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命姬走后,房青杉發(fā)了半天呆,決定還是去見竹浣。不管他與竹浣還有沒有情緣,他現(xiàn)在依然是竹浣的臣子,他理應(yīng)去拜見她。
房青杉走近摘星閣,隱隱聽到有樂聲傳來,不由停下腳步細(xì)細(xì)聽著。原來是琴簫合奏!那古琴聲婉轉(zhuǎn)沉郁,彈得頗有古風(fēng)。聽其琴聲,彈者功底深厚,既有一股男兒的豪邁之氣,又隱約有一種女子的溫婉在其間。房青杉思忖著,覺得這彈琴者竟有些讓他雌雄莫辨。那簫聲略微有些高亢,好像不是尋常的洞簫所奏。簫聲如水中游龍,空中天馬,自由自在。吹奏之人內(nèi)力渾厚,瀟灑不羈之意,讓人聞之不由心生羨慕。這吹簫者倒是一聽就明了,一定是位男子無疑。
在等候侍女進(jìn)去通報的當(dāng)兒,房青杉只聽屋中的琴聲戛然而止。他跟著侍女走進(jìn)屋內(nèi),只覺得這屋子富貴精致之極,竟如神仙洞府一般。心中不由感嘆,也只有玉葉公主這樣的人,才配得上住這樣的屋子。
房青杉斂首低眉,走進(jìn)室內(nèi)。只見玉葉公主正坐在一張古琴旁,身邊立著一位翩翩公子,正是慕云兮。慕云兮手中握著一只半尺來長的竹簫,簫身閃閃發(fā)光。于是心中明白,剛才彈琴之人定是公主,吹簫之人則是這位大師兄了。
竹浣道:“房公子這一路辛苦了,請坐吧!”
只這溫溫婉婉的一句,就令房青杉感動萬分,這幾個月以來的艱辛一剎那涌上心頭,又瞬間化為了烏有。他趕緊道:“臣愿追隨公主,共圖復(fù)國大業(yè)!”
聞聽此言,竹浣肅然道:“房公子肯相助,浣十分感激。以后不要以臣自稱了,這里不是宮中,你我皆是落難之人,我們便以朋友相處吧。”
房青杉簡直要感激涕零了。
竹浣又道:“我聽阿泱說起過,在清涼國,還多承你照顧他,真是多謝了!”
房青杉忙道:“公主說哪里話,為興王殿下做些小事,本就應(yīng)該。何況——,”他十分不好意思,“當(dāng)初,還是興王殿下救的我呢,要是沒有殿下,只怕我活不到現(xiàn)在?!?p> 竹浣饒有興味地問道:“我聽說,那清涼國的女王,對阿泱十分有好感,可是真有此事?”
房青杉忙點頭,“嗯,正是。那女國主一直挽留殿下,不肯讓他離開呢?!?p> 竹浣和慕云兮對視一眼,抿嘴微笑了,“看來,我得去問問阿泱的意思。”
竹浣又問:“房公子,當(dāng)初是國子監(jiān)祭酒曹汝曹大人舉薦的你,宮變之后,曹大人就不知去向,公子可知他下落?”
房青杉搖搖頭,“宮變之后,我也曾去找過曹大人,但他家已人去屋空。我打聽過,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聽有人傳,他隱居到了山中,還有人傳,他逃出了白衣國?!?p> “那你能否確定,曹大人并沒有做李步仍的官?”竹浣又問。
“這我能確定,曹大人絕對不在李步仍的身邊。”房青杉十分肯定地回答。
竹浣點點頭,沉默不語。
慕云兮問道:“師妹可是要找一找這位曹大人?”
慕云兮便是這樣。他似乎總能一下子便看透竹浣的心思。
竹浣看著慕云兮,點點頭,眼神中有著一些期許。
“這個人,我去找?!蹦皆瀑饷摽诙?。
“那我畫一幅曹大人的畫像與公子吧,帶在身上,方便尋找?!狈壳嗌颊酒饋淼馈?p> “這樣極好。房公子的畫藝可是我白衣國數(shù)一數(shù)二的呢?!敝皲轿⑿χf。
聽她這樣的夸贊,房青杉謙遜道:“哪里,公主過獎了?!?p> 慕云兮笑道:“房兄莫要謙虛,公主可跟我提起過你,說你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個不可多得的才子呢?!?p> 房青杉連連擺手,“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毙闹袇s是像吃了一大口蜂蜜一樣甜。
這時,門簾一掀,竹泱走了進(jìn)來,笑道:“喲,好熱鬧,都在說什么呢?”
房青杉忙與竹泱見禮。
慕云兮乃竹浣的大師兄,且一向瀟灑不羈,從不在意那些虛禮。況且竹泱和竹漓因為阿姐的緣故,對慕云兮從來都十分尊敬。所以,竹泱進(jìn)來后先恭恭敬敬叫一聲“阿姐!”又對著慕云兮拱手叫了一聲“大師兄!”而慕云兮只是含笑點點頭,算是招呼過了。
竹浣觀竹泱神色,便知他是有話要講。因此問道:“阿泱,可是有什么事?”
“呃——?!币娝坪跤行殡y,慕云兮便笑道:“師妹,我先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明日我就動身。”
竹泱道:“大師兄要到哪里去?”
慕云兮朝他擠擠眼,故意不說,往屋外便走。房青杉趕緊告辭,也跟著出去了。
竹泱便先問竹浣大師兄要去哪里?
竹浣笑道:“阿泱,你可還記得曹順臣這個人?”
“記得。他不就是曹汝大人的親侄子嗎?帶兵打仗倒是一把好手。只可惜,他是李步仍的人?!敝胥笥行┖奕坏?。
竹浣輕呷了一口茶,“阿泱,你覺得曹順臣這個人,人品如何?”
竹泱想了想,“這人是李步仍手下第一悍將,功夫沒的說,人嘛,倒也算是個忠義之人。只可惜黑白不分,如今倒成了為虎作倀之人!”
“那你覺得,曹汝曹大人如何?”竹浣又問。
竹泱道:“曹大人是開國元勛,對我們竹家一直是忠心耿耿的。”
“那,曹順臣對他這位叔叔,一向態(tài)度如何?”竹浣又問。
竹泱道:“我聽說,曹順臣因父母早亡,從小就是由曹大人帶大的?!?p> “也就是說,他們二人的關(guān)系很不一般啰?!敝皲降?。
“應(yīng)該是這樣。”竹泱答?!鞍⒔悖闶窍搿??”
竹浣面上淡然若水,不疾不徐說道:“如今,李步仍讓曹順臣負(fù)責(zé)京城的防務(wù),或許,將來他愿意幫我們,也未可知?!?p> 竹泱沉思道:“不會吧。我與曹順臣曾在一個軍營里呆過。他這個人吧,一根筋,認(rèn)死理。他又是李步仍一手提拔起來的,他怎么會愿意幫我們?”
竹浣微笑道:“我相信,曹大人教出來的孩子,定然能分得清是非善惡!”
竹泱看著阿姐那一副自信的模樣,將信將疑。不過,他一向?qū)@位長姐是絕對的信任,因此聽了這話,心中也不由升起了一線希望。
“噢,對了,你還沒說你要說的事呢。”竹浣微笑著看著弟弟。
竹泱低了低頭,似乎有些羞澀。他從懷中拿出一封信來,遞與竹浣道:“這是清涼國女王讓我交給阿姐的信。”
竹浣接過信,展開。那信紙一看便是宮中專用的,白紙上有暗花,周圍一圈明黃鑲邊。那字跡清秀典雅,可知這國主自小便受過名師指導(dǎo)。
樓蘭在信中誠摯邀請玉葉公主及寧王殿下一同赴清涼國暫住,說是對公主極為仰慕,旦夕渴慕指教,言辭十分肯切。
竹浣看罷,道:“倒是一片拳拳真心?!?p> “那,阿姐意下如何?”竹泱問。
竹浣目光閃動,道:“我去倒是可行,只是阿漓得留在霧林。唉,我不放心他呀。”
竹泱道:“小弟已成婚,便是大人了,阿姐如何不放心?”
竹浣搖搖頭,“阿漓肯安心在霧林,全是因為我在這里。若我離開,他必定不肯留在這里?!?p> 竹泱道:“那就把小弟和弟妹都帶走,只說是去清涼國小住。”
竹浣笑道:“你這個主意倒是不錯,去清涼國小住幾日便回,想必黑火大王也不會反對的?!?p> 竹泱興奮道:“那么,阿姐,你這就去和黑火大王說。我去通知小弟?!闭f罷站起來就要往外走。竹浣笑道:“還是這么風(fēng)風(fēng)火火,一打雷便立刻下雨。你就這樣迫不及待地要回清涼國么?”
竹泱被戳中心事,臉紅道:“阿姐說什么呢,我哪里有迫不及待?”
竹浣笑著推他道:“好好好,算我瞎說,你快去吧?!?p> 姐弟二人于是分頭行動。
竹浣來到議事廳,見黑火、呼魯?shù)热苏龂F林沙盤議事。慕云兮也在。一見這幅情景,竹浣心中暗暗自慚。自己怎么能置霧林的危機于不顧呢?
自從李環(huán)身死,黑火就一直在積極備戰(zhàn)。他和竹浣心中都清楚,李步仍不會讓李環(huán)白白死的。他只有兩子,如今竟折了一個,不管是身為國主,還是身為一個父親,李步仍都會來找霧林報仇。問題只是他什么時候來,以何種方式來。
黑火微笑著問:“公主這兩日忙碌,怎么不在房中歇息?”
呼魯在黑火身后悄悄抿嘴笑,暗道:這個大王,對我們從來都是板著一張黑臉,一年到頭也見不到他笑。對玉葉公主卻是這般溫柔親切,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看來,便是像狼一樣的男子,見了自己喜歡的女子,也會變成一只綿羊的。
慕云兮不滿地瞪了黑火一眼。竹浣未及答話,慕云兮一把將她拉在自己身邊,道:“師妹,我曾聽師父說起過,你在排兵布陣方面也頗有獨到見解,你看,我們正在布陣,以防李步仍大軍來攻,你看這樣,這樣,如何?”他一邊說,一邊移動著沙盤上的小旗子,指指點點著。
他這個樣子,不僅黑火氣得黑了臉,連呼魯也看不下去了,不由又是撇嘴,又是翻眼。
竹浣道:“霧林地貌奇特,是天然的用兵之地。李步仍要想打下霧林,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師兄,若論在霧林排兵布陣,誰還比得過霧林的主人黑火大王?”
她這么一說,給足了黑火的面子,黑火的臉色好看了些。黑火道:“我說慕大俠,你明日就要出去找人了,萬一哪天李步仍來攻打霧林,你只怕也幫不上忙。還是回去休息休息,明日好趕路?!?p> 他本是有心要氣一氣慕云兮,豈知慕云兮伸出一根手指,指著他嘻嘻笑道:“你這個人,真是小氣!”
黑火被他洞悉己意,不由又羞又惱,忍不住道:“慕云兮,你說誰小氣?你說話可要注意點!”
“喲嗬,擺出霧林主人的臭架子來了?”慕云兮毫不收斂,仍舊笑嘻嘻地調(diào)侃。
黑火被他激得一把抽出腰間的饜血刀,道:“慕云兮,你敢不敢和我比劃比劃?”
呼魯忙攔阻,“兩位!大王,慕大俠,你們何必——?!?p> 慕云兮故意聳聳肩膀。腰身一扭,飛云劍出鞘。笑道:“行啊,我正想這兩天疲懶了,都沒好生練劍。動動也好!那就辛苦黑火大王陪我練練啰!”他簡直是越說越來勁,一副非要把黑火激得暴跳如雷才罷休的勁頭。
“別弄壞了我的沙盤?!焙诨鸷鹊?,提著饜血刀跨步躍出屋外。
慕云兮亦挺劍躍出。
竹浣和呼魯跟出屋外,只見兩道白光已纏繞在了一起。周圍已圍攏過來好些看熱鬧的。
呼魯為難地看著竹浣。竹浣笑道:“軍師莫急,讓他們打,他們倆只怕好久都沒有和高手過過招了。”
對竹浣的這話,呼魯有些難于理解,只好摸摸頭,現(xiàn)出一臉的疑惑。
只見場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他們不時發(fā)出高亢的叫好聲,還興奮地拍著巴掌,就像在看一出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