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春心萌動的錢胖子
晨曦初露，霧掛枝頭。
曙光映透白色的紗窗，在室內(nèi)投下模糊的光影。不大的臥室內(nèi)，墻上掛著幾張獎狀，床頭的書桌上用玻璃壓著幾幅照片，照片上的周永軍皮膚黢黑，咧嘴大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
浴室的門打開著，水聲嘩嘩之中，周永軍在低聲哼唱著《大刀向鬼子的頭上砍去》。幾分鐘之后，他關(guān)掉水龍頭，用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fā)走出浴室，從床上拎起衣服穿上。
今天是他出去學(xué)習(xí)之后回來的第一天。
話說做生意得了解法律、財務(wù)及政策上的知識。
這是周永軍被罰款及勒令整改之后所受到的教訓(xùn)。
對于此類事情，周永軍毫無半點拖延，甚至有些小高興：畢竟有些事情越早知道越好，才能將自己的弱點一一彌補。
周永軍自認為從不存在僥幸心理，鉆空子賺錢這種行為的確干不出來。
開業(yè)一個多月了，生意有好有壞，但也不能一直靠各種活動來支撐下去。而煙草專賣證事件發(fā)生之后，周永軍便有了去學(xué)習(xí)一陣子的打算，干脆將超市管理暫時交給了秦科與錢胖子，報了一個廣州的培訓(xùn)班。
學(xué)習(xí)的時間雖然不長，可周永軍卻除了如饑似渴地接受新知識外，還抽出時間四處晃蕩，去超市、士多店以及批發(fā)市場了解市場，還專門拜訪了兩家制造業(yè)的工廠，雖然對方毫不答應(yīng)與大華商貿(mào)合作，可周永軍依舊從聊天中獲取了自己需要的信息。
對著衣柜的穿衣鏡整了整衣領(lǐng)，周永軍拉開門走到客廳，才發(fā)現(xiàn)錢胖子竟然在廚房忙活著，餐桌上已經(jīng)放著一盤煎蛋，幾袋瓜子用塑料袋裝著也放在一旁。
這胖子。
“有妖氣啊。”周永軍沖進廚房，吸吸鼻子，“這是鬧鬼了嗎？”
“滾！”錢胖子只穿了一條大短褲，赤裸著的上身掛著圍裙。案板上有切好的排骨、香菇，看來是打算煲湯的。
“我艸，這是哪出跟哪出??？錢胖子你吃了什么玩意兒壯膽？叫我滾？”
周永軍本想摟摟錢海豐的肩膀，可被錢海豐扭扭肥臀，將他人頂開手甩開，眼睛瞪得圓溜溜的，“錢大師愿意給你們做早餐，你們就好好的享受吧，再嘰歪，我就在湯里下瀉藥?！?p> 周永軍笑瞇瞇地也不說話，走出客廳在餐桌上用手捏起一個煎蛋就塞進嘴里。他知道這死胖子肯定是有事情了，這太明顯了啊，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
不過住另一間房的秦科還沒起床，也不知道他們倆搞什么鬼呢。反正最近這一胖一瘦就在租房住著呢，每天大早上就得趕去超市，可是要了錢胖子的親命了。
這也太不正常了。
周永軍走進秦科的房間，光著膀子的秦科正坐在床頭發(fā)呆，滿臉的懵逼狀態(tài)，大概是剛剛睡醒不知身處何地。聽見門響秦科側(cè)過頭來，茫然地問道，“二哥，咋啦？”
“來，說說，我不在家這段時間，這錢胖子遇見了什么事情？還是遭受了什么打擊？”周永軍從床畔的椅子上將秦科的衣服全部扔給對法，自己一屁股坐下，壓低嗓門問道。
“哈哈哈哈哈。”秦科愣怔了一秒，突然大笑起來。
周永軍疑惑地看著他，見他笑了許久也不說話，便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向秦科后腦勺。
“胖子這是思春了啊。二哥記得門口擺攤的那位四川阿姨嗎？她有一個女兒，長得真叫靚啊。錢胖子喜歡啊就追啊，問題是人家女孩根本就不搭理他，這胖子就搞起了迂回戰(zhàn)術(shù)，這湯啊，他已經(jīng)接連褒了兩天了?！鼻乜菩χ竽X勺，快速地套上T恤跳下地面，“順帶給我做了兩天煎蛋，不過胖子手藝不錯的對吧?！?p> 說完指了指周永軍的嘴。
“這是好事啊，我還以為錢胖子喜歡你呢。”周永軍站起身走向客廳，“趕緊洗漱吧，吃完去超市。我要去一趟珠海。”
“干嘛去?。俊鼻乜拼┲蠖萄澗妥返娇蛷d，這幾天他也是累慘了。超市生意挺好，目前是6個營業(yè)員分成早晚班，根本就看不過來，秦科的工作不忙，便被李弘中指使到一樓隨機幫忙、來回打轉(zhuǎn)。
關(guān)鍵是這街坊鄰居的，買東西總喜歡講個價什么的。那些大物件秦科當(dāng)然記得進貨價，要說打個折抹個零頭什么的還能掌握分寸，可擋不住這幾千種貨品誰能記得住嗎？好幾次秦科都搞錯了價格，好在收銀員李敏覺得這價格不對，便直接拒絕了秦科的命令，弄得買東西的人也十分不滿意。
坐在客廳里聽秦科講完這件事情，不知不覺地就將錢胖子煎的雞蛋給吃完了。等從廚房忙完出來，錢胖子一看光溜溜的盤子，嘴里嘟囔著又返回去重新煎上幾個。
周永軍并非沒思考這個問題。
講價這事情很好理解。有時候并不是多那幾毛少幾毛的問題，而是將就一個‘成就感?！鬆敶髬屓ゲ耸袌鲑I菜，一斤豬肉能便宜幾分錢，心里便喜滋滋的。誰還掏不起這幾分錢？這不是賣肉的人給面子嘛。
但這里面有兩個問題卻周老板頭疼。
一就是貨品的種類繁多。
其次是超市如果一旦出現(xiàn)討價還價的局面，的確能影響到生意。而且所謂斗米仇升米恩的故事這周永軍也十分了解。一旦講價成為慣例，如果供貨價提升便會讓老客戶對超市失去信心。
在又吃了一個錢胖子新煎好的雞蛋之后，周永軍才下決定：目前還是聚人氣的時機，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
“這樣吧，今天早上，在客流量沒那么大的時候，我們一個個區(qū)域來更換標簽。標簽上直接打上進貨價，當(dāng)然，這個進貨價是上浮25%左右之后的價格才行，得保證有正常的利潤來維持開支。至于那些耐耗品與嬰幼兒用品之類的，必須得保證在進貨價基礎(chǔ)上加35-40%左右的毛利。至于高毛利的東西必須也要有的，那些東西你們都知道?！?p> 秦科拿著筷子的手僵在半空，迷惑地問道，“在價格標簽上打進貨價？這怎么行得通？”
胖子也奇怪地看著周永軍。
“標簽上不是有一個‘貨號’的欄目嗎？”周永軍看看兄弟倆個，笑呵呵地提醒，“我們在‘貨號’欄目，用英文大小寫字母去代替數(shù)字不就可以了？12塊的進貨價，就是AB。1.2元的進貨價，就是大寫A和小寫的b，以此類推。但杜絕少數(shù)點哈兄弟們，四舍五入就行了。進貨價格，錢胖子清楚得很。”
錢海豐夾起煎好的雞蛋塞進嘴里，對著周永軍比劃大拇指，“二哥，這出去一趟很有收獲，這點子不錯。”
“就是就是。”秦科也大喜過望，“害我有些東西還跑樓上去看進貨價，累死我。”
“話得說回來。”周永軍突然加重了語氣，待兩兄弟都抬頭看著他之后才補充道，“我們是打開門做生意的，合法納稅合理賺錢，不能是虧本賺吆喝，即使是我們自己的親朋好友，不能少的，一分錢不能少。這是規(guī)矩。做生意就有做生意的講究，不賺錢做什么生意呢？”
“嗯嗯，那當(dāng)然！”
兩位兄弟拼命點頭。
“人手不夠，那我們就招聘，優(yōu)秀的，可以適當(dāng)?shù)貙⒐べY上調(diào)。營業(yè)員也可以安排一個主管嘛，不行就一個班增加一個，這樣子秦科就可以抽身出來專門去負責(zé)日常運營。至于胖子，你得和供應(yīng)商們多接觸一下，我本來有件事情想單獨和你聊的?！敝苡儡娍聪蚺肿?，“出去這幾天，我也去白馬市場、新花廣場去轉(zhuǎn)了轉(zhuǎn)，我們有很多東西的供貨價都有些偏高，這個事情你得抓緊去溝通一下。”
“好的。”錢海豐將雞蛋咽了下去，喝了一口水，“呵呵，這幾天還有供應(yīng)商給我送禮呢。”
“你收了么？”秦科問道。
“神經(jīng)病啊，這玩意兒能收嗎？”錢海豐撇撇嘴，白嫩的臉上滿是不屑。
“收啊為什么不收？”周永軍抬手一巴掌呼在錢海豐后腦勺上，“蠢哦，我跟你說啊，以后誰送你都收。這是我們自己的超市，他們不知道的以為你是我聘請的采購經(jīng)理。你收了之后他們就會覺得你成了自己人，這樣子你才能了解底價，并且還可以拿捏住對方……?！?p> 秦科在旁邊陰笑著，朝周永軍遞過一根筷子。
周永軍還沒說完，胖子便連連點頭，懊悔不已，“我怎么就沒想到這么長遠呢？真的是……?！逼讨筇痤^來，認真地看著周永軍下了結(jié)論，“我覺得我這腦袋原來是很好用的，就是被你們天天拍，給拍傻了。”
周永軍抬手又是一下。
當(dāng)然，十幾年來，早就拍出了手感。不輕不重地一下，錢胖子從來都覺得無所謂，反而認為這是親熱的一種表現(xiàn)。
“既然聊到這里了，我們就干脆探討一下關(guān)于我們超市的其他問題吧。”
周永軍看了看腰間的傳呼機，他的手表丟在家里忘帶了，這幾天只能依靠傳呼機來看時間，“要不這樣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7點半了，去超市呼一下肖強和老大，我們一起開一個小會，怎么樣？”
這次出門，周永軍逛了幾家超市，對于大華超市目前一樓的布置有了些新的想法。但這件事情必須得和大家聊聊，尤其是懂一些空間布置的李弘中。
還有就是收銀系統(tǒng)。
這次出門，周永軍還學(xué)會了一個詞：信息化管理。
大華超市到現(xiàn)在為止，用的還是最原始的收銀方法：用手點，然后再按分票、毛票、塊票等依次放在抽屜內(nèi)。收銀臺前經(jīng)常排著一隊人，這收銀員也會經(jīng)常出現(xiàn)點錯的情況。
周永軍在電視電影里發(fā)現(xiàn)香港澳門及國外的士多店與超市，都已經(jīng)用上了計算機收銀系統(tǒng)。但打聽之后那玩意兒賊貴，考慮再三只能暫時使用舊一代的收銀機，但計算機收銀系統(tǒng)卻已經(jīng)深深刻進了周永軍的腦海深處。
不得不說，在90年代中旬，周永軍所理解的信息化管理高效、精準，是對傳統(tǒng)管理模式的顛覆，是絕對朝前的思維。這才有了大華連鎖超市的雛形，有了逐漸完成整個大華商貿(mào)公司由傳統(tǒng)的“粗放式、模糊式、經(jīng)驗式經(jīng)營”向“精細化化、流程化、連鎖規(guī)模化經(jīng)營”的轉(zhuǎn)型。
“成，那我換身衣服，湯就那樣褒著就行了?！?p> 錢海豐光著膀子沖進室內(nèi)，片刻之后便換上衣服走了出來。這小胖子平常一付不修邊幅的模樣，其實稍微拾掇一下還挺精神，濃眉大眼、鼻梁高挺皮膚白皙，再配上白襯衣黑西褲，脊背挺直精神十足。雖然臉上的肉多了點，但倒也不失是個花樣美男。
“一見鐘情害死人啊?！?p> 臨出門之前，周永軍滿臉的關(guān)切慈愛、滿嘴語重深長，一付長者模樣，換來錢海豐一個白眼，出言反擊。
“二哥，你不在這段時間，這林慧可每天都來的，恐怕今天下班之后還會過來，這就是平常不問你去了哪里，但也看得出來是找你來了。”
“你就扯吧?！鼻乜祈樖謱㈤T關(guān)上，一只手提著從廚房里拿出來的垃圾袋，“你以為二哥去了廣州就沒跟林慧聯(lián)系了？難說每天一個電話呢。”
周永軍差點一腳踏空摔下樓梯，很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
被兄弟們說中了，這幾天他的確與林慧聯(lián)系得很頻繁。
只是與林慧聊得最多的還是財務(wù)知識。
至于周永軍內(nèi)心怎么想的，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