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羅地牢里,玉元忍倚靠著石壁,手臂上曾被酒水浸濕的地方已經潰爛,幾乎露出白骨。
此時靈嬰走近幽暗的地牢里,赫十方卻出現在他身后警示道:“我抓玉元忍時,看到了周玨?!?p> “你是在警告我,他們之間有勾結?”
“至少周玨不可信。”赫十方說道。
“知道了?!膘`嬰說完向地牢深處走去,走了兩步后,他回頭對赫十方說道:“隨我一起吧。有故人在,談話會輕松些。”靈嬰笑笑繼續(xù)前行,赫十方冷漠在他背后跟隨......
火羽,天火所煉,極克制玉元忍的魔功,他無法調動內息更無法施展力量......
此時,牢房的鐵鎖開了,靈嬰緩緩走了過來,他身后還有赫十方。
“陛下金尊,委屈了?!膘`嬰用平靜的語氣對玉元忍說著最恭敬的話,可在玉元忍聽來,就是堂而皇之的諷刺。靈嬰很自然的坐在安置在牢房的木凳上,半個黑色的面具在幽暗的燈光下,像是一半附著的鬼皮。
“乾坤一落園我知曉會有埋伏,但是讓我沒想到是,你們竟然這么同仇敵愾......”
“陛下說什么呢,什么仇,什么敵,在這里,你仍有陛下的稱謂,也沒有人拿你當敵人......只要你好好聽話......”
“呵......我活到今日,從未受制于人,你不如痛快的殺了我。我不在了,你們共同的敵人死了,共同的目的也會暴露出來,只可惜天下之主之位只有一個……到時候你可好好消受戰(zhàn)亂紛爭,好好利用你身邊的人,好好的借著所謂正義稱霸天下.......”玉元忍陰冷的笑著說。
“果然是曾擁有天下的人,淪為階下囚也能如此談笑風生......”
“我依舊是天下之主,即便我身入泥沼......”玉元忍倚靠著石壁安然而坐,他高傲的眼神從未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靈嬰此時笑笑說:“陛下這是何苦,陛下乃天降的玉人,死字放在你身上,太讓人惋惜了......你可以活著,我會在云羅給你一席之地,只要你告訴我,我云羅三長老隱梅的下落.......”
“云羅乃巫蠱之國,巫術是云羅人的天賦,而你天生沒有巫門,煉蠱之術又在四大長老手里壟斷,死了三個,只剩下隱梅......這是我的籌碼,我可不會輕易交付......”在玉元忍以為自己找到可以周旋的籌碼時,一個身著黑衣背赤刀的人走了過來,他帶著面具,停在牢房外與靈嬰匯報道:“國主,主人已經用水流找到了三長老,現在他就在神火殿等您?!?p> 靈嬰淡淡一笑說:“知道了?!膘`嬰眼神里透出一副勝利者的樣子面向玉元忍道:“你若早些低頭,或許現在我會讓你活著?!?p> 玉元忍站起身來,忍著手臂劇痛對靈嬰說道:“你沒有與我談條件的資格?!?p> 靈嬰看著他凌視一切的目光,心生恨意:“這個人沒用了。”他轉頭對赫十方說,“帶到云羅刑場,殺了。讓所有人都看著,玉元忍,玉國皇帝,那個所謂天下之主,死在了云羅國?!?p> “是?!焙帐嚼淠恼f道。
赫十方宛如一個陌生人,他提起那被天火燒的火紅的鐵索拖著玉元忍離開了牢房,又是相似的囚車,不過,這次,赫十方是真的要殺他。
“若你為天下計,我可以死?!庇裨套陬嶔さ那糗嚴?,黃沙飛舞,迷了他的眼睛。
“這個時候就別裝什么大義凜然了。你若真的為了天下,為何還會有這么多人反你?”馬車快速前行著。
“我做錯了一件事,就是太仁慈......我給天下舊國之人留了余地,他們卻借著那幾分余地積勢反我......”
“你沒給他們想要的......”
“必須要有一個這樣的開始......一個他們認為的惡人開始.......一個沒有戰(zhàn)亂的國度就是由戰(zhàn)爭開始的?!?p> “可惜,你以為自己下地獄是成全天下萬民,在他們看來你是被推下地獄的......你是對的。但是在利欲熏心大爭之世,你是錯的。”
馬車搖晃著,很快便到了云羅刑場,那個高高的山丘上,所有人云羅人抬頭就可以望見的地方......
赫十方帶著玉元忍站在那個刑場上,刑場周圍都是機關弓弩,鋒利的光芒就像暗夜里的星星一樣,四面八方,避無可避......
赫十方緊了緊鐵索,輕輕的在他耳邊說:“下地獄吧.......”
萬箭穿心,血霧飛舞......
玉元忍跪倒在地,呼吸停止,赫十方是看著他死的......而后他淡然的叫身旁監(jiān)視行刑的巫雀把他的尸體帶走埋了。
巫雀并沒有給他一個體面,而是直接把他丟到云羅國外,茫茫無盡的沙漠里,黃沙很快把他的尸身掩埋。
在所有人都離去時,有個腳步緩緩靠近刑場,那鮮血噴濺的刑場,在滿是血污的大地上,那個身影垂下手來,欲拾起一個幾乎被踩爛的海棠果......這時候,一個士兵走了過來:“曉月小姐,國主要你去神火殿。”
“知道了。”那個身影收回了手,她抬起頭,長發(fā)如水著一身白衣,裙擺不小心蹭到了地上的鮮血,被血污了......
神火殿,金碧輝煌,被高山燭臺上亮著的天火照的宛如太陽……
赫十方走到安然坐在神火前的靈嬰面前,直截了當的說:“玉元忍死了,巫雀可以作證,他身上什么東西也沒有?!?p> “你如果做的足夠好,應該把他的頭砍下來,讓戰(zhàn)鷹抓著他的頭,告示天下……”靈嬰冷血的說。
“國主是要做天下之主的人,您再恨他,他如今也是您的手下敗將,喪家之犬,而且,他已經死了,你何必不給他個體面,留下話柄,讓世人詬病呢?”
“魔道赫氏雖是戰(zhàn)場殺器,倒也鐵骨柔腸……”靈嬰頗有深意的看著赫十方。
此時元韜攙扶著更衣完畢的隱梅走入神火殿……
隱梅已容顏衰老不堪,要不似十八年前意氣風發(fā)的時候了……靈嬰心中剜痛,他起身走去隱梅面前,隱梅見靈嬰仍在,頓時心中愧疚難當,他沉重的跪在地上……
靈嬰欲伸手扶他起來,手掌終是變成了拳頭……他低著頭看著蒼老的隱梅,淚眼朦朧。
“國主……我為了一個女人,負了國,請國主賜死……”
“你既然回來了,你的命就在我手上,想死,也由不得你?!膘`嬰回過頭,重新坐回寶座上,此時,隱梅抬起頭,看著高山燭臺上燃燒的天火,仿佛瘋子一樣的眼神……
高山燭臺前,有一金色的鳳凰雕像,鳳凰的翅膀垂下,繞成國主的寶座。隱梅盯著那金色翅膀,瘋了似的往前沖,元韜剛想拉住他,卻被無形的力量緊緊束縛住了四肢,他現在原地,動不了了……
所有人眼睜睜的看著隱梅撞死在金色鳳凰的翅膀上……
他的血濺在靈嬰的紅袍上……
靈嬰抬起頭,怒視赫十方:“是你……”
他一個閃身向前,手中紅傘萬險無蹤化作紅色長劍刺在赫十方的喉嚨上……赫十方向后一仰,那劍鋒與他的鼻尖緊緊一毫之差,赫十方轉身沖去靈嬰身后,靈嬰的劍也莫名其妙的落在了赫十方手里……
靈嬰抬頭,他與赫十方現在一個灰色空曠天地之中……
“釋空術……”靈嬰轉過身去,赫十方正握著他的紅劍抬手交給他。
“你還是背叛我了.......”靈嬰狠道。
“我不表現的卑微些,你怎么肯放下戒備讓我接近呢?”赫十方冷冷說道,“你沒有巫門,又不精煉蠱,現在你已經復活,會老也會死……你復活了云羅,卻無法復活自己的父母……”
靈嬰持劍刺向赫十方,赫十方沒有躲,他瘋了似的,不知道,拿劍刺了赫十方多少下……
“反正我又不會疼。我已經死了,你還能殺死我嗎?”
“我的父親和母親皆死在你父親的拖刀之下!云羅避世,玉國為何來爭!我們可以永遠在這沙漠里,我們可以永遠不去參與那些紛爭!”
“那是你以為的!若無心紛爭,又怎會與霄祈結盟!你從小看到的一片祥和,只是你的父母愿意讓你看到的!天下從不太平,云羅也在天下之中,憑什么就可以安然避世!曾經的你太天真了……你問問現在的你,對天下懷有的野心還能喚的起曾經的天真嗎……說什么,安然一處……問這天下,誰能如此!”
“你也要與我爭了?”
“父親當了玉元忍一輩子的雇傭兵……他不能爭的,我?guī)退麪幵趺戳恕?p> “你只是個死人……”靈嬰狠毒的對他說道。
“國主要的,我都給你了。為什么,就不肯復活我……”
“拖刀之仇,滅國之仇,我為何,要復活你……”
“如果不能復活,那為何不讓我去死呢……”赫十方的目光陡然失色,他黯然的看著靈嬰,此刻靈嬰竟然有幾分傷感……
“我本來該死在長寒關外……不是嗎?你也本該死在云羅故土......你這樣一個廢物,就算得到了天下你也無力擁有.......如此,你便安然的去吧……”
靈嬰抬起頭看向赫十方,卻發(fā)現他早已消失不見了,還未等他回頭,一朵血紅色的花懸在他的頭頂......花心落出一只銀色的蜘蛛.......
赫十方與靈嬰背靠著背,靈嬰的無力的掙扎著.......
血從二人腳下滴下來.......
“你不能做的事,我可以幫你。你便安然的去吧,卻接受你早就已經發(fā)生的命運.......”
“你奪我江山,不得好死!”靈嬰怒道.......
“江山不屬于任何人,所以,所有人都得不到,包括我......我只是用我的方式保護它而已.......”
灰色的天地化去,靈嬰站在赫十方面前......
“赫十方利用釋空術迷人心智,致三長老隱梅慘死。巫雀何在!”靈嬰的眼神冰涼刺骨。
赫十方只是僵直的站在原地,無法開口,巫雀落在赫十方身旁,他們等待著靈嬰的發(fā)落。
“云羅與玉國南境相接之處,有一處斷崖,就讓他死在那里吧。記住,看著他死?!?p> 巫雀領命帶著赫十方離開了。元韜看著這一切的發(fā)生只覺得不對勁,靈嬰看出了元韜的異常,他開口問道:“莫語司的主人是還有什么疑問嗎?”
元韜忙恭敬的說:“沒有。”
“那就離開吧。今日云羅多是血腥之事,讓莫語司主人見怪了?!?p> 元韜行禮離去,他知道這里已經是是非漩渦,在他踏出神火殿時,與曉月擦肩而過。
曉月進門一看,靈嬰腳下有幾許血跡,他身旁,隱梅倒在血泊之中......
“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靈嬰看著她有幾分疑惑:“誰叫你來的?”
曉月跑到他身邊說道:“你??!”
“是嗎,那現在沒事了,你走吧?!?p> 曉月一怔,繼而揪住了他的耳朵:“你這人怎么回事,當了國主就能隨便捉弄人嗎!我告訴你我不能等了!十八年前,我們就定下親事,因為云羅國難,生離死別......可我們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就不要拐彎抹角的了,既然十八年前,婚約未如期兌現,那就現在,在神火前,成親!”曉月直截了當的與靈嬰說了一通,靈嬰也聽明白了,自己與曉月的關系......
“可是,云羅百廢待興......”
“別找借口!”曉月一手揪著他的耳朵,一手按下他的腦袋:“曉月與靈嬰,今日結為夫妻,望神火護佑!”
兩人對神火磕了頭,曉月跑去神火面前欲捧起高山燭臺,靈嬰立刻攔住了她,天火微微顫動,差一點就燒到了她的手指。
“天火乃護佑云羅的根本,不能隨便碰?!膘`嬰嚴肅的對她說。
“我碰一下怎么了?我們都是夫妻了?!睍栽虏唤獾膯?。
“誰與你是夫妻,那是你自己承認的,我又沒承認?!?p> “你堂堂國主,怎么可以這么不要臉!”曉月斥責道。
“哪有逼著國主成親的?”
“成親了就是成親了!我不管!”曉月與他耍著小女兒脾氣,她見靈嬰沒有一個決絕的態(tài)度,便手疾眼快握住了高山燭臺:“你不承認我們是夫妻,我就把天火滅了!反正我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生死無懼,就算背上滅國的罵名我也在所不惜,你是國主,若因為一時意氣將云羅再次毀滅,不知道你還能不能擔得起......”
“好了!別鬧了,把高山燭臺放下!”靈嬰勸解道。
曉月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樣子,就等靈嬰一個回答。
“你把手空下來,我才能牽著你啊.......”靈嬰難為情的說。
曉月把高山燭臺好好放下,而后傲嬌的伸出手來:“你記住你的話,你可是在天火面前說的,若食言,會遭雷劈的!”
“你這丫頭,怎么嘴這么狠?!?p> “不狠,能套的到你?再說了你我本就有婚約?!?p> 靈嬰牽著她走出了神火殿。
“帶我去哪?”
“洞房?!?p> 曉月頓時一臉嬌羞的樣子:“你這么心急嗎?”
“是你心急......”靈嬰猝不及防的將曉月推去一個空房間里,頓時鎖上了門,他叮囑巫雀:“守好門,不要讓她出來?!?p> 靈嬰再次回到神火殿。
任憑曉月吵鬧的再大聲,他都沒有回頭。
云羅邊境,那個曾經困住靈嬰十八年的地方再次成為他的葬身之地......他被巫雀殺死,而后墜下深崖,這次不會有奇跡了,也不會有風今那樣的人來救他了......
巫雀俯沖下深崖,掠過崖底的血泊,確認赫十方真的死后,才沖上云霄離去......
那副尸體,那屬于赫十方的容貌緩緩出現了裂痕.......寒鴉俯沖而來,還有戰(zhàn)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