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8章：入夜，城門

　　城門很新，石磚顏色并不統(tǒng)一而且面積很小，當權(quán)者并沒有富足的錢糧在供養(yǎng)軍隊之余還注重體面。

　　粗磨坊靠著水渠，風車咿呀呀地扭動著，像是老嫗在夜色下勞作，熟練但沒有生氣。

　　扛著鋤具、麻衣短衫的漢子，方巾包頭、肘跨竹籃的婦人。

　　晚風卷起薄霧，失去光亮的大路上傳來馬蹄聲，進城人加快腳步，排在后面的選擇讓開，免得被不長眼的馬夫撞斷胳膊。

　　【你來到泰岡達，漢格納中心地帶，領(lǐng)主阿諾德占據(jù)著這里，人們拋來審視的目光?！?p>　　城門守備鐵甲反光，麻布衣從關(guān)節(jié)處撐出來，尾端塞進皮手套里。

　　今天，沒有隊伍要進城。

　　拿著圓盾的家伙走到路中間，值班者把鋼劍杵在地上，手掌交疊放好，等待黑影靠近。

　　馬蹄聲近了，輪毅寬度和高低顯示——不是軍隊，不是城里人。

　　噠噠，噠。

　　棕馬在尖木樁前止步，打了個響鼻，鬃毛抖動。

　　咿呀。

　　貨物帶著車架發(fā)出響聲。

　　士兵大都面色難看，每次有人通行，他們都得擺出這樣的架勢，不能增加酒錢，也不能升官享樂，但必須照做。

　　“站??！是誰在車上？”

　　“賣季產(chǎn)的獵戶，大人。”

　　“呵，”

　　問話者嗤笑一聲，舉高火把。

　　“你連魚腥屋里的姑娘都打不過，賣什么，兔子還是野雞？”

　　車夫皺眉避開，他立領(lǐng)襯衫軟馬甲，透著股傲氣，正是肖恩·布拉格。

　　“大人您為什么不去后頭看看呢，我沒說過是單獨來的?！?p>　　“怎么，你奶奶也在后面嗎？”

　　哄笑聲滿出城門。

　　值班者要扛過蚊蠅飛舞的夜晚，所以他們要珍惜每個樂子。

　　士兵的皮手套沿著車沿摸過去，捏到掛在旁邊的狼皮，眉頭輕佻。

　　車后門敞開，盧卡居高而下地直視對方，如同盯著狼群，生死考驗讓他不再跪伏于軍人腳下乞憐，而是抓好每個活命的機會。

　　能發(fā)到城門來值班的家伙，基本都是軍隊里被排擠的對象。

　　他們在平民中應(yīng)征入伍，然后反過來在每個村子里耍威風。

　　械斗，收稅，以多打少地收拾幾個流寇，已經(jīng)是他們可以吹噓的戰(zhàn)績。

　　士兵并不服氣，但是喉頭已經(jīng)發(fā)緊。

　　他側(cè)身察看車內(nèi)，眉頭崩住，表情垮掉，以此掩飾自己的慌亂。

　　“誰在后面？”

　　他喊得很大聲，應(yīng)聲而來的同伴給了他膽量，幾雙眼睛盯著黑洞洞的陰影，像是期待戲法那樣忐忑。

　　“亞當·白?！薄?p>　　年輕人扶著棚頂，腳踩木欄。

　　“獵戶，流浪者，雇傭兵，什么身份都可以?！?p>　　清爽俊秀的臉龐照進火光里，但是架勢比盧卡還要囂張，掃視幾個新兵，沒有任何壓力。

　　【阿諾德步兵】

　　【態(tài)度：輕蔑鄙夷】

　　【特長：威脅，械斗】

　　【旁白：見鬼，又是值班！】

　　“咳嗯，讓我們看看?！?p>　　幾個士兵已經(jīng)抱肘站立。

　　領(lǐng)頭的怕他們拒絕，猛然扎進馬車里，但是他又反應(yīng)過來，這個動作很像鉆進亞當胯下。

　　亞當沒有挪開腳步的意思，輕笑一聲。

　　【阿諾德盾手】

　　士兵恨得咬牙，皮甲蹭在木頭上，費力掀開貨物上的布匹，已經(jīng)打定主意……

　　“兩個狗腸子，別怪我扣下點什么?！?p>　　但是，當他撩起邊角，看到那盞幽幽泛光的舊燈，感覺到寒氣撲面而來，狼頭咕嚕咕嚕滾到身前……

　　“喝呀！”

　　他跌坐在地上，張嘴喘息著，眼神慌亂。

　　“他們是運煉金料的！”

　　周圍扶著馬車的人，都針扎一樣跳開，拍打空氣，像是沾染了什么有形厄運。

　　“對不起，您身手太快，我都沒來得及提醒，要再看看嗎？這里還有狼肝，狗脂，哦~棕奎蛇……”

　　亞當蹲下身子，裝模作樣地往外掏，像是巫師展示私藏，場面詭異無比。

　　“好，好了！你們是秘術(shù)室那邊訂的東西嗎？哦，天，操蛋的晚上！”

　　砰砰！

　　也有不服輸?shù)募一?，用鋼劍砸在馬車上，要用別的方式找回場子！

　　“你們超過通貨時間啦，五十銀蟒，放你們進去。”

　　“你在敲詐！”

　　肖恩在駕駛位站出來，半枚金鴉的進城費簡直荒唐，他必須抗議。

　　“嘿，他們帶著銀劍?！?p>　　士兵小聲嘀咕，他們四五個人怎么看也是優(yōu)勢，但是對方做煉金耗材的生意，難保有什么伎倆。

　　那個掛銀劍的家伙，年紀輕輕，但是表情從沒變過，哪怕現(xiàn)在隨時可能見血，他依舊淡然無比。

　　木樁邊連夜服勞役的民夫，都靠在墻邊看過來，等待某人牙齒被打落，或者士兵從城里整隊而出。

　　【阿諾德的士兵懷疑你的身份，你可以強勢警告，或者破財消災(zāi)?！?p>　　亞當把手伸向盧卡腰間，掏錢的動作明顯，兩人視線交流。

　　“對，好孩子，阿諾德領(lǐng)主就喜歡你們這種聽話的家伙?！?p>　　然而，鋼匕首卻緩緩展示在觀眾們視線中，周圍已經(jīng)響起低喝，值班士兵擺好表情和架勢，準備捍衛(wèi)軍隊威嚴。

　　“輕松點……”

　　亞當把玩武器，刀花繁瑣，確實如它的備注所言。

　　【耍起來好看極了?！?p>　　“那是我們軍隊里的款式，你哪兒來的？”

　　眼尖者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端倪，出聲質(zhì)問。

　　“從尸體上摸到的，在斂尸隊回收它之前。先生們，馬修村的委托聽過嗎，處理麻煩的隊長應(yīng)該記得我。”

　　領(lǐng)頭士兵有些猶豫，但是旁邊有人開口。

　　“我聽過，有個白毛雞把怨靈砍死，只花了半天功夫?！?p>　　“那些人領(lǐng)到一枚金鴉，啃駱肉排、睡姑娘，吹了好幾天！”

　　“嗯，記得，那幾張臭臉，我現(xiàn)在想起來還手癢?！?p>　　……

　　討論持續(xù)片刻，對峙總算解除，顯然這件事兒在軍隊中傳得挺廣。

　　【你成功進入泰岡達鎮(zhèn)，未與阿諾德勢力敵對，因此可以大膽走在街上，只需要躲避糞水，而不必擔心搜捕?！?p>　　馬車移動起來，士兵們將信將疑地放過他們，軍隊當中也有階級，沒必要為了點場面給自己找麻煩。

　　“白毛雞是什么？”

　　盧卡問出聲，肖恩則笑起來，亞當扶著車頂探出半個身子。

　　“別擔心，是一種地方菜，會做的人，才有資格為領(lǐng)主處理食物，他在說亞當有本事！”

　　秋鳴鳥隨著夜風拉高翅膀，從森林邊緣到河谷沿岸，用一杯啤酒的時間掠過整個城市。

　　鎮(zhèn)子開始入夜，文明和溫馨在酒水淫笑中升起，鱗次櫛比的屋子按照各種姿勢放肆延展著。

　　收攤者失落地推車回家，冷水一桶桶潑在競技場上，血污隨著住滿老鼠的通道淌過鎮(zhèn)子每處燈火亮起的邊角。

　　“你好，泰岡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