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只是妹妹
小倩秀發(fā)垂落，遮住了她全部表情。緊接著，但見她輕輕搖了下頭。我當(dāng)時也沒想那么許多，就把我文具盒里一個嶄新的橡皮擦取來給她了。隨后她輕言輕語向我道了聲謝謝，卻頭也不回，連看我都省了。
只是，我想這樣多少有些不太禮貌吧？不過也沒多想，只以為是怕回過頭來再見我犀利無比宛若劍芒一般的眼神吧。
直到后來我才知道，小倩是怕我看到她，所以才不回頭。我想一個女孩子，眉清目秀的，又不是返老還童的老妖精，有啥好怕人的？
但事實上，確實是很怕我看她：不是看她表面，而是內(nèi)心的難過。意思是，她哭了。至于為什么哭，當(dāng)然顯而易見，是我欺負(fù)她了。
想我堂堂一個最是心地純良的善男子，怎么會去欺負(fù)人家一個小姑娘呢？想來，這——其實，想也不用想，這都是不可能事件。但小倩為什么哭，是我贊助給她橡皮擦，她感動極了所以才哭嗎？我覺得吧，還不至于。
雖然在我看來小倩與大多數(shù)的幼年吃瓜群眾并沒什么不同，也是月下那墻里的可愛又傻傻的兔子其中一小只，但關(guān)鍵是，我送她的又不是克拉鉆戒，也并非一顆是個女人都為之夜不能寐的夜明珠，應(yīng)該犯不著為此感動到哭才對呀。
莫非是，突然玻璃心碎開，想哭了？
不管什么，想來就為了區(qū)區(qū)一塊兒橡皮擦而哭，那我只能說，也太沒taste了！
然而，話說回來，小倩哭——我其實也是一回都未曾見過啊——之所以說“顯而易見”，這“見”，自然是必須當(dāng)時要有目擊者在場的，但這個人偏偏不是我，而是位身高馬大而又細(xì)皮嫩肉的漢子：猛。
你說奇怪不，明明小倩是我同桌，距離我最近，她一舉一動我都盡收眼底，而她哭了我卻全無察覺，反倒是離她八丈遠(yuǎn)的猛小子心有所感目有所看，這這這……嘖嘖嘖，實在是叫人不由得要多想??！
后來，——當(dāng)時我覺得，過了夜的時間都可以稱作“后來”的，因為“夜長夢多”、“長夜漫漫”，因為一句甜美的歌詞“仿佛還是昨天，可是昨天已非常遙遠(yuǎn)”，遙遠(yuǎn)不是因為過了昨天，而是過了夜；過了夜的昨天都已“非常遙遠(yuǎn)”了，更何況三天以后呢？——意思就是，三天以后，一場體育課里，猛小子頗顯突兀地問我那天瞧見小倩哭了，怎么回事，又欺負(fù)人家了？這樣風(fēng)輕云淡笑著說著，一臉表情戲謔。
貌似說得很明明白白了，我卻聽起來迷迷糊糊的，啥時候的事兒？藥可以亂吃，錢可以亂扔，話不能亂說好吧，我欺負(fù)小倩，這怎么——看起來倒挺像我在欺負(fù)小倩呢——猛小子很適時地遞給我一張照片：照片里我面無表情，毫無憐香惜玉之意，正一只手掏向小倩胸口的地方，而小倩則委屈地扭過頭去淚眼婆娑……
我欺負(fù)小倩，這怎么……解釋？猛小子看我，沒有說話，我知道是在等我致詞。致詞是當(dāng)然要致詞的，以表明自己是清白和無辜的嘛，說幾句還是挺有必要的。說了就是做了，信不信是別人的事。
但從猛小子提小倩開始我就不爽，因為說話歸說話，問我什么我也都是很真誠很坦白很實在地回答，只看不慣這小子戲謔的表情由始至終掛臉上。
覺得我粗鄙，不放在眼里，是以為可笑可憐的小東西？好想一把提著這廝衣領(lǐng)口，眼睛惡狠狠地告訴這家伙一聲：“我美好純潔的靈魂，偉大澡雪的精神，不是你能想象的！”
所以任他一臉戲謔、不屑，只覺清風(fēng)拂過山崗，山崗處有幾只牛羊，就算牛羊簡簡單單只是低著頭啃著草，也是風(fēng)光無限美好。我不由得拖起下巴，細(xì)看照片，不去管某人什么表情而影響自己任何心情。
從此處我不經(jīng)意間的表現(xiàn)來講，自覺很容易配得起八個大字：這很大度，也很睿智。
盯著照片思索一番后，我就知道這“鐵證”是三天以前的，我伸手是要給小倩橡皮擦用的，但由于猛小子這貨刁鉆的拍攝角度，乍看之下很當(dāng)然就以為我在襲胸了。至于照片里我表情冷酷，僅僅是不想彼此因為表情而產(chǎn)生一些不必要的誤會罷了。
我面無表情的時候，通常都看起來比較冷酷的。對于女人，同齡層的女人，要么甜言蜜語，要么冷酷到底，我想我是這樣的。
如果偶爾做不到這樣，要補(bǔ)充說的是另外一句話——我想我希望我是這樣的。
接下來是有條不紊地一番分析和解釋，猛小子聽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詢問了我?guī)讉€問題，這才放心。
為什么說“放心”呢？是因為這些問題里，一個是“她哭的時候你都不知道嗎？”我點(diǎn)頭，說：“拜托，用點(diǎn)兒腦子，她哭的時候是面朝著你而背對著我，我都沒看到的好吧。”
另一個問題是，“你送的只是橡皮擦？”對此我并沒有覺得他問得多余，反而覺得這句話才是重點(diǎn)。
于是我也耐心解釋道：“是啊，不然呢？總不能送鮮花吧，我從來只是把她當(dāng)作妹妹看待，鮮花玫瑰什么的都不能送的。嗯，不過說實話，我也有想過送，只是……我家子秋說了，除了她不能再送花花給別人。所以呢，我就只能送橡皮擦了呀，既小巧又好用，真香！”
“只是……妹妹嗎？”猛小子見我點(diǎn)頭，便終于長舒一口氣，以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