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凌沒有告訴蕭如卿的是,她昏迷這三天也不能算是絕對的昏迷。
能動能翻身卻不睜眼,三天里總是無聲地又哭又笑,不像是昏迷倒更像是做了一場夢。
蕭如卿也沒有告訴魏昭凌,她夢見了河妖洛濁,她很肯定那個身穿狐裘的男子便是洛濁。
魏昭凌說蕭如卿還沒恢復(fù)完全,不急著走,便讓蕭如卿在客棧里住了下來。
這是跟著蕭如楓絕對不會有的清閑時間,她覺得同蕭如楓一起時總是在趕路,但蕭如楓又覺得跟蕭如卿一起時總是在閑逛。
兩人一個嫌對方太慢,一個嫌對方太快。
原本是一個體驗風(fēng)土人情的大好時機(jī),蕭如卿卻被禁足了。
魏昭凌給的理由是她身上傷還沒好,但蕭如卿知道,只怕真正的原因是那些想要殺她的人還在找她。
蕭如卿不抗議也不鬧,天天在客棧的后院曬太陽。
后院被魏昭凌整個包了下來,并沒有什么外人進(jìn)出。
魏昭凌不放心,早上出門前把貼身侍衛(wèi)星源留在了蕭如卿身邊。
蕭如卿閑得無聊,沖一旁站著的星源招手。
星源略略遲疑了一下,還是走過來,“蕭姑娘可有什么事?”
蕭如卿曾經(jīng)親眼見過星源和兄弟們在壹樓賭博猜拳,估計魏昭凌把星源留下,也是順便給她解解悶。
“我落水那天,可是你家主子把我救上來的?”
星源答,“是?!?p> 一片寂靜。
蕭如卿接著問,“我同你說的話你是不是都會告訴太子殿下?”
“是。”
“……”蕭如卿擺手,“那你該干嘛干嘛去吧,別站我眼前了一動不動還怪嚇人的?!?p> 這是一場心靈的博弈,星源不動,蕭如卿也不說話。
過了陣子星源嘴唇微微動了動,蕭如卿心想:有戲。
果不其然,星源四周瞧了瞧說,“那日早晨太子殿下收到了一封信?!?p> 蕭如卿點頭,手下辦事不利,鹽務(wù)出了紕漏。
卻不想星源說,“并非鹽務(wù)之事,我們本已在離這里五個城鎮(zhèn)之處,鹽務(wù)的事交派給誰都可,太子殿下本沒必要親自跑回來這一趟?!?p> 蕭如卿看著星源,星源瞧著蕭如卿精致五官間的冷靜和質(zhì)疑,說道,“那日到河邊時聽見聲響,太子殿下便跳到了河里,把蕭姑娘救上來后這幾日,太子殿下也是一直守著姑娘?!?p> 蕭如卿略勾唇角,“你想說什么?!?p> 星源愣了一下,明顯沒想到蕭如卿會是這個反應(yīng),對蕭如卿行了一禮,“蕭姑娘若是沒事,屬下就去門口查崗了?!?p> “去吧?!?p> 看著星源離去的背影,蕭如卿的眼里掛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
這幾日魏昭凌一般都是早出晚歸,但無論如何,他總會來和蕭如卿一起吃晚飯。
這日兩人一起用晚膳時,魏昭凌問,“傷口還疼嗎?”
蕭如卿搖頭。
魏昭凌給蕭如卿夾了一筷子地鍋雞,“吃的習(xí)慣嗎?”
蕭如卿點頭。
魏昭凌嘆了口氣,“若一切都好,我怎覺得你最近好像不太想看見我似的?!?p> 蕭如卿撇撇嘴,她并不是不想看見他,只是他對她太好,這種好會增加她的心理負(fù)擔(dān)。
“可是因為被我救了覺得又欠了我的?”一邊說一邊給蕭如卿盛了一碗湯。
看著碗里的雞湯,蕭如卿覺得喉嚨里有些哽,低頭喝湯的瞬間一滴淚就掉進(jìn)了碗里。
魏昭凌不再說話,抬起手置于蕭如卿頭頂,原想拍拍她的頭,卻終究還是放下。
窗外風(fēng)聲陣陣,看著燈光中低頭喝湯的蕭如卿,一向不會猶豫不決的魏昭凌有一瞬間產(chǎn)生了遲疑。
萬事皆難定,但萬事皆有理。
眼看蕭如卿吃下了自己的一根頭發(fā),魏昭凌淡淡笑了起來,伸手幫她把頭發(fā)撥到一邊。
既然拿不定主意,那便把決定交到她手里吧。
“明天可愿意出去逛逛?”
蕭如卿抬頭,看到了魏昭凌眼里的深深笑意,她有點生氣,“你對崔從安也是這么笑的嗎?”
魏昭凌臉上的笑意更濃,湊近了些,看著蕭如卿,出口的話要人命,“不,我只這么對你笑過?!?p> 那晚最后以蕭如卿把筷子豎著插到魏昭凌米飯里結(jié)束。
第二日清早,慢條斯理的敲門聲響起,蕭如卿開門,門前站著清俊的魏昭凌。
魏昭凌遞給蕭如卿一束玫瑰,蕭如卿接過,玫瑰已經(jīng)去了刺。
“有沒有瓶子?”
蕭如卿點頭,進(jìn)屋找了個瓶子,把花插進(jìn)去。
清晨的花香總是讓人眷顧又迷戀的。
兩人走在人流并不多的街上,周圍是已經(jīng)開了門的商鋪。
蕭如卿腦子里又閃現(xiàn)了洛濁最后看她的那一眼,直穿她的靈魂,令她震驚,卻又覺得堅定。
若說起來,著實詭異,但她心中卻并不恐慌,反而覺得安心。
這一天兩人吃了農(nóng)家小店,買了不少小玩意,蕭如卿逛的很開心。
她以前并不知道魏昭凌原來是這么會哄女孩子開心的人。
后來看蕭如卿身上的傷好的差不多,魏昭凌覺得可以啟程了,只是一群人的速度并不快,甚至比之前跟著蕭如楓故意拖延時還要慢一些。
蕭如卿看著前方馬背上挺拔沉穩(wěn)的魏昭凌,有著少年的意氣風(fēng)發(fā),但是又明顯比小時候多了很多歲月的痕跡。
“怎么?!蔽赫蚜栩T著馬并未回頭。
蕭如卿四周看了看,沒有人回答。
魏昭凌扭頭看著蕭如卿,眼里帶著笑意。
蕭如卿心想莫非他背后長了眼,“你怎么會……”
魏昭凌慢了兩步,和蕭如卿并排,靠的近了些,“沒有我不知道的事?!?p> 蕭如卿看向魏昭凌,他說這話時的語氣又像是話里有話。
馬兒在胯下慢慢走著,蕭如卿扭過頭,略微揚(yáng)聲,“駕!”
風(fēng)聲獵獵,樹木紛擾,那從草原飄來的空氣撕碎了周身的柔軟氣流。
“你既知道,你打算怎么辦。”蕭如卿不看魏昭凌,卻開口問道。
沒有回音,蕭如卿扭頭,魏昭凌臉上是難得的肅穆,“盡人事,聽天命?!?p> “天命何來?”
“來自人心。”
蕭如卿渾身一震,魏昭凌眼中的堅毅刺痛了蕭如卿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