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太子少師俞青山被查出私下受賄。罰俸祿一年,貶為工部侍郎。
身在陸府之中的俞氏接到娘家傳來的消息,立即撕碎了信紙,砸碎了半屋子的瓷器。
從二品將為從三品,這是整整降了兩個品階呀!她在這陸府之中本就因為出身被人瞧不起,如今叫她如何出去見人?
同一時間的顧蘊,正坐在張玳房中陪著已經(jīng)能獨自走路的外甥女玩耍。
張玳自然看到了她面上已經(jīng)結痂的傷痕:“阿蘊,這是俞氏傷的?”
“是。”顧蘊點頭。
“她也太過放肆,將她父親貶了兩個品階實在是太過輕饒她了。”張玳氣得一拍桌子:“若是二哥知道你是因此才想對俞青山使絆子,必定要下手再重些?!?p> “無妨,慢慢來嘛?!鳖櫶N抱起靠在她腿邊的外甥女:“整治她的法子也不止這一個?!?p> “阿蓁若是知道,定要差人將那俞氏的臉給毀了?!?p> 顧蘊笑道:“這不是有你們這么多人護著我嘛,表姐還氣什么?”
雖說如此,但看著顧蘊那白皙的皮膚上極為顯眼的傷痕,張玳還是想一巴掌扇回去。給那俞氏臉上留下更重的痕跡,如此她才能長記性。
顧蘊突然想起一件事:“表姐,這俞氏并非出自四大世家,連個末流世家都算不上,為何成了陸家長房的大少夫人?”
張玳輕蔑一笑:“還能是因為什么,手段和面皮呀?!?p> “這俞氏還是閨中女兒的時候,就一心想要嫁入士族。奈何出身低微,這世家向來是不與庶族聯(lián)姻的。
后來不知怎地,這長房的大堂兄就被她盯上了。后來自然是一番窮追猛打往上貼。
堂兄一個世家公子哪里見過她使出的那些招數(shù),并且自古這女子先表明心意男子就少有能拒絕的。所以這一來二去的,兩個人就連上了。
后來俞家明里暗里以名聲要挾,這大伯母不得已才同意讓她進門。”
“陸家這么容易就受人的要挾?”顧蘊覺得這事太過簡單了些。
“誰知道呢,我也是聽旁人說的。就算細節(jié)有些錯漏,大致情況也應該差不離吧?!睆堢樵u價道:“所以說啊,這士族吃虧就吃虧在太好面子上,死要面子活受罪?!?p> ……
“你這是去哪兒了?”看著離芷額角鼻尖十分明顯的汗珠,顧蓁有些驚奇地問道。
如今雁翎回到了她身邊,并且商鋪中的事務也不過分繁忙,所以便和離芷兩人交替在她身旁侍候。
并且雁翎這趟從西域回來,特意帶回許多罕見的香料,顧蓁全部交給了離芷,讓她細細研究。離芷在調(diào)香一途極有天分,顧蓁可不想浪費了她這滿身的才華。
離芷對著顧蓁笑了笑,然后走到她身邊,拿出了四五個香囊放到案上。
“看來離芷是又調(diào)出新的香了,過來跟小姐邀功呢?!毖泗嵋贿叴蛉?,一邊退開幾步好讓離芷跪坐到顧蓁身旁。
顧蓁放下手中的文書,拿起其中一只香囊。見上面十分貼心地綁著一張紙條,密密麻麻地寫滿了文字。想來應該是對這種香的介紹。
不過對她卻沒有什么用,因為離芷不會寫中原的文字,這紙條上寫的全是西域文。
雁翎見狀,伸手從顧蓁手中接過紙條。片刻后解釋道:“小姐,這個香囊中的香有安神除勞的效用,是離芷特意為您調(diào)的?!?p> 離芷又將剩下的幾個全部推向雁翎,示意她將上面的話說給顧蓁聽。
五個香囊中裝的香都是凝神靜心的效用,其中兩個給顧蓁,一個給雁翎,另外兩個則是讓顧蓁送給淮南王妃和郡主蕭秋的。
“離芷真是貼心?!鳖欇杪犕暄泗岬脑挘σ庥啬眠^一只掛在自己腰間。
隨后,又見離芷拿出一個小巧的琉璃瓶子,然后將一張紙條遞給雁翎。
“小姐,這瓶子里裝的是迷香,有催發(fā)情欲的效用。”雁翎看了看那只不甚起眼只有她拇指一般大的瓶子:“離芷說,這里面的的香能用到十個人身上。”
顧蓁接過瓶子,看了看那其中只有半瓶的紅色香粉。
上次她帶著整個淮南王府撤離建康,能夠那么順利地轉移京畿營的注意,離芷的香可是功不可沒。
顧蘊和蕭秋無意中將幾種香料混合到了一起卻有了迷香的作用,顧蓁從中得到了啟發(fā),便讓離芷調(diào)制出一種能催發(fā)人的情欲的香。
那種香由十幾種香料共同組成,分別制成兩種香粉。兩種香粉不放在一處使用的時候,便和普通的香粉無甚差別。但是一旦遇到一起,便能立即產(chǎn)生催發(fā)情欲的效用。
若是有酒做引子,其效用便會加倍。
她先是裝作大鬧玉骨閣,暗中將其中一種香粉灑到了那兩個孿生姐妹的身上。以防萬一,還讓離芷在房間的角落也留下一些。
出事的那天,則是芙蕖吩咐潛入玉骨閣的人將剩下的那種香粉灑到了前去會佳人的王珣身上。
之后石隨到的時候,看到的便是一男兩女的活春宮……
“和上次的一樣?”顧蓁看向離芷。
她原本想伸手比劃,卻見一旁雁翎遞來紙筆。離芷低頭寫了幾行字,再轉交給雁翎……
“一旦粘上便經(jīng)久不散?”聽罷雁翎的解釋,顧蓁不可謂不驚訝:“那這豈不是和中毒無異?”
離芷點頭,又拿出另外一只琉璃瓶子。
“解藥?”顧蓁問道。
離芷再次點頭。
“離芷,你可真是個寶貝?!彪m然這樣和毒粉無甚差別的香粉她大概不會用到,但是離芷這份創(chuàng)造力,著實讓顧蓁驚喜。
“小姐這話說的,難道就只有離芷是寶貝?”
聽到雁翎酸溜溜的話,顧蓁愣了愣。隨即笑道:“雁翎自然也是寶貝,你們幾個都是我的寶貝?!?p> 主仆三人正在說笑,院中負責通報的小侍女來到房內(nèi):“夫人,王妃差人過來了?!?p> “讓她進來?!鳖欇璺愿赖?。同時和她一同跪坐在榻上的雁翎和離芷也立即起身,侍立在顧蓁身后。
“夫人,王妃請夫人前去,有事相商。”
“好,你先去復命,說我這便過去。”
“你們兩個都跟著吧。”顧蓁對鏡稍微整理了一下妝容,起身向外走去。
“小姐知道王妃要小姐過去是要商議何事?”見顧蓁不慌不忙的樣子,雁翎問道。
“大概猜到一些?!睆膩淼焦帕嚎ぃ蹂汩_始張羅蕭秋的親事。
蕭秋和顧蘊一般大,如今顧蘊已經(jīng)成親一年,蕭秋卻還沒有著落,換做任何一個母親都要著急。
來到主院之后,情況果真不出顧蓁所料。
“阿蓁,快來幫著看看。”淮南王妃拉著顧蓁坐下,案上整齊地擺放著兩摞名帖。
“王妃,阿秋呢?為何不把她一同叫來商議?”
聞言,淮南王妃嘆了口氣:“一說要為她尋夫家,她就立刻跑了個沒影兒。你說天底下哪有她那樣的女兒家?
女兒家應該學的東西樣樣提不起興趣,整日想著玩耍不說,來到這里之后居然又吵著要跟著上戰(zhàn)場?!?p> 對于蕭秋要求上戰(zhàn)場一事,顧蓁也從蕭穆那里聽說了。對此,淮南王倒是不像王妃這樣焦慮。而是答應蕭秋,讓她先練功夫,若是功夫到家了自然就能跟著一同去殺敵。
淮南王妃則是覺得,她這是心性未定。若是能盡早找個夫家,這心性便能定下來。
顧蓁將案上的名帖都瀏覽一遍,然后看向淮南王妃:“母親,這些人的家境是否差了些?”
淮南王妃為蕭秋選的,都是一些武將家中的郎君。并且這些武將都是淮南王麾下,其中職位最高才是從二品。
“阿秋那樣的性子,若是嫁進高門大戶反倒不知是福是禍?!被茨贤蹂忉尩溃骸拔抑慌沃苷覀€體貼的夫君,安穩(wěn)地過完這一生就行。”
身為淮南王府的君主,于蕭秋而言最難求到的便是安穩(wěn)吧。顧蓁并未言明,但也知道淮南王妃并非不明白。
正是因為明白,才盼著唯一的女兒能一生安穩(wěn)。
“母親為阿秋挑選的,自然都是極好的郎君?!鳖欇璐嗽挷⒎枪ЬS。她接管淮南王的私印之后,對于封地內(nèi)一眾文臣武將都做了初步的了解。
今日名帖中的這些人,皆是家世清白的青年才俊。
“但是……”
“阿蓁有話不妨直言?!?p> “王妃,這畢竟是阿秋的親事?!鳖欇璧溃骸翱傄约合嘀辛瞬抛詈?。”
淮南王妃怎能不知這個道理,但是只要一提到親事,蕭秋就完全沒有耐性跟她說下去。
“母親,不如我去試試,看能否將阿秋勸過來?”
“自然好?!被茨贤蹂采厦忌?。在這淮南王府之中,蕭秋最敬畏的淮南王,最佩服的卻是她這位嫂嫂。
若是能勸動她的人,顧蓁是當仁不讓的第一個。
“只是阿蓁有一個請求,還望母親答應?!?p> “你說?!?p> “還望母親認真聽聽阿秋的意見,真正了解她心中想要的到底是什么。”顧蓁頓了頓,接著道:“這世上的女子,也并非都需要靠著男兒才能過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