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情
為什么會這么說呢？
這要從地理課堂說起：或許是我們真的惹老師生氣了。老師說：“還真以為自己是中加的學生了？你們只交了一年的學費，想想你們進來的時候只簽了一年的合同。你們跟隔壁班的藝術生是一樣的，她們交三個月學費，你們只是比她們多交了幾個月而已。哪些人算中加的學生？應屆生才是我們中加的學生。他們三年前到了我們學校。應屆生才能代表我們中加。你們不要以為在中加待了一年出去以后就可以說自己是中加的學生了。
真是一記響亮的耳光。那段話比任何一種咖啡甚至是毒雞湯都來得有效。讓人醍醐灌頂，神清氣爽。
原來我們交了一年的學費，連中加的學生都算不上。
中加絕情起來，還真是只有你想不到。后來我想，老師想表達的意思是，我們這些考不上本科的人算不上中加的學生吧。畢竟，最終被名校錄取的人哪怕是個借讀生，都能出現在優(yōu)秀學子的榜單上用這樣的方式被學校永遠銘記。
想起六個月的時候。我得知母親病了。原來自從父母分居。父親帶走了家里所有的鍋碗瓢盆。母親只好重新添置。父親還說：“我記得我在你房子里的時候，為那邊交過700塊錢水電費?！蹦赣H咬咬牙去銀行取錢還給父親。
為了生活，母親開始一個人兩份工。想起蒙牛的工作已經夠辛苦了。我見過母親干活的樣子。她是同男人們一起做那種最苦最累的力氣活。用《奇葩說》“媽媽是超人這句話，該不該是一句贊美？”那期的話來說：“媽媽是個名副其實的超人。”
在我出生的時候，因為我是個女兒。本該在家坐月子調理身體的母親，第二天要去冰冷的池塘邊為我洗尿布。因為家里喊不動人。我出生在11月，冬天。我相信沒有一個在月子里受過凍的女人身體會同普通產婦一樣好。何況五年后，母親作為高齡產婦生下我的弟弟。圓了父親的兒子夢。
終于，母親病了。讓我心酸的是，母親不愿吃藥。
“醫(yī)生要我多休息。一盒藥要兩百。我說不用了?！蹦赣H的話說完之后我真想打她。早知道這樣，我就不念了。
帶著這句話，很長一段時間，我強制自己不許在中加吃飽飯。
有天晚自習。班主任帶著一張烏云密布的臉找我談話。
“你媽媽說給你送什么快遞。你現在趕緊下去讓你媽媽把那些違禁品帶走。”命令中帶著不耐煩，不耐煩里夾雜著怒火。班主任語氣中帶著咄咄逼人，眼里的怒火燃燒，仿佛我下一秒要讓他丟了飯碗似地對我說。
“那不是我的。是我們寢室長把東西寄到我家，現在到了，我媽媽給送過來了?！?p> “里面是什么東西？讓你媽媽趕緊帶走！”
“吃的吧。”
班主任沒有讓我下去與母親見面。轉身去別的班上晚自習了。
回到教室，寢室長心急如焚。遠隔千里與我紙上QQ。
“你媽媽怎么送到北門啊，應該去南門的，南門的門崗都特別好，我每次都放那邊，他們從來都不查的?！?p> “怎么辦，我媽還在下面等。”
“你說你要上廁所。我跟老師說我去買藥。我們分頭行動?！?p> 那是歷史晚自習。我知道我的小動作全被老師看在眼里，一清二楚。
但是老師裝得很認真，假裝什么都沒看見。我有時候在想，這些深諳我們的心理轉身就要跟班主任匯報的老師，何不大大方方地看，直接下來終止小動作就是。畢竟，老師從來不缺手段整治學生。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老師面前。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對老師撒謊：“上廁所?！?p> 老師點點頭。
我拿粉筆的手都是在顫抖的。
我就想見我媽一面但是要弄得這么憋屈。
順利見到媽媽。拿到零食。寢室長回去之后埋怨：這么慢就算了，送個快遞都不會送。寢室人紛紛附和。
那是冬天，是媽媽一個人兩份工的時候。回去之后，我看見媽媽手機里有這樣一條短信。
“老師您好，我是晗昱的媽媽。晗昱有個快遞到了，麻煩您讓晗昱下來取一下。”
“知道了。。。還在上晚自習！”
兩條短信之間相差了68分鐘。
我們家與學校路途遙遠，趕過來起碼要半個小時。
也就是說，母親在校門口站著等了長達半小時。那是冬天，在班主任享受班級溫暖的時候，我的母親要在外面受凍如此之久。
母親的文化水平不高不會發(fā)短信。我后來得知她去表姐家讓表姐幫忙寫的字。
再后來，母親說想給我送衣服送吃的。我說：“別來了，免得班主任又不高興。中加里什么都有。我需要的時候會給你打電話的?！?p> 又是一個季節(jié)的輪回。天氣開始炎熱。那一個月里天氣一下子從冬天變成了夏天。長達43天沒有回家的我校服還停留在冬天。在全班清一色都已經換上春天校服的時候，班主任用調侃的語氣命令我明天換上春季校服。不要讓班級因為我一個人的校服不一致被小紅帽扣分。那天晚上匆忙我沒有時間給母親打電話。
第二天我搶在寢室長前洗漱。用最快的速度沖到電話亭?；氐浇淌液?，面對班主任的不滿時我說：我媽半小時后送來。
“你走的時候小心點，別讓小紅帽看見?！?p> “嗯”
最后我跟上了班上校服統(tǒng)一的步伐。
還有一次，我的鏡片掉落。對近視的人來說，失去眼鏡五十米以外雌雄不分。簡直是場噩夢。我焦急地去找班主任問他能不能借我用一下手機給我媽媽打個電話，放我出去修眼鏡。誰知，班主任淡定且堅定地對我說：“拿膠布粘。”
心灰意冷之下，我取下頭上的發(fā)卡，用發(fā)卡上比較尖的那一部分代替銀針小心翼翼地將鏡片沿著鏡框的輪廓安裝好。大功告成。解鎖新技能。后來每次鏡片掉落，我都是用這個方法給眼鏡續(xù)命。
那天晚自習，班主任抱著看熱鬧的心態(tài)過來看我，發(fā)現眼鏡奇跡般復元后他驚嘆：“你鏡片不是壞了嗎？”
我頭也不抬地說了句：“我自己修好了?！?p> 只聽見周圍人的陣陣笑聲。
直到有一天，同宿舍的好學生碰到了跟我一樣的問題。在糾結要不要告訴班主任的時候她問我上次眼鏡怎么弄的？我說：“我自己修的啊?！睂嬍胰酥划斒莻€玩笑。
再后來，女孩出去修眼鏡了。
再后來，老師身邊的小跟班跟我一樣眼鏡壞了，班主任直接批假放她出門。
所以說，班主任，寢室長，所有那些在我生命里或多或少對我有過惡意的人，你們以為，我真的不恨嗎？
我不是圣人。我是個人，我不反擊是因為我沒能力。
百因必有果，你們的報應不是我。
老師您真的以為我選擇“救”童悅是善良？
我來還原一下當時我們的營救計劃?？粗奚崂锲饺绽锟偸潜话嘀魅翁舸痰呐⒖薜媚敲磦?。女孩說：“她在校助面前說班主任的壞話，班主任在校助那抬不起頭，只是一直讓我走。那是校助哎?！蹦且凰查g被你的護犢子感動了。雖然護的不是我，真是我犯錯你早把我推出去接受懲罰了。
想著童悅不會像你這么無情。想著難得見你吵架處于下風，想著早營救早學習。最后結局才風平浪靜。
所以說什么狗屁善良。同我跟你的那些恩怨比起來，讓童悅回到我身邊更重要。我可沒您說得那么高尚。你要謝就謝那位被你冷落的美人。看她哭得太慘我才去的。不要想多了。
想起一個滑稽的故事。
臨近高考，班主任給我們印的600詞找不到了。600詞是班主任精挑細選總結的在做閱讀理解時出現頻率最高的詞匯。那張紙還是蠻重要的。在一次我回班級班主任回辦公室的途中，我大膽地請求：“老師，600詞還有嗎？”班主任面無表情地看了我一眼，下一秒正視前方：“600詞沒有了?！?p> 之后目光斜視掃過我一眼：“你背3500吧。”
寢室事件之后的一天，課代表抱著厚厚的600詞，一一紛發(fā)給我們。
那一刻我的心里首先想感謝的人是童悅。謝謝你的出現，讓班主任覺得是我救了你。
小朋友才做選擇，大人全部都要。
在老師面前，我們都還是小朋友。
想起水痘回來后成績的下滑，曾經我對同在這所學校里的初中同學說：“滑鐵盧就沒上來過?！?p> 水痘回來的考試。數學49分。再也沒有提升過。中加刷新了我很多場考試的低分記錄。我在應屆都沒這么差過。排除應屆卷子達不到中加的難度。
更多的是一種潛意識。心理學家卡爾榮格曾說：“當你的潛意識沒有進入到你的意識的時候，那就是你的命運。”
想起那時的成績倒數，老師的冷漠，父母的爭吵?？粗鵁o數的習題，要思考要總結要去背。
有天老師走過來翻看我的習題冊。臨走時說了一句：“就光做選擇題啊，也沒見你準確率多高啊?！眹樀梦野褧苯颖г趹牙镆詫で蟀踩小，F在想想，當時我是落魄成什么樣了！
廢話，我要是有時間我會不寫嗎？好歹我還寫了選擇題，你的好學生作業(yè)都不寫的。但是人家考試能考好。我沒那個資本。只是覺得麻煩大了。我以為考不好老師就會以查作業(yè)的方式提醒我不要倒數。
那時我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再后來老師要求交作業(yè)。全班瘋狂補。
我要是早一點知道你們有聯系，我會多考幾次倒數。
后來我才發(fā)現，我是憑實力在這門課上穩(wěn)居倒數。
童悅在高考離開前一晚問我：“你為什么這么怕老師？”
“因為不想因為倒數再把他招來?！?p> 除了數學，我從來沒有在一門課上這么倒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