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
“我們回來啦!”盡興而歸的謝逸卓,笑容洋溢地踏進大門。福伯熱情迎出,幫忙拿行李。
二人回到房間,稍事休整。
“這梁成譽傷勢那么重,又不知道跑去哪兒了?!敝x逸卓一邊放行禮,一邊抱怨,“不和我們一起回來,也該打聲招呼??!”
“別管他。”趙原道,“你不覺得他很煩嗎?受了傷還瞎折騰,自己都不顧惜自己,我是真不想理會他?!?p> “也不至于很煩,我就隨口埋汰兩句?!敝x逸卓道,“這次的事,還沒來得及跟他道謝。”
一直以來,梁成譽就愛單獨和趙原玩,撇下她,所以她有足夠理由相信,兩個男人去了她不能去的地方。而且,她有一次在街邊吃小食,親眼看到梁成譽上藝樓。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由此對趙原的懷疑,并非空穴來風。
這日,將軍自淮州平賊歸京,一家團聚,一起享用晚餐,其樂融融。
入夜。
正房,浴室。
趙原伺候父親更衣沐浴。
泡在浴桶里的老將軍,享受著兒子給自己搓背,舒心地想:這么孝順的兒子,若是親生,該多好。
“原兒,為父此次端了淮州賊寇老巢,陛下賞了些錦緞,你拿去給自己和小卓做些衣裳吧?!?p> “淮州有守軍將領,陛下為何派父親去平賊呢?”趙原問。
水氣氤氳送暖,趙義國頗感閑適,閉目答道:“是為父主動請纓?!?p> “您這不是僭越了么?”
“我想借平賊之功,向陛下討得恩典,恢復南疆老將的職權。今日朝中,我重提此事,可陛下避重就輕賞了我些物什。哎,我哪里缺這些花里胡哨的東西!”
父親終究沒聽他的,不肯韜光養(yǎng)晦,趙原知勸也無用,道:“您之后有何打算?”
“為父不日將啟程回南疆。新上任的將領哪里知道南疆情況,沒我坐鎮(zhèn)不行?!壁w義國回頭,拉住兒子的手,語重心長說道,“原兒,好生照顧你母親?!?p> “您放心,我會的?!?p> 趙義國滿意地轉回身去,仰躺在水里,頭枕在浴桶邊沿:“哎,最近發(fā)生的事太多,為父的頭痛癥又再發(fā)作,真有些力不從心啊。”
趙原乖巧懂事地把手放到父親頭上,輕揉穴位。
趙義國感到欣慰,放松心情,享受此刻的清閑時光:“你這按摩手法不錯,按得為父都想在這兒困覺了?!贝蛄藗€哈欠,舒服得“嗯——”了一聲。
“父親,我有件事想同您說?!?p> “嗯——說吧?!?p> “關于我和卓兒奉旨成婚的事……”趙原一邊替父親按摩,一邊說話,目光無意之間,落到父親換下的衣袍上。
與衣袍放在一起的,還有一方將軍印信。
翌日天明,晴空萬里。
趙原醒來不想早起,懶在榻里,閉著眼睛享受透過窗戶的暖陽。忽感有人拍他,是謝逸卓,拿了一張白紙和沾滿墨水的筆站在他面前。
“做什么?”他迷惑地問。大清早的!
“你答應回來后寫和離書的。”
趙原瞅了她一眼,把頭蒙進被窩里:“我還沒睡醒呢?!?p> “寫了再睡?!?p> “你好吵,不寫了?!?p> 謝逸卓大聲道:“你答應我的!”
“吼什么?”趙原不悅地把腦袋探出被窩,“我反悔了?!?p> “君子一諾千金,怎能說反悔就反悔!”
“我不是君子?!?p> “不行,你必須是君子!”謝逸卓沒好氣地坐到書案前,“你不寫我寫,等我寫好,你簽名畫押就行?!?p> 看著埋頭奮筆疾書、迫不及待的“妻子”,趙原不禁皺眉,起床穿好衣服,走到書案前面:“你就這么想嫁給你師兄嗎?”
謝逸卓正在斟詞酌句,頭也不抬。她從小受大師兄教導、照拂,自認為很喜歡師兄。但若問有多想嫁給師兄,一時也答不上來。
不一會兒,她寫完,把筆拍到趙原面前書案上:“簽字?!?p> “都說我反悔了,聽不懂?”
“簽不簽?”
“不。”
謝逸卓把衣袖一挽,作勢要用武力讓男人屈服:“這可是你自找的,別說我欺負你!”
趙原豈能讓她得逞,搶先開跑。兩個人繞著書案,一個跑,一個追。繞了幾圈追不上,謝逸卓靈機一動,突然回頭,準備來個守株待兔。誰知趙原反應比兔子還快,倏溜掉頭,并不上當。
兩個人又逆圈兒追了起來。
謝逸卓心中來氣,瞄了一眼桌上的筆墨物件,準備直接跳過去。誰知想法剛一滋生,前面的趙原突然停下轉身,她一時沒剎住,直接撞進他懷抱。
趙原順手把這個冒失鬼抱住,臉上露出得逞的甜蜜笑容,而后笑容一僵,卻是謝逸卓右手探出,往上抓住他左肩,啪一聲把他撂在書案上,按?。骸斑@回簽不簽?”
“??!好疼好疼,我簽,快放手。”趙原慘叫。
謝逸卓松手,去拿筆。
趙原摸了摸被抓疼的肩膀,滿臉寫著“不高興”三個字:“你謀殺親夫啊。”
謝逸卓哼道:“裝什么裝,抓一把能疼成這樣?你也太弱不禁風了吧?!?p> “你不知道自己手勁兒很大么?謝女俠!”他悶悶不樂。
“我不管,你今天必須把字簽了?!彼f筆。
趙原不接筆,轉身從書架上拿出另一張寫滿字的紙:“和離書我昨晚已經(jīng)寫好,一式兩份,簽了名畫了押,給,拿去吧。”
謝逸卓接過瀏覽,的確是和離書,頓時對自己之前的霸道行為感到愧疚:“對不起啊……還不是怪你自己,寫都寫了還捉弄我?!痹诤碗x書上添上自己的名字后擱筆,又問:“你肩膀還疼嗎?”
趙原哼道:“現(xiàn)在知道關心我了?!?p> 謝逸卓這才發(fā)現(xiàn)他臉色很不好,慘白慘白的:“把棉衣脫了讓我瞧瞧,別是我不小心給你整脫臼了。”說著伸手去抓他衣襟。
趙原側身躲過,冷言道:“不必,我沒這么弱不禁風?!?p> 謝逸卓一把抓空,微微有些詫異。習武者的好勝心促使她本能地用上全力,再抓了一把——呲——布破裂。
眼看穿戴整齊的男人在自己的小魔爪下變作衣衫不整,她心虛地道:“我不是故意的?!?p> 趙原怒極反笑:“這么想看,那我自己來,脫掉給你看好么?”
“你有什么好看的!”謝逸卓生氣地收回手,“外衣太厚才讓你脫,又沒讓你脫里衣,倔個什么勁兒呢?我一番好意想看你傷著沒,你這般態(tài)度,若以后手脫了折了,別來怨我!”
“生氣了?”
“我是小氣的人么?”
趙原心說:是。
氣氛僵持著,他決定暫避風頭,進內室換了一套衣服,出來后給謝逸卓斟了盞茶,當作賠罪。
謝逸卓飲了茶消了氣:“換衣服換這么久?”她早就想吐槽他,換衣服的頻次高于常人,老矯情了,且換來換去都是紫色,讓人覺得多此一舉。
“你氣沒消,我哪敢出來?”趙原道。
“我又不是吃人老虎?!敝x逸卓一嘆,說回正題,“和離的事,君姑君舅同意了嗎?”
趙原點頭:“今天以后,你不再是趙家人。”
“你怎么說服他們的?”
“我自有說辭。”
沒想到奉旨成婚一事,最后能輕輕松松、無負擔地結束,謝逸卓真誠地道:“趙原,謝謝你?!?p> 趙原回以微笑,算是收下這聲感謝。
“我這就收拾行李?!彼溜L后走去,“我想師父了?!?p> “我也要出遠門,去未國探訪柴家。你走了就別再回來,回來也見不到我。”
“知道了。”
如果她此時再看趙原,便能看到他眼中的留戀與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