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衛(wèi)推門而入,有宮人匆匆點了火折子將燈燭一一點燃,殿內(nèi)又恢復了光亮。
只看殿中是平靜尋常,沒有一絲外人闖入的痕跡。除了遠處的大開的殿窗。
“賢王被人帶走了!”
南宮皓的聲音突兀地響起,眾人這才看到前首坐著的南宮辰不見了蹤影。
禁衛(wèi)急忙跑向窗邊打量,外面沒有半個人影。
南宮皓練武也修得一身內(nèi)力,耳力聰敏些,在他四哥驚呼的瞬間便聽到了動靜,揮拳而上卻沒有打到那人,一陣疾風后四哥就被人擄走,奈何殿內(nèi)漆黑,他著實功力有限,沒有暗中視物的能力。
禁衛(wèi)頭領(lǐng)立時做出反應,對下面的人命令道:
“去稟報陛下,將露花殿包圍起來,無陛下命令不得出入,來兩個人隨我追!”
“是!”
“本王也去!”
南宮皓急忙跟過去,卻被首領(lǐng)攔下,
“王爺恕罪,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出去?!?p> “一群人連個大殿都守不住,賢王有事你們擔得起么?本王自會向陛下解釋!”
說罷也不管那人的阻攔,疾步奔到窗前一躍而出。
“隨我來!”
禁衛(wèi)隨即跟了上去,殿門再度關(guān)上,卻是陷入了更深的惶恐與沉寂。
南宮焱此時計劃已亂,全然不知外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祁坔究竟有沒有攻城。即便他們攻城,現(xiàn)下的局勢他們也沒有勝算,心中暗惱失了如此良機。好在沒有引火燒身,他定然會尋其他的機會,這龍椅本就應該是他的!
傅辭薄唇抿成一條剛硬的直縫,眼中盡是思謀。今夜之事太過異常,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而讓南宮焱的計劃脫離控制的,正是喝下了本不應他喝的毒酒之人。
這個白澤,究竟有何目的……外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此時的長歌宮
南宮辰瞇了眼在水心中的兩人身上仔仔細細地打量,在南宮初若起身迎上前時挑眉問道:
“臣當運氣不佳被刺客當了靶子,原來這射箭之人竟是陛下?!?p> 南宮初若心知理虧,忙拉了他過去坐下,埋怨地瞅他,
“四哥怎的又這樣生疏?”
南宮辰看著他二人都要氣笑了,
“臣是被捂住嘴擄來的人,哪能在陛下面前造次?!?p> 白澤倒是悠哉地喝著酒,南宮初若就不同了,板著一張臉訓斥影一,
“放肆!怎能對賢王不敬?”
影一立刻跪下,
“屬下知罪,望賢王饒恕。”
南宮辰見她竟將責任推給影一,不知該氣該笑,這時一杯酒推到他面前,抬頭便見白澤事不關(guān)己地說了一句,
“嘗嘗?”
其實從他到這里,便聞到了勾人的酒香,是登基大典上聞過的味道,他早就想嘗一嘗。這廂美酒就在眼前,總算緩和了面色,舉杯輕搖仰頭飲盡,眸中滿是驚艷之色,
“好酒!白公子從哪尋來這樣的美酒?”
白澤一邊給他滿上,一邊平淡地答道:
“此為我親釀之酒,并非外面所賣?!?p> 南宮辰更是驚詫,卻也知問人酒方不是有禮之舉,只得連連稱贊,
“好酒,妙極!”
他正喝得盡興,南宮初若的聲音從一旁幽幽傳來,
“四哥,祁坔出兵了,正攻破遠邊向皇城進攻?!?p> “……”
一口酒卡在喉嚨里,南宮辰氣都滯了一下,好容易緩過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們兩人,
“那你們兩個還在此飲酒?!”
兩人這次出奇的一致,抱臂挑眉看著他。
“……我!咳咳!”
南宮辰硬是被氣的喉嚨竄上股子咳意來,猛然大咳兩聲。南宮初若急忙賠不是,
“四哥莫急,敵軍就是我們放進來的?!?p> “咳咳……!”
南宮辰反而咳的更厲害了,她意識到自己的話不妥,忙給他順了順氣,
“我與白公子故意放了他們進來,是想請君入甕?!?p> 南宮辰這才緩過來,看著他們兩人,
“你們從何時開始籌劃的?”
他雖看出筵宴上的異常,猜測或許若兒謀劃了什么,在看到面色如常的坐在這里飲酒的白澤時便更加確定,可他沒有料到外面竟是有一場兩國交戰(zhàn)!
白澤這時開口道:
“其實本非我們謀劃,只是有人布局,我們便順水推舟罷了?!?p> “是大皇子罷。”
白澤面露贊賞,點頭不語。
其實從方碩被抓時他就知道與南宮焱脫不了干系,若非傅辭巧言善辯,南宮焱哪能全身而退。
“我原以為他下毒謀害已是泯滅良知,他竟然還為一己私欲牽動戰(zhàn)火!”
憤然捶桌,南宮辰已然十分惱怒,殘害手足引發(fā)戰(zhàn)火,就憑這樣的陰狠手段他南宮焱如何配坐上皇位。
“其實……”
白澤的聲音傳來,將他的思緒吸引過去。
“南宮焱或許也想做操盤之人?!?p> 在兩人不解的目光中,他又說道:
“南宮焱身邊,一個傅辭,還有一個南宮澈,二人心機城府皆深不可測,方碩是祁坔密探之事怕是早就被發(fā)現(xiàn)了。南宮焱隱忍不發(fā),應該就是在為今日作打算?!?p> 南宮初若恍然,接過他的話頭,
“你是說他想下毒害我,再借方碩之口傳遞我中毒已深,國內(nèi)無首的消息引誘祁坔出兵。內(nèi)憂外患之下,他便可以順理成章地取代我稱帝?”
“不錯?!?p> 白澤輕笑點頭,南宮辰卻驚駭?shù)乜此谎邸?p> 不論南宮焱的計劃究竟是怎樣,必然要以倒入若兒杯中的毒酒為引。而這個男人想來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將酒偷換了過來,就如同恢恢密網(wǎng)中破開的口子,讓這陰謀傾沉。
從恍然中回神,他爽朗一笑,
“既然已飲過白公子的酒,再如此相稱未免生疏,我看還是換個稱呼的好?!?p> 白澤爽快地給出兩個字,
“白澤?!?p> “熟悉之人皆如此相稱?!?p> 南宮辰舉杯一笑,
“如此便喚我卿汣罷,是我的字。”
南宮初若插進一句,
“剛?cè)〉牧T,我可不知四哥有字。”
在他瞥過來時極快地舉杯同他一碰,直讓他氣笑了,緩緩說道:
“飲君清酒,自曰卿汣。”
白澤舉了酒杯,同他的相碰之下,一聲清脆聲響。
酒也知人,人也識酒,一酒飲罷,有些情義就在此處結(jié)成了。
“五姐!五姐!四哥被刺客抓……”
三人聽到聲音看過去,只見南宮皓怔忪地站在岸上,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他們。
“你們!”
明白自己似乎被人耍了,白著急了一場的人一臉受傷憤怒地指著他們。
“阿皓?!?p> 白澤開口喚他,后者頗為委屈地叫了一聲,
“師傅?!?p> 快步走上石臺,這廂石桌前算是坐滿了,南宮皓仍是不甘心,質(zhì)問南宮辰道:
“四哥做戲怎的不同我說一聲?”
白讓他圍著皇宮跑了一圈,腿都要跑折了。
南宮辰挑眉,瞥一眼默不作聲的兩人道:
“我也是被擄來后才知是做戲的,如何同你說?!?p> 后者一臉茫然,又去看他五姐和師傅,南宮初若只道了一句說來話長,白澤卻是他了他一句,
“你可愿將學到的東西在戰(zhàn)場上施展出來?”
南宮皓眸中一亮,唰地起身,
“當然!”
白澤點頭,起身看著他道:
“祁坔軍隊正進攻重南,你可以將所學用到戰(zhàn)場上為自己做一個檢測,但切記不可冒進,保護好自己。”
“是,師傅!”
南宮皓已經(jīng)不愿費腦子去想祁坔為何會出兵,只知道自己心中火熱,將整個人都燒的斗志昂揚。
“影一,傳朕旨意,賢王被刺客擄走,露花殿所有人都不能離開,若有何不滿,盡管到長歌殿同朕理論?!?p> “是!”
四人相視一笑,大戲即將開鑼,他們只管等候便是。
翌日
京城依舊人來人往熱鬧非常,長街上兩個迎面走過的布衣男人在擦肩而過時,一張字條已經(jīng)交換過來。
茶館之中,靠窗的位置有人正坐了飲茶賞景。
平靜的湖面下總是隱藏了洶涌暗流,畈楊縣新上任的縣令周銘此時正惶恐地聽府兵來報,祁坔軍隊闖了進來,縣中已然插滿了軍旗。
周銘不過一個新上任的小官,哪里見過這樣的場面。也無心悲嘆自己剛上任就要被下馬,匆忙吩咐道:
“保護好縣中百姓,本縣令即刻修書啟稟陛下!”
“我看你還是不用費這番工夫了。”
兩人驚詫看著一個身形健碩身穿異域盔甲的男人走進來,臉上盡是張狂的笑意。
見了兩人驚恐的神色更是得意地笑道:
“你還是省省罷,你們重南大國的女帝可是無暇管你們這些小地方?!?p> 此人正是祁坔將軍阿可修汗。
“你們祁坔無視合約進攻我重南,也不掂掂自己斤兩!”
周銘雖懼,卻不愿任他們外域看了笑話,還是憤恨地斥罵。
“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己罷,畈楊縣是我祁坔之物,你最好老實些?!?p> 阿可修汗聽了只是嗤笑一聲,陰沉著臉喝道。
重南一直依仗國力強盛讓他們祁坔繳納稅奉,這次他們得此機會,定然要將重南一舉擊破!
“派兵駐守這里,我們繼續(xù)進攻!”
“是!”
周銘被祁坔的人牢牢控制,莫說修書,走動都要有人看著,只得做他們的俘虜被困于這縣衙。
一天的時間,祁坔軍隊一路攻破遠外邊縣和小城,小半個重南被插上了耀武揚威的軍旗。
是夜南宮初若與白澤聽著影一匯報,
“外縣淪陷大半,京城中暫未傳入消息,恐怕祁坔軍隊攻至外城鬧出的動靜,就該傳入京中了。”
白澤手中執(zhí)了書,聽到此處不急不慢地說道:
“就是要傳入京中戲才能真?!?p> 影一心中對白澤一直有種莫名的敬畏,畢竟從開始就發(fā)現(xiàn)了他的存在,更是一心維護陛下,他無形中早已將他也當作了主子。
南宮初若思索片刻,對影一吩咐道:
“傳話給戟王,派唐夜趕赴外城應敵,切記不要戀戰(zhàn)。”
“是。”
影一的身影消失后,南宮初若皺眉沉思,似乎有什么憂慮之處。
“你是覺得我在拿士兵的性命布局?!?p> 白澤開口,不是詢問而是肯定。
南宮初若看他,視線仍專注地盯在書上,似乎沒有看自己,卻能清楚地知道她的憂慮。
搖頭嘆息一聲,
“我從未覺得你會以他人做賭注,祁坔野心早有顯露,外域諸國何嘗不是虎視眈眈,他們起兵是定局戰(zhàn)火總是要點燃的。借此機會若能將祁坔鏟除,即便大傷元氣也是掐滅了星星戰(zhàn)火,對重南有利無害,以免生靈涂炭,民不聊生?!?p> 只是即便她知道這樣的道理,卻還是有些難過心關(guān)。
“人心不足蛇吞象,沒有永遠的和平,卻能夠讓和平維持的盡可能長久,即便是用強勢威壓得到的表面和平,對百姓和士兵來說,已經(jīng)足夠?!?p> “而和平的背后,總是有枯骨的?!?p> 南宮初若垂眸,深深地嘆一口氣,
“一將功成萬骨枯,這樣的道理我是懂的。”
白澤不再多言,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便又放回了書上。
而祁坔也一路攻破了唐夜的防守與進攻,來到京外三城。
京城此時早已流言蜚語傳了個滿天,女帝中毒危在旦夕,祁坔攻到外城副將節(jié)節(jié)敗退,京城中沒有往日繁榮景象,處處人心惶惶。
祁坔營地
“大君,重南京中的眼線回稟,京城已亂作一團,大將軍南宮漠匆匆趕至外城。您之前疑慮,是否可以消除了?”
說話的正是那將軍阿可修汗,他面前的軍案前坐了一個濃眉厚髯的男人,正是祁坔國君連那圖。
他正皺眉思索,聽了這話沉吟半響才道:
“重南國力甚強,我軍攻進雖不容易,卻不算太難,那唐夜確然是個驍勇之人,可本君總覺得,哪里不對?!?p> 阿可修汗試探地說道:
“大君可是覺得南宮漠始終不曾露面?”
連那圖點頭,即便女帝中毒,外敵攻城他這大將軍未免太沉得住氣了些。
阿可修汗根據(jù)自己從密探處得到的情報稟告道:
“南宮漠這幾日秘密從各處搜尋能人異士進攻,想來是給他那個女帝妹妹解毒。今日我軍壓到外城,才見他匆匆自宮中趕來。”
連那圖聽聞此言不由嗤笑,
“那個南宮焱是個狠角色,為登皇位給自己皇妹下毒,定然是費了大周章的,豈能讓他們?nèi)绱巳菀妆憬忾_了?”
“那唐夜與我們周旋了這么多天,還不是攻到了這里。傳令下去,明日本君親自率兵攻城,破了這三城直接攻入京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