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你怎么這么早就過來了？老四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張林說老二上午打了招呼就去了集市下粉條，所以我就過來找你。”
“哦哦，應(yīng)該是準備遷墳用的粉條，遷墳的時候還是要給鄰里們開灶。”
“你們給老四準備棺木的時候有沒有想到衣服？”
“衣服？噢。大，這是怎么了？你怎么突然跑來問這個？老四他……”
“有沒有？”
“有。藍兒和青青準備的，只是沒拿回來，還有鋪寒?，F(xiàn)在應(yīng)該都在青青家里?！?p> “青青家有電話，聯(lián)系高程讓他拿過來吧?！?p> “大，老四他……”
“讓藍兒也抽空來家里一趟?！笔┏纱ㄕf完就自顧自地走了，不理會施有仁跟他說什么。
“大……”
等施有仁到了施有信的屋子，看到的景象是施有信已經(jīng)穿了干凈的衣裳躺在炕上，看著他塌下去的胸膛一起一伏的還有呼吸，施有仁松了口氣。
“姑父，老四的衣裳誰換的？”
“立國他媽換的。老四今天早上就說要換一身干凈的衣裳，今天狀態(tài)還好呢，還起來靠著墻坐了一會兒?！?p> “坐了一會兒？”
“就是，只是沒吃飯，就看中午會不會吃點東西?！?p> “哦哦。老四，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還行吧?！?p> “老四你身上不疼吧？如果疼你就趕緊說，我叫你二哥?！?p> 施有信閉上了眼睛不理會施有仁，施有仁見狀便不再煩他。
“可能是換衣裳乏了，再加上剛剛還坐了一會兒，耗了些體力，可能要睡一會兒了?！?p> 秦玉珍和張霞他們在廚房里忙活著做飯，說是做些老四平常愛吃的，早上沒吃東西，看今天這狀態(tài)，或許中午的時候會多吃一點，兩個人在廚房里手忙家亂地準備著，像是要招待貴客一樣。施成川從施有仁家回來以后就坐在門口抽著煙，聽著廚房里的兩個絮絮叨叨，心里更加煩躁。
“他是個病人，能吃那些嗎？吵死了，做那些干啥？”
“你還有沒有良心了，我自己的兒子，我給他做點好吃的怎么了？你這個大是沒有心嗎？”這是這幾十年來秦玉珍第一次這么大聲地對施成川說話。施成川也被她這話說得愣住了，愣了幾秒以后沒有回嘴，就只是鎖著眉頭抽煙了。天氣很冷，他坐在門口抽了半晌的煙覺得臉都要凍僵了一般。
就在臨近中午的時候施有信的幾聲哭喊打破了這原本看似帶著欣喜的氛圍。施有信不吃也不喝，一個勁地在炕上翻滾扭動，嘴里一直喊疼，張林就坐在炕上看著他，施有仁已經(jīng)去給老二打電話了，讓老二趕緊回來給老四打針，現(xiàn)在除了這些，他們都無能為力。施有信抓住張林的手，一邊使勁抓一邊哭喊：
“姑父，姑父，叫我二哥回來了嗎？讓他回來給我打針，真的很疼，很疼?！?p> “叫了，叫了，你二哥肯定已經(jīng)在回來的路上了?！?p> “趕緊叫我二哥回來，我二哥一定有辦法，他一定有辦法讓我不疼?！?p> “對，他有辦法，他一定會趕緊趕回來的?！?p> “媽，媽呀，姑父，真的太疼了，真的很疼，我二哥啥時候回來，他怎么還不回來，我二哥怎么還不回來。姑父，叫我二哥了嗎？讓他快一點，讓他快一點回來。”
施有義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收拾剛做好的粉條裝上老板家的三輪車準備拉回來，電話一打他也慌張，隨意裝了車以后就火急火燎地往回趕。老大打電話的時候也說了早上的事，這也讓他心里很不安，總覺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發(fā)生，他也生怕晚一步就錯過了什么。
高程帶著青青和藍兒他們做好的衣服趕到了家里，到了門口就聽到屋里的呻吟和哭喊聲，他把衣服綁在摩托車上，沒敢往屋里拿，人還活著，拿著這些東西進門不合適，于是他空著手先進了門。施有信聽到有腳步聲，抬頭看了一眼門口，那一刻他眼里放著光，但是在看到是高程的時候那光馬上又消失了。
“姑父，你扶我起來坐一會兒吧，靠著窗戶。”
張林把他扶起來讓他靠著窗戶坐著，他臉貼著窗戶往外看了一會兒，外面什么都沒有，除了嗚嗚的大風和偶爾被風吹起的枯草葉子，真的什么都沒有。他虛弱地靠著窗，半邊臉蹭在玻璃上，嘴里喃喃地念叨“姑父，你說我二哥他啥時候回來呀？大哥，大哥，你說我二哥他啥時候來給我打針，大哥，你給我打針吧，你給我打吧。”
“我不敢打，我沒打過，扎偏了那可是要命的事。要不姑父你以前給羊打過，我去桃桃家拿藥，你來試試？”
“說什么呢？那是羊，這是人，能一樣嘛?！睆埩忠膊皇遣桓掖颍皇沁@個節(jié)骨眼上，誰敢擔這個風險，如果打了這一針，他施家老四出了什么事，誰來負責。
“姑父，你扶我躺一會兒吧，我睡一會兒?！?p> 張林又扶他躺下，沒躺幾分鐘，施有信又說“我坐一會兒吧，坐一會兒，扶我坐一會兒吧?！本瓦@樣躺下又坐起來，又躺下，一直折騰，直到后來他臉貼著窗戶，看著窗外等著老二。
“大哥，今天外面看起來很冷。真的很疼，大哥，真的很疼，二哥快來了嗎？你問問二哥快來了嗎？二哥來了讓他趕緊給我打針吧?！?p> “二哥怎么還不來，二哥是不是快來了?！彼絹碓教撊酰曇粼絹碓叫 ?p> “大哥，真的很疼，讓二哥趕緊來給我打針吧……大哥，給我打針吧……大哥。
“你說我還能等到二哥給我打針嗎？二哥什么時候來呀?！?p> 說完這句話，施有信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起來，身體也開始抽搐，變得眼神渙散，似乎神志開始不清，頓時屋子里的人開始慌亂起來。
“老四，老四，老四。怎么樣，聽得見聲音嗎？”
“高程，快去拿衣服，姑父，姑父，就麻煩你幫我們通知一下鄰里鄉(xiāng)親吧?！?p> “快快，讓他躺下，躺下?！?p> “老二怎么還沒回來，這個現(xiàn)在可怎么辦？老四，老四，你聽得見聲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