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生了一場大病,渾身上下沒剩多少氣力,元芝輕輕一碰她便倒了下去。幾次掙扎著想要坐起來都被元芝不費氣力的攔下。謝寰有些不安,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便意味著即便此二人想要對自己做些什么她都無力反抗。
只是謝寰不知自己是如何中的毒,是清溯還是面前這個趙太后,還是藏著這宮里某個想要她性命的人。
“太后,讓奴婢來吧。”主子心再軟也不能真讓自己屈尊降貴服侍這位身份尷尬的公主。
“不必,哀家親自來?!?p> 趙太后揮揮手讓元芝退下。
執(zhí)起湯勺送她嘴邊。
“丫頭,喝完它哀家便告知你一切,包括你師父的事?!?p> 謝寰睜大了眼睛,雙眼酸澀,眼淚險些奪框而出。
原來龍角一事能夠平息,師父與她能夠安然無恙,全是因為太后。無怪在她被囚之時仍舊有人敢借著師父的暗號給她傳遞消息。她早該想到的,只是不敢相信罷了。
當年,父親明明還有未到油盡燈枯的地步卻在一夜之間暴斃府中,她早該料到,若非父親用他的死為自己鋪平了道路,她才能在這冷冰冰的宮里度過一段安然無虞的歲月。
這般想來,她與師父那般觸怒皇上仍可以全身而退,毫發(fā)未傷。師父走后這宮里傳遞消息的法子仍舊未變,一切的一切想來都與這位太后娘娘有關。
此次中毒一事,多半跟這位太后娘娘也是脫不了干系的。
就是不知,為何要這個時候給她下毒。
難道給她下毒是為了將她從那個被囚禁的水華宮帶里出來。
謝寰自知身份尷尬,一時猜不明白,太后一心將她從水華宮里帶出究竟是出于何種目的。
但她想,太后既然能夠知曉師父他老人家聯(lián)絡自己的暗號,而師父離去之時竟連一句話都不曾留下,想必這位太后娘娘未必會與自己為敵。指不定師父早已經(jīng)將自己托付給了眼前這位慈眉善目的趙太后。
“來,把藥喝下去,哀家就告訴你一切。”
謝寰見拒絕不得,于是就這太后手中的藥匙一口一口喝下湯藥。
直至藥碗中見了底,胸口忽然多出一股腥檀之氣,謝寰支起身子,緣至床畔輕輕咳嗽起來,血腥之氣便蔓延到了口中。
元芝立即上前,遞了帕子,擦去謝寰嘴角的血珠。
謝寰接過帕子,斷斷續(xù)續(xù)咳出幾口鮮血,胸口的郁結一下褪去,人反倒輕松不少,身子也越來越輕。
謝寰心下明了,這毒便算是徹底解開了,心下一松,險些沒穩(wěn)住倒了下去。
她還沒聽到師父的消息,不能就這般倒下去。
可她已是雙眼昏花,渾身虛汗,便是動一動都能倒下去,全靠最后那點氣力在支撐著。
元芝看出她的勉強,便扶著謝寰躺在了床頭的靠墊上,從袖子里掏出另一塊干凈的素帕,輕柔拭去她額角的汗珠。
“都退下吧,元芝,你退下吧,哀家還有話要與她說。”
宮人魚貫而出,關了宮門,陽光被阻擋在門外,屋內(nèi)一片陰涼沉寂,這宮里多的是數(shù)不清的秘密。
元芝于是收回手,抬眼瞥了瞥床上呼吸輕淺的謝寰,才片刻功夫,便像從水里撈出來一般,汗?jié)窳唆W角,嘴唇發(fā)白,雙眸半闔,眼神無光,只嘴里模糊不清的喊著“師父。。師父他。?!?p> 太后頗為心疼的執(zhí)起她的手,輕拍道。
“鄭大人已經(jīng)平安到了西周,放心吧。”
太后說完這些,再抬眼時,人便已昏睡過去,卻仍皺著眉,似乎有些放心不下。
趙太后輕輕嘆了口氣,替她撫平眉頭,轉(zhuǎn)身再元芝的攙扶下走至中堂。
元芝扶她坐下,回頭瞧了一眼。
“果真是咳了血?!?p> 元芝挑了挑眉。
“葛太醫(yī)叮囑過了,公主這幾日未曾進食身子本就虛弱,如今中了這毒,毒性雖然溫和,但解藥卻是藥性破烈,加之公主前些日子心有憂思,難免生出郁結,咳出了血反倒是好事,若咳不出來,那才是毛病?!?p> “哀家知道,只是有些心疼。元芝,你去,替她掖好被角?!闭f著便收回了鳳儀。
元芝垂眸道了聲是,撥開簾子往里間兒去,邊走邊想著,這宮里都知道皇上和主子不和。對皇上,主子若能用上這一半的溫和,倒也不至于母子二人多年不見,一見面便是爭吵。
這么多年了,主子當真從未放下過?那主子這些年吃齋念佛又是為了什么呢?
元芝自然是憂心主子的,掖好被子重新回到前邊兒,撥開簾子瞧了一眼自家主子。恍然間有些分不清歲月,轉(zhuǎn)眼便過去了這么多年。
元芝暗暗嘆了口氣,回到趙太后身邊。
跟隨主子對年,她一向明白主子的心思,卻有兩件事叫她頗為震驚。
主子當年嫁給皇上的時候心里便一直藏著一個人,是以從未想過得到皇帝的寵愛,亦對三皇子不聞不問。
她也曾勸說過無數(shù)次,可那時候主子總是聽不進。
她總以為,主子不會過問三皇子死活,畢竟先皇將她搶進宮中,這才有了如今的皇上。
是以這第一件讓她驚愕的事便是,主子竟與先太子做了交易,保三皇子登帝。
未曾想主子自進宮那日便冷硬的心腸終究敗給了母親的天性。
于是,她謝寰才能安然活至今日。
這是第一件。
“主子,奴不明白,為何要將公主的畫像送給大皇子?!边@是第二件。
便是只有一丁點為了皇上考慮,主子亦不應該將那副畫交給即將到來的齊使三殿下。
難怪皇上會那般生氣,十多年來第一次踏進清寧宮卻終是不歡而散。
“依你看,寰兒可是那種會禍亂天下的人?!?p> “奴婢不知道。但此舉實在冒險,稍有不慎便會危害大周社稷。”
“那梁國三皇子現(xiàn)下安頓在何處?”太后并未回答這個問題,轉(zhuǎn)而問起了幾日前便到達京城的梁國皇子。
“宮外驛站?!?p> “皇后那邊怎么樣了?”提起這個蕭皇后,趙氏太后的臉上多出幾分不快。
元芝了解自家主子,太后即便再與皇上不合,可皇上到底是從她肚子里出來的?;屎笫捠习芽睾髮m多年,但凡受到皇上寵愛的女子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的。
若不是當今皇上重情重義,念在初登帝位之時是她在身旁陪伴出謀劃策,才情智慧坎比堂堂男兒郎。甚至多次將護著皇上轉(zhuǎn)危為安。
若不是如此,皇上怎會留她到今日。
怎奈十多年來,她自己肚子不爭氣,無所出,便要整個后宮陪著她。便是因為她費盡心思保住后位,不惜謀害皇嗣,太后才會對她如此不喜。
當年的太后下了多大的決心才留下皇上的,即便有再多是非情仇,恩怨報復,孩子始終是無辜的。
可說到底,這么些年了,主子仍舊不改當年性情,不喜便是不喜,半點勉強不得。這皇宮里怎么能留得住性情中人呢,為此,皇上年幼時險些失去生命。
“有人故意栽贓陷害皇后,皇后似乎不是十分在意,只隨意指了位宮女,叫那人頂了罪。現(xiàn)下那頂了罪的宮女已被處死。不過聽說,晚間皇后還約了幾位妃子,說是要賞月。依奴婢看,此番可不僅僅是賞月二字,定是要殺雞儆猴的?!?p> “哼?!碧笾焕浜咭宦暎瑳]說不好,卻也沒說好。
“既然這宮里恢復了太平?!?p> “元芝,通傳下去,明晚卯時三刻,哀家要在這宮里頭賞月,叫那梁國大皇子進宮一趟。還有這京中四品以上官員家中的女眷一同赴宴?!?p> 元芝遲疑了片刻問道。
“皇上那邊。。。”
“你且先將此事通傳下去,皇上那邊哀家自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