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翌日,顧蓁當真將蕭秋喊到了淮南王妃的院子里。
淮南王妃見狀自然大喜,連忙一手拉著顧蓁一手拉著蕭秋進屋。并且同時吩咐侍女將昨日那些名帖都拿上來。
“還是你嫂嫂又被本事,總算能請得動你這個小祖宗了?!被茨贤蹂舆^名帖,拿起最上面的一張遞給蕭秋:“你先看看,若是不滿意就跟母親說,咱們再看別的人家。”
蕭秋見這陣勢,本想轉(zhuǎn)身就走。但看著顧蓁的眼神,猶豫了片刻之后還是伸手接過名帖。
兩摞名帖一共二十多張,蕭秋看到一半的時候就完全沒有了耐心:“母親,這些人我見都沒見過,只看名字,我哪能分出來誰好誰壞?”
“這上面不是也寫明了家世嗎?你先看看有那些合適些,母親接下來就差人將那些人叫過來,然后你再親自挑選?!被茨贤蹂詣雍雎粤耸捛锬樕系牟荒汀?p> “這也太過麻煩了?!笔捛飳⑹种械拿拥阶郎?,身子后傾倚在了坐榻的靠背上。
“讓你更你嫂嫂學禮儀,你就是這么學的?”看見蕭秋懶懶散散沒規(guī)矩的姿態(tài),淮南王妃伸手去拽她起來。
蕭秋無奈,極為不情愿地坐直身子。
淮南王妃又遞過去一張?zhí)?,但是這下蕭秋卻是怎么也不愿意去接了。
顧蓁笑著接過;“阿秋,這婚姻大事可是關乎到你一輩子的事情,怎能不麻煩?”
“可是嫂嫂來到府中就一點兒也不麻煩呀……”察覺自己失言,蕭秋連忙止住。
隨后立即看向顧蓁:“嫂嫂,我不是故意的。”
顧蓁卻不甚在意,打趣道:“我的親事確實是十分簡單,但是想我這樣好的運氣可是難求的很。這世上像你阿兄那樣的好兒郎可不多,所以阿秋還是要細細挑選才對?!?p> “嫂嫂莫非是跟著阿蘊學壞了,怎么面皮也變得這般厚?”見顧蓁并未生氣,蕭秋便跟著打趣道。
“怎能這般沒大沒?。俊被茨贤蹂⑧?,但也知道這是她們姑嫂關系親近。
“母親,阿乘哥哥也到了該娶親的年紀了,為何你不去為他張羅,只盯著我一個人做什么?”
“阿乘如今在軍中歷練,親事自然要延后一些。”
“那若是我也去軍中的話,是不是也能延后?”
“趁早打消這個念頭?!被茨贤蹂溃骸皯?zhàn)場是男人的天下,哪有女子上去的道理?”
“父親已經(jīng)答應我了,若是我將功夫練到家就能隨他一起去?!?p> “不行!”淮南王妃沉聲道:“這事沒得商量,就算王爺答應了也不行?!?p> “不是在說阿秋的親事嗎,怎么跑到了戰(zhàn)事上面?”見母女二人誰都寸步不讓,顧蓁適時開口道。
淮南王妃不語,蕭秋卻軟下語氣道:“母親,阿秋也是淮南王府的子女,也想為王府出一份力。
聽說西域都有女子當政,為何我就不能隨父兄一同上戰(zhàn)場?”
見淮南王妃不語,蕭秋繼續(xù)說道:“母親,女兒知道母親擔心我,可是阿秋也不是立即就要上場征戰(zhàn)。父親已經(jīng)答應找人教我練武,待功夫到家之后才會讓我隨他們一起。
母親,這世上的女子也不止一個歸宿,嫂嫂不也在幫著父親處理政事嗎?阿秋不如嫂嫂聰明,但是也想有自己的用途?!?p> 淮南王妃看向蕭秋,她怎么不知道,這個女兒何時有了這樣的想法?何時開始心中不再只有玩樂,而是裝進了志向和大義?
“阿秋,可是母親只想你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女兒家?!被茨贤蹂K是放緩了語氣:“你有父兄在前面遮風擋雨,為何非要親自跑到風雨當中呢?”
對于淮南王妃的話,顧蓁深有感觸。她也是希望阿蘊能一生安穩(wěn)無虞,無憂無慮。
聽到此處,她也不知道幫著蕭秋勸淮南王妃到底是對是錯了。
“母親,女兒愿意經(jīng)歷風雨,不想做一個無用之人?!?p> 淮南王妃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不再反對也不說應允。
“既然如此,那就各退一步。”顧蓁開口道:“阿秋也到了該說親的年紀,就算將來要做一位女將軍,這親事也不能耽誤呀?!?p> 看了淮南王妃一眼,蕭秋默默地將桌上的名帖拿起……
建康,陸府。
“小姐,云姨娘前來拜見?!?p> 顧蘊并未將目光從賬簿上移開:“我現(xiàn)在沒空見她?!?p> 這云柳也算識趣,自從在顧蘊這里碰了幾次釘子之后,便不再主動過來。而顧蘊更是不會有空閑去找她的麻煩,所以兩人也相安無事地過了數(shù)月。
除了顧蓁不在,如今的生活倒是極合顧蘊的意。每日埋首于她喜歡的生意之中,偶爾有了閑暇便去尋張玳敘話,或是去張府看望舅母陸氏。
陸鄰如今對她應當是冷了心,已經(jīng)數(shù)月不曾踏足她的房間了。
“小姐,云姨娘回去了。”
“還有什么事?”看著紅豆欲言又止的樣子,顧蘊問道。
“云姨娘說,她有孕了。”
“有孕?”顧蘊愣了愣,片刻之后重新將目光賺回賬簿:“也好?!?p> 見顧蘊完全不在意的模樣,紅豆也將此事拋諸腦后,專心替顧蘊研磨、拿筆。小姐都不在意的事情,她自然不用在意。
但是今日似乎不能安穩(wěn)地將賬簿處理完,云柳剛走不過半個時辰,另一位稀客也來到她院中。
“你怎么回來了?可真是稀客,快坐?!鳖櫶N起身,迎著陸文燕坐下。
在她嫁進陸府的兩個月后,陸文燕也出嫁了。夫家是一個二流世家,但卻是二流世家中的翹首。
成婚后自然比不得在娘家時自由,所以兩人也有小半年沒有見過了。
“在做什么?”陸文燕開口道。
“還能做什么,整理今日送來的賬簿啊?!鳖櫶N道:“你怎么突然回來了?”
“母親將我叫回來的,說是有事商議?!?p> “紅豆,近日府中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回小姐,不曾聽說?!?p> 顧蘊轉(zhuǎn)向陸文燕,只聽對方道:“也不是什么大事,紅豆沒有聽說也正常?!?p> “哦,無事便好。”
屋內(nèi)瞬間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陸文燕開口道:“阿蘊……”
“什么?”
看著顧蘊的臉,陸文燕將要脫口而出的話卡在了喉頭:“沒什么……就是想問問你近來可好。”
聞言,顧蘊面上涌上笑意:“我很好,阿燕呢,妹夫待你可好?”
“很好……”陸文燕眼眸垂了垂:“阿蘊,你先忙,我就先回去了?!?p> “紅豆,送送阿燕?!?p> 起身之后,陸文燕又看了兩眼顧蘊,但終是什么也沒說,帶著侍女走了出去。
“小姐?!彼妥哧懳难嘀?,紅豆回到屋內(nèi)。
“阿燕走了?”
“是?!奔t豆答道,之后又言:“小姐,姑奶奶似乎是有什么要說?!?p> “我知道?!标懠揖退愠耸裁词?,也不會將已經(jīng)出嫁的女兒喊回來商議。
既然好似陸夫人叫她回來的,顧蘊自然能猜到所謂何事。她方才就是想看看陸文燕到底會不會說出口,若是真的開口,那她們之間的情誼也算是到頭了。
幼時在一起玩耍總覺得什么都好,朋友之間的情誼永遠都不會變。長大之后才明白,那是因為沒有涉及到利益。沒有利益和世俗關系的摻雜,所有人都是好人,任何感情都純潔美好。
一旦觸及到自身或者家族的利益,任何看似堅不可破的情誼都有可能變得脆弱無比。
還好,陸文燕還念著一些情誼或者說臉面,不好意思將請她出錢補平陸家的窟窿的話說出口。
……
“阿燕,可說服她了?”見陸文燕回來,俞氏連忙上前迎接。
陸文燕的眉頭皺了皺,狀似不經(jīng)意地略過她,直接來到母親陸夫人身旁。這個大嫂出身小門小戶,一身的小家子氣,她從前便十分看不上。
如今母親聽了她的攛掇,居然將她這個出嫁的女兒喊回來開口向娘家的嫂嫂要錢。陸文燕對于俞氏,自然是從看不上直接變成了厭惡。
這個小姑看不上她,俞氏一直都有自知之明,所以也不在意。又轉(zhuǎn)過身子來到陸夫人身旁,看著陸文燕一臉笑意地將方才的話又問了一遍。
“她沒答應?”這次說話的是陸夫人。見陸文燕搖了搖頭,她有些急切。
“不是?!?p> “那是什么?”
“我沒說?!?p> “什么?沒說?”俞氏的聲音猛然尖銳。
陸夫人和陸文燕都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果真粗鄙。
“阿燕吶,你怎么能沒說呢?”俞氏伸手拉住陸文燕的手:“這府中除了張氏,她就數(shù)和你最親近了?!?p> “那嫂嫂怎么不去找堂嫂幫忙呢?”陸文燕冷笑:“我是當真拉不下這個臉面?!?p> “母親,若是無事女兒便先回去了?!标懳难嗤崎_俞氏的手,看著陸夫人道。
陸夫人卻道:“如今有了夫家,娘家就留不住你了?”
陸文燕本就一腔的怒火沒出發(fā),如今又聽母親這樣陰陽怪氣,這眼淚瞬間就像斷了線的珠子:“母親為何要說這些刺人的話?我接到小廝的口信,以為是母親想念女兒了,便立即備了禮物滿心歡喜地趕回來。
哪曾料想母親叫女兒回來是想讓我扮作乞兒去向昔日的好友乞討,利用的還是幼時的情誼。
母親若是不稀罕我這個女兒了,明說也可送信也行,我從今往后不回來了就是。
有一句話母親說對了,女兒在夫家起碼不會聽到這么刺人的話?!?p> 陸夫人將話說出口之后便有些后悔,此時想要再開口,陸文燕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去。
“母親……”俞氏小心翼翼地喚道。
“都是你出的好主意!”陸夫人長久以來的教養(yǎng)端莊讓她即使發(fā)火也不會像俞氏方才那樣大喊大叫。
“母親,我這不也是為了陸家嗎?”俞氏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母親,兒媳還有一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