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偷東西的人
超市里抓到小偷的事情十分正常,周剛曾經(jīng)在一天之內(nèi)抓過7、8個偷。
而且偷竊的技巧五花八門無奇不有。
那天在超市門口搞假冒偽劣產(chǎn)品辨別的活動時,周剛站在超市門口,發(fā)現(xiàn)有4個孕婦穿著寬大的裙子趔趄而來,互相談笑著與常人無異,挺胸腆肚互相扶攜著走進超市。
她們對門口的熱鬧人群僅僅是掃了一眼,便進入超市直奔奶粉柜臺,在奶粉區(qū)停留了一分鐘,每人拿了一罐奶粉丟進購物車內(nèi),推著購物車在酒水區(qū)、小家電區(qū)閑逛了許久。
剛開始周剛并未在意的,幾名孕婦在收銀臺交錢的時候看出了不對。那幾個孕婦已經(jīng)將奶粉放在了收銀臺上,有三個人突然說不要了,剩下一人假裝勸說了幾句就自己買了一罐。
留心觀察了一下,買奶粉那位臉上有些浮腫,腳步虛浮,走幾步便有些氣喘,可是這位卻提著袋子,與另外兩位卻護著一名身高體壯臉色紅潤的孕婦,尤其是那名孕婦走路的姿勢十分別扭,一只手扶住肚子,另一只手放在腰上小心翼翼地朝前邁步,下臺階的時候簡直就成了小碎步一般的動作。
周剛抬手叫來趙蘭,附耳說了幾句。趙蘭急匆匆地走去攔住那四個孕婦,告訴她們說剛才有一個錢包掉在了過道里,問是不是她們的。那個臉色浮腫的孕婦搖搖頭,而高壯孕婦與另兩名孕婦對視一眼之后才說不是。
趙蘭假裝伸手去攙扶那高壯孕婦,孕婦卻以與剛才截然不同的敏捷朝后退了一步??山?jīng)過周剛授意的趙蘭依舊不管不顧地再邁了一步,手探過那女人腰下散開的裙子部位:硬邦邦的一大塊。
女人臉色大變,另外兩個孕婦就想走,剛邁步就發(fā)現(xiàn)一個長著水泡眼的老頭站在前面,臉色陰戾,手中還拿著一根塑料棒。而且這兒也不好跑啊,她們走的這條路是攤販擺攤的這個方向。
結(jié)局讓當(dāng)時在場的超市員工大跌眼鏡。
那個高壯孕婦,裙子下藏了四瓶茅臺,另兩位每人兩瓶五糧液,這三個人有一人懷孕,高壯婦女與另一位是假扮的。而那個購買了奶粉的孕婦身上也藏著一瓶茅臺。
四個人又開始的氣焰囂張到最后的大聲哭嚎要生要死,對周剛毫無影響。他既然能想到由趙蘭帶著女性營業(yè)員去搜身,自然也想到這幾個孕婦肯定碰瓷。在周永軍叫來警察之前,其實周剛還想放掉那個臉色浮腫的孕婦,可偏偏是這個孕婦最為潑辣,在趙蘭搜身之時連踢了趙蘭好幾腳,這下把周剛與周永軍都惹毛了,只得將她們?nèi)縼G給警察。
至于法律上優(yōu)待孕婦也好怎么樣也好,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反正在自己超市偷東西,他們已經(jīng)定下規(guī)矩,必須送去派出所,男性又敢動手的,就‘正當(dāng)防衛(wèi)’一番。
“呶,就這兩個馬騮崽啦?!?p> 周剛挺胸腆肚,雙手叉腰,活像個黑社會老大似的,指指站在樓梯口玻璃柜臺前的兩個孩子。
兩個都是男孩,一個大概有12、3歲,另一個8、9歲的模樣。大一點的穿著一件T恤,外面套著一件破馬甲;小的穿著一件長袖襯衣,衣服偏大,套在孩子身上空空蕩蕩,腳下的球鞋臟得看不清顏色。
兩個孩子的頭發(fā)都短,不臟,臉上也十分干凈,只是指甲縫里都是黑色的污垢,大一點的孩子眼神桀驁不馴,一幅你奈我何的模樣。小一點的則淚盈滿眶,一直站在少年背后,兩只手緊緊拉住那件破馬甲的一角。
在他們面前的玻璃柜臺上放著一堆物品,有口紅、有進口的巧克力、有綠箭口香糖,連帶小盒子的體溫計都偷了幾個,這些東西都被他們插在腰間圍了一圈,兩人只付了1毛錢的棒棒糖錢,本來周剛也沒拿這孩子當(dāng)回事,可小一點的孩子大概是第一次干這事,邁步的時候都是小心翼翼地,結(jié)果還是從褲腿里掉出一支口紅來。
“你叫什么名字?你呢?你們的父母呢?”
周永軍與林志萍去到超市里檢查貨品,李弘中將這倆孩子帶到二樓,自己坐在沙發(fā)上。倆孩子站在茶幾前,大一點的依舊怒眼圓瞪,小一點的還是怯生生的模樣。聽得李弘中問起,小孩子剛想說話,卻被大一點的朝前走了半步,大聲回答。
“我叫丁小剛,他叫小海。我們沒有父母?!?p> “沒有父母?”
丁小剛不說話,眼冒怒火盯著李弘中。
李弘中有些無奈,也有些奇怪。
你他媽偷了我超市的東西,怎么反過來我同你有仇似的。這孩子!
“那你們住哪?”
丁小剛還是不說話,那個叫小海的又悄悄前進了半步,雙手依舊去抓住丁小剛破馬甲的一角,看得李弘中心中一陣難受。
“好吧,不愿意說就算了?!崩詈胫袩o力地?fù)]揮手。
“那我們可以走了?”丁小剛終于不怒形于色了,有些稀奇地問道。
“還想干嘛?送你們?nèi)ヅ沙鏊??丁小剛,我雖然不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或者你怕我讓你父母過來領(lǐng)人會打你對吧?那我也不問了,但是啊,孩子,下回不能在這樣子干了,你看小海給嚇得,對吧,這個……。”
李弘中實在是想不出什么話語來教育孩子,最終只得擺擺手抓抓腦袋。
在丁小剛與小海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李弘中又叫住了他,那孩子突然回頭,將那小海護在身后,擺出一幅吃人小豹子的模樣,可看見李弘中遞過來的一張大團結(jié),頓時有點不敢相信??伤€是趕緊接了過去塞進兜里,也不與李弘中打招呼就匆匆下樓。李弘中也趕緊跟在后面,等周剛他們放孩子離去之后,才憂心忡忡地站在門口連連嘆氣。
“怎么了啊老大?”
周永軍與林志萍從超市內(nèi)側(cè)走了出來,看見李弘中在那里抓耳撓腮的,便也走到他身邊,朝著他視線方向看過去,那兩個孩子走得極快,只能看見兩個小小的背影,隨后再一個轉(zhuǎn)彎,消失不見。
“那倆孩子,看著難受?!?p> 李弘中搖搖頭,轉(zhuǎn)身準(zhǔn)備上二樓辦公室,卻聽見周剛在身后咕噥了一句,“這他媽父母也挺撲街的,兩個孩子的后背全是用竹條抽打的印子?!?p> 李弘中與周永軍迅速對視了一眼,周永軍開口問道,“什么?”
“是啊,我看著都難受,難保這孩子是跑出來的。”保安趙志鵬也點點頭,這小伙子也是退伍軍人,年紀(jì)比周永軍還大上兩歲,是周剛介紹來的,為人看上去十分厚道,長得也是一副憨厚的模樣。
另一個班的保安叫唐華國,也是退伍軍人,比李弘中還大上幾歲,是應(yīng)聘來的,老家在西南山區(qū),帶著妻子一起在中南市打工。性格沉穩(wěn),長得精瘦精瘦的,可滿身都是肌腱子肉,一雙眼睛開闔之間精光四射。
唐華國今天也在,本來不是這個班,但他想過來與周剛學(xué)習(xí)一下。對于這件事情,他則另有看法。
“很難講,自己家的孩子應(yīng)該不舍得下重手的,而且,故意打在背部這種穿上衣服就看不見的地方,不像是發(fā)怒的時候父母隨手就打的,而像是一種懲罰,而這個懲罰又不想給別人看見。”
“什么意思?小偷團伙?有可能,要不然,這倆孩子怎么會知道拿口紅之類的東西呢?”周永軍雙眉蹙在一起,盯著唐華國,似乎想要唐華國證明自己的說法。
李弘中也轉(zhuǎn)身走了回來,但看自己幾個人將入口的通道都給堵著了,又伸手拉了周永軍一把,干脆站到了大門外面。
“也有可能是……?!碧迫A國糾結(jié)了一下才說了出來,“也有可能是人販子呢?畢竟說實話現(xiàn)在這年頭,大部分父母親都在沒日沒夜地工作,孩子是放養(yǎng)的,到處跑,人販子就抓住這機會,我們那邊啊,好多這種事情?!?p> 李弘中臉色變了。
剛才應(yīng)該再問清楚一點的,要是知道孩子身上有傷,哪怕報警也是對的。就算是父母也不能虐待孩子啊,何況還有可能是被人販子或者一些成年人聚集的小偷組織呢?
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找不到他們了。
李弘中轉(zhuǎn)過頭看去,街上人來人往,一片繁榮,那兩個孩子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周剛的水泡眼瞪得老大,惱怒地沖唐華國嗆道,“你剛才這么不說?我們也應(yīng)該問清楚在給孩子走啊?!?p> “我剛才不在,聽你們說了我才分析的?!碧迫A國解釋道,“我在里面看產(chǎn)品和價格呢。”
“算了算了。以后在遇到這種事情,還是盡量細(xì)心一些,問得詳細(xì)一些。畢竟如果真是唐華國所說的這種情況,我們肯定要調(diào)查清楚的。”周永軍見幾個人情緒瞬間低落,便高抬雙手朝下壓,語氣安慰??伤膭幼鲊樀门吭诘厣系拇蠛诠诽似饋恚抢涑笸肆艘徊?。
周永軍沒去打理大黑,他知道李弘中心中肯定很窩火,老大這個人啊,看上去笑呵呵地人畜無害,可一旦有人觸碰底線,便是嫉惡如仇暴烈如火的性子,這是打小就養(yǎng)成了的習(xí)慣。
“走吧,上樓上樓。”
說完,周永軍與周剛等人打了個招呼,便摟著李弘中的肩膀上去二樓。林志萍也跟著上來了,要幫助他倆去申請郵箱呢??尚值軆蓚€被剛才這事兒鬧得心中硌得慌不痛快,就讓林志萍自己去折騰,他倆又去到周永軍辦公室泡茶,商談接下來的‘流通渠道’計劃。
“首先是怎么定價?!?p> 兩個人先是隨意瞎聊了一陣,將那壓抑的氣氛驅(qū)散之后,才再度討論起這流通計劃的可行性。李弘中堅持自己的觀點,說話的聲音也大了起來。
“既然是大批發(fā)的,我們的應(yīng)該要求的是銷量,銷量高了,我們獲得的資源更多,也能換來其他的優(yōu)質(zhì)品牌商看好我們?!?p> 周永軍搖搖頭,“我說的和你說的不沖突,老大,你沒出去看過,大多鄉(xiāng)鎮(zhèn)由于交通的問題,接一單貨送到門店這運輸成本都大得不得了,所以現(xiàn)在鄉(xiāng)鎮(zhèn)門店的拿貨價并不便宜。何況我們現(xiàn)在是送貨上門呢?適當(dāng)?shù)慕档蛢r格是沒有問題的,可一旦真將價格壓得太低,誰擔(dān)保那些零售商之間不會拼低價?這樣對品牌的傷害是很大的,我們是品牌代理商,就有這個責(zé)任去維護品牌利益。”
“別跟我說那些我聽不懂的?!崩詈胫袣膺葸莸?fù)]揮手。
這老二現(xiàn)在滿嘴巴品牌、營銷、渠道、利潤、團隊,一套一套的,有時候自己給繞進去了還不知道呢。
“那就說點你聽得懂的。這樣子吧,我們也不能降價做生意的,做生意不賺錢那是操蛋,但我們可以換一種方式補貼,就像品牌商補貼我們一樣,我們給門店定銷量,完成銷量我們再給返點,哈哈。這樣成吧。我們還是考慮團隊吧老大,實際上,人才是最重要的啊,有了優(yōu)秀的團隊,產(chǎn)品什么的是小事。”
“高薪水,肯定能吸引人?!崩詈胫械乃季S也夠跳躍,立馬就轉(zhuǎn)到了招人的事情上。
周永軍在心中偷笑。老大就這樣,突兀地轉(zhuǎn)彎他就反應(yīng)不過來了。
“高底薪?”門口傳來林志萍的聲音。
姑娘手中拿著一張A4紙,走進辦公室遞給周永軍,“你們的郵箱地址、密碼,最上面的是網(wǎng)址。”
“什么址?”李弘中詫異地問道。
“土老帽?!敝苡儡娍瘫〉貨_李弘中翻翻白眼,“意思是只要打出來這一串字母,就可以直接到了那個網(wǎng)站對吧?”
后邊這句話他是問林志萍的,實際上也是想讓林志萍解釋一下讓李弘中明白。可沒料到這林志萍卻不愿意了,立馬瞪眼兇道,“說的你自己多了解因特網(wǎng)似的,你不也是土老帽嘛?”
周永軍頓時醒悟,這姑娘,是不允許自己損李弘中呢。
還挺護短。
也不知道李弘中與林志添分手沒。這幾天自己惦記著自己那點破事,竟然忘記問老大這件事情了。
一瞬間周永軍有些走神,也沒聽清楚林志萍與李弘中說了些什么,然后姑娘就起身離去了。
“被懟得爽吧?”李弘中見周永軍一幅楞不啦嘰的樣子,舉著大拇指,不斷冷笑,“叻仔,好犀利?!?p> “嘿嘿,老大,剛才的話題放一放,等錢海豐和秦科回來在討論,對了,你和那林志添,什么情況了?”
周永軍聽見林志萍的腳步聲遠(yuǎn)去,便將身體前傾,雙肘頂住膝蓋下巴擱在雙掌,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李弘中,一臉乖巧模樣。
“不是……老二,你現(xiàn)在這么閑嘛?怎么這么八婆?”李弘中被周永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將身子朝沙發(fā)上靠了靠,“關(guān)你屁事?聊正事聊正事?!?p> “正事分輕重緩急,你這事兒難道就不是正事?這可是關(guān)系你到你終身幸福的事情了呢?!敝苡儡娍刹环胚^李弘中,繼續(xù)調(diào)整方位,找到最適合盯著老大看的角度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
李弘中這次沒再挪動位置,想了想,還是告訴了這家伙。
畢竟周永軍想要問清楚一件事情,你要是不說明白,他恐怕會一直跟在屁股后面,一直等到滿意的結(jié)果為止。
“算是分了吧?!崩詈胫新龡l斯理地說道,“我辦完手續(xù)出來,才給她打的電話,電話里聽說我辭職之后聲音就變了。當(dāng)然她原本也不怎么熱情就是拉。然后我這幾天呼她,一直就沒回我電話,大概……,也許算是分手了?”
“不成,那不成,這就不清不楚了?!敝苡儡姶髶u其頭,身體也坐直了?!澳銘?yīng)該再找她,說清楚,問清楚,這樣不清不楚的算什么呢對吧?”
“你懂個屁。”李弘中輕斥周永軍一句,卻發(fā)現(xiàn),其實自己也是不懂。對女人心啊,兩兄弟都是一個德行:說起來也無法頭頭是道,做起來更加一團亂麻啊。
“反正這不管了,老李家的兒媳婦雖不一定要國色天香,也不一定是知書達理,但肯定要懂進退知禮節(jié)孝順父母愛護孩子,說實話,這幾點,我覺得林志添一樣都不會有,反而這林愛萍,占了好幾條……?!?p> “你這毛病像錢海豐?!崩詈胫凶I笑,“從沒戀愛過的男人去指導(dǎo)別人的婚姻生活,這不是操蛋嘛?”
說完之后李弘中立馬明白自己說錯話了。
弟弟這幾天郁悶之事不正是因為那個林慧嗎?
可周永軍毫不在乎地哈哈大笑,連連點頭,“說的是,說的是,錢胖子是理論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啊,但你是老大啊,你得以身作則。這樣,你要是不約,我待會就讓人約林志添出來?!?p> “別淘氣哈?!?p> 李弘中狹長的眼睛一瞪,可怎么也瞪不圓啊。隨即也說起周永軍當(dāng)年高中的時候所暗戀那個女孩的事情來了,他的結(jié)論就是,實際上,周永軍是有戀愛經(jīng)驗的,不能拿周永軍與錢海豐一般對待。
單戀也有個戀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