩膀,“你帶我去報名,哪天我成了鬼將軍,一定提拔你!”
地府的鬼差眾多,一般兩人一組各自在自己的轄區(qū)接引剛死之人的魂魄。也就是常說的黑白無常。
鬼差的活兒最是辛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分晝夜的奔走接引,沒有一刻能休息的。遇上硬茬,還容易被沖撞受傷。因此,鬼差都是絞盡腦汁的想著升遷。
大白懷疑地看看她,思索了片刻,悄聲道:“報名直接去鬼將軍府門口的榜上寫名字就行,等去府君那里報了到。我再領你去,你可千萬不能說是我介紹你的!”
洪淵笑的乖巧,真誠答應。
海榴苑。
剛剛給九靈續(xù)命燈蓄了靈力的百川,臉色蒼白了幾分。
他一手撐著床沿,眉頭緊鎖,若有所思。
躺在床上的洪淵已經平靜下來,除了微弱的脈象,幾乎看不出一點生氣。
小六角端了熱水進來,看了一眼兩天兩夜沒合眼的主子,欲言又止。只是拿了白帕子在盆里浸濕,想要近前伺候。
帕子還未觸及洪淵的臉,已經被百川接了去,在自己手背上試了試溫度,才給洪淵擦起臉來。
他手握著帕子起伏輕按,又緩緩游移,那帕子像潔白的落英,被微風拂過,輕飄飄慢悠悠落地,溫柔繾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