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圣人此話一出，只見廷上眾人都開始議論紛紛，又見少師劉墉踱步而出，手持笏板，道：“臣請奏，不妨待痘疫過去，圣人再加開恩科，如此便可安撫諸位學(xué)子?！?p>　　王攀聽了此言，只笑道：“劉大人此話，臣卻不敢茍同，如今參選會試的舉子已經(jīng)報名，若是突然加開恩科，怕是他們會覺得事有不公?！?p>　　劉墉便道：“凡是舉子，皆為寒窗苦讀之人，所求所想，無非是能有一日登科及第。我朝開科舉，本意就是為了招攬人才，如今行恩并正科，廣納賢才，眾學(xué)子感激圣恩還來不及，又怎會心生怨言呢？”

　　兩人相持不下，汪荃在一旁聽個分明，若正恩科并舉，今年便會有兩名狀元，對沒報名的學(xué)子而言，確實是好事一樁，只是已經(jīng)報名正科的，難免會因為突然開了恩科，而心生不滿。

　　太和殿中，圣人卻不發(fā)一言，本朝還未有開恩科的先例，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晏兆敏在一旁悄覷圣顏，見圣上表情無恙，便輕吐一口氣，道：“臣有一言請奏?！?p>　　王攀并劉墉便停止?fàn)幷?，一齊看著他，圣人略微頷首，晏兆敏見了，便穩(wěn)了穩(wěn)心神，道：“今次痘疫來勢洶洶，先有小皇孫身處險境，后有太子殿下在東宮隔離，如今京中局勢穩(wěn)定，太子、小皇孫都安然無恙，正是天佑我朝?！?p>　　真是拍得一手好馬屁！汪荃在心中暗贊道，又聽晏兆敏道：“臣昨晚觀天象，見金木水火土五星齊聚，此乃大吉之兆，圣人若此時大赦天下，開設(shè)恩科，正是順天道，合民心之舉！”

　　此言一出，滿庭皆寂，劉墉、王攀兩人也不再爭執(zhí)，堂上眾人皆靜侯圣裁，只聽圣人道：“如今看來，卻是天意?！?p>　　諸臣隨聲附和，圣人又問晏兆敏：“除開設(shè)恩科、赦天下，卿還有何提議？”

　　晏兆敏略一躬身，沉聲道：“還可待保章正占吉兇后，行祭天禮。”

　　圣人點頭，便道：“如此，便由欽天監(jiān)擬定祭天日期，著禮部循舊例操辦，待祭天禮后，大赦天下?！?p>　　“微臣遵旨?！眹?yán)秉學(xué)同晏兆敏一起道。

　　圣人又道：“自朕即位以來，痘疫兩次霍亂人間，屠戮百姓，朕心憫之。東宮眾人，首當(dāng)其沖，朕心憂之，夜不能寐。然因太子德重，幸得上蒼垂憐，疫情已趨平穩(wěn)?！?p>　　汪荃在堂下聽了，便知道圣人有意叫太子祭天，又見王攀臉色稍沉，眾臣子拱手，只聽圣人道：“朕自感罪責(zé)深重，致天神屢降痘瘟于臣民?！?p>　　“傳朕旨意，下罪己詔，以示天神?；侍屿?，代行此次祭天禮?！?p>　　太子楊煜聽了，立即出列，行跪拜禮，劉墉在一旁看了，便略微沖他搖了搖頭，太子卻視若不見，執(zhí)意道：“還請父皇收回成命。”

　　王攀聽了，耳朵略動了動，正準(zhǔn)備上前，卻見圣人不置可否，看著太子道：“此事不必再議。”便住了嘴。

　　圣人又同嚴(yán)秉學(xué)道：“至于開恩科一事，還是緩一緩，待京中無患者時，再行定奪?！?p>　　嚴(yán)秉學(xué)便道：“微臣謹(jǐn)遵圣諭?！?p>　　待朝會散去，王攀剛行出太和殿，便被一年輕公公攔下，只聽他道：“奴才見過尚書大人?！贝巳苏巧洗瓮坼A報的小邵公公。王攀今日見了他，便道：“小邵公公，可有什么事情？”

　　小邵公公還不清楚前朝發(fā)生了何事，此刻見王攀黑著一張臉，料想不是什么好事，便轉(zhuǎn)換了語氣，笑道：“卻是好事一件，娘娘同太后請了懿旨，邀府上三姑娘兩日后進(jìn)宮見駕?！?p>　　王攀聽了，只捻須沉默，又聽小邵公公在一旁道：“娘娘還說，屆時羅小公爺也會出席，還望二姑娘好好準(zhǔn)備?！?p>　　王攀點頭，又問道：“娘娘這幾日身子可好？”

　　小邵公公聽了這話，忽然語帶悲傷，道：“因著二公子的事，娘娘這幾日愁眉不展，昨夜里更是哭暈了過去?！?p>　　不想這話卻是戳中了王攀的傷心事，道：“還請公公告訴娘娘，保重鳳體才是。”兩人又閑話了幾句，王攀見太子同劉墉朝此處走來，便打發(fā)了小邵公公，自己一人走開。

　　只聽太子同劉墉道：“先生，今日父皇要孤行祭天禮，不免有違祖宗禮法，先生為何不曾勸阻?！?p>　　劉墉笑道：“殿下，你已行冠禮，圣人做這些安排，也是常情?！闭f罷，又略帶贊賞地看了看眼前的青年。楊煜品行優(yōu)良，為仁善政，博學(xué)多識，確是儲君的不二人選。只有一點，因他一路過于順?biāo)?，遇事未免過于不爭。

　　太子嘆息一聲，又道：“睿兒已經(jīng)痊愈，太子妃也逃過此難，孤已請示父皇，不日太子妃便能回宮，屆時夫人可來宮中探視。”

　　劉墉便道：“謝過殿下。”兩人正說著，卻見梁連興前來，只聽他道：“給太子殿下、少傅大人請安?！?p>　　劉墉略點了點頭，便退到了一邊，因他一貫討厭閹豎，故而從不交集，只聽太子道：“公公可有事情？”

　　梁連興便道：“圣人請殿下到乾清宮。”說罷又抬頭看了一眼劉墉，笑著同太子道：“有要事相商?！?p>　　劉墉見他眼神挑釁，不免心中有些怒火，又因太子在近旁，不好叫他難做，只好道：“臣恭送殿下?！?p>　　待太子到了乾清宮，圣人正在批閱奏折，見他來了，便叫人把茶水呈上來，又見梁連興手里拿著一本名冊，后跟一眾手捧畫軸的內(nèi)侍。

　　太子見了便問道：“父皇，祭天一事，兒臣還是覺得有些不妥?！笔ト寺犃耍阈α诵?，搖了搖頭，又道：“煜兒，朕已說過，此事不必再議?！?p>　　梁連興在一旁聽了，便將茶水端至二人近前，又聽圣人道：“你身為太子，傳嗣一事，不可輕忽?！?p>　　太子聽了這話，便知道了這些畫軸是做什么的，剛想要拒絕，又聽圣人道：“先前你母親在時，凡事都順著你的意，你說不想納妃，朕也不曾逼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