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戀篇》30 沒有態(tài)度，就是一種態(tài)度
衛(wèi)晃晃悠悠地來到操場邊，然后開始跑圈，沒有什么熱身、技巧，就這么一直瘋狂地跑啊跑，強開始時還陪著他跑，跑了十幾圈了，這家伙還在不停地跑；強實在跑不動了，只能站在一處看著他，只見他跑得腳步踉蹌了，還在跑，摔倒了爬起來還跑，還時不時用手背擦著臉上流下來的水，不知是汗還是淚，或者兩者都有，心里也覺得怪難受的，只好又陪著他跑起來。
不知跑了多少圈，兩人連摔帶爬的，實在挪不動了，癱倒在地上喘著粗氣，天上的月光如銀地灑下，不管人間經(jīng)歷什么變故，滄桑變化，它始終如一清華浴地，如玉如雪，從不改變。
衛(wèi)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拉著強一起爬起來，象是對強說也象是對自己說：“回去吧，洗個澡好好睡一覺，我不能倒下。”然后徑直向前走了。
云一直不知道衛(wèi)已經(jīng)回到學(xué)校，等她知道的時候，衛(wèi)已經(jīng)回校三天，該辦的事情都辦完了，他買了明天的火車票，準備回去。
看著云發(fā)來的信息，或她打來的電話，他如同木雕一般，一動不動地看著，沒有反應(yīng)。但也躲不過云直接找到宿舍來，他只是平靜穿上外套，對云說：“我們?nèi)ゲ賵鲎咦甙??！?p> 兩人安靜地走在操場上，正如每個高校都有一個戀愛角一樣，這里也是學(xué)校的戀愛角，樹影下，草地上，灌木叢中，隱隱約約一對對情侶相偎相依，給夜色增添了一抹溫情和浪漫。
從表面上，衛(wèi)仍象原來一樣，牽著云的手安靜地走著，甚至也給了她溫情的擁抱和親吻，但云感覺他象變了一個人，牽著他有手，心卻在海角天涯，現(xiàn)在的衛(wèi)，被抽走了活力和熱情的木偶，那樣漠然，這種感覺讓云害怕極了。
她在一棵長椅上停下腳步，拉著衛(wèi)坐下。
她擔(dān)心地看著衛(wèi)：“你沒事吧，你爸爸怎么樣了。”
衛(wèi)：“我沒事，你不用擔(dān)心。爸爸發(fā)生車禍，現(xiàn)在情況也在醫(yī)院穩(wěn)定下來了?！?p> 云：“但是你，好象完全變了?！?p> 衛(wèi)：“也許吧，不過誰碰到這樣的事情，都會有些改變不是嗎？”
云：“也是。”
兩人沉默了一會，云問：“你這次回來，為什么不告訴我?！?p> 衛(wèi)：“嗯，對不起，事情太多，本想這兩天告訴你?！?p> 云：“事情多我可以幫你啊，這樣事情就會少一些?！?p> 衛(wèi)：“有些事情你幫不了的?！?p> 看著云不服氣地睜大了眼睛，衛(wèi)忙說：“的確有些事情需要我親自處理的。”
云難過地低著頭，玩扯著自己的食指說：“我還以為我可以幫上一點忙?！?p> 衛(wèi)用手輕輕撫過她的頭發(fā)，趁著她低頭的時候，深深地凝望著她，并在她抬起頭時轉(zhuǎn)向另一個方向，刻意不去看她。
云小聲說：“我感覺你這次回來變了，變得離我好遠。”
衛(wèi)：“是吧，可能是近段時間事情太多，太累了。”
云低著頭，委曲的淚水在眼睛里打轉(zhuǎn)，卻又頑強地擦去了，她覺得這個特殊時候不能太脆弱，不能再給衛(wèi)增加負擔(dān)了。
衛(wèi)雖然眼睛看著別處，但身邊的姑娘的一舉一動，他都收之眼底，他很想緊緊地抱著她，給她最深的愛與支持；但是他不能，他不能因為這一時的軟弱而毀了她的一輩子，他狠心地把頭轉(zhuǎn)向更遠的地方。
云從來沒有象這一刻這樣感覺與衛(wèi)的距離，咫尺天涯，她突然想到這個詞。
這種認識讓她既害怕又難過，就象小孩子即將被父母拋棄的感覺，讓她情不自禁地抱緊衛(wèi)的胳膊：“衛(wèi)，我害怕，你抱抱我?！?p> 衛(wèi)回抱了她，在她看不到的上方，咬緊牙關(guān)，用全部的意志對抗自己內(nèi)在的情感。
云把頭貼在他的胸前，喃喃地說：“今晚我們不回去了好不好？我們?nèi)ツ莻€**旅館好不好？”
衛(wèi)那個當(dāng)下覺得內(nèi)在的世界都要崩塌了，他幾乎聽到自己內(nèi)在的聲音要沖出來大喊：“好！”
但一陣風(fēng)吹過，強行把他再次地拉回現(xiàn)實。
他忍了又忍，面容控制得甚至有點扭曲，良久，才用盡量溫柔的聲音對云說：“別多想了，我送你回去吧。”
云再也忍不住，抬頭哭著問他：“你怎么了？你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你到底還愛不愛我？”
衛(wèi)也紅了眼睛，他忙把云按在胸前不讓她看到自己的異常，以盡量正常的語氣說：“我當(dāng)然愛你，我記得的，要對你好好的。但是今晚上不行，好嗎？以后，以后有機會去。”
云還是委曲得不行，這是她能挽留衛(wèi)的最后一個手段了，但是好象還是沒有用，也許還有其它不要臉的方法，但是云做不到。
她覺得胸口象壓了一塊大石頭一樣，讓人喘不過氣來；
她覺得象被人掐住了喉嚨，想喊但喊不出來；
她的眼淚一直不停的流，想止也止不?。?p> 她想摧毀這一切壓迫她的感覺，但是好象被壓得動也動不了，她從來沒有感覺這樣的難過，即使當(dāng)年離開奶奶獨自一人來到大城市生活的“寄人籬下”，也沒有這么憋屈過。
最后還是衛(wèi)把她背回去了，云的眼淚把他的背后都打濕了，好象預(yù)知了自己未來的命運；衛(wèi)一直微仰著頭，睜大眼睛，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并不斷在心里建設(shè)：我要堅強，我不能倒下；我要堅強，我不能倒下。
這一招似乎挺有效的，他的眼淚慢慢就收住了，并且這樣過了很多很多年，不管碰到多大的困難，怎樣傷心難過的事情，都沒有再掉過一滴眼淚；
但是他好象也失去了笑的能力，當(dāng)然這是后話，在此不提。
次日，衛(wèi)獨自登上了火車，除了強給他提著大包小包，沒有其它人送別，他也沒有留給云任何的信息。
這是他和強還有幾個死黨討論后的決定。
那天，在衛(wèi)的宿舍里，強及其它死黨看了衛(wèi)大體完成的可行性報告后，大家都覺得大有可為，商量繼續(xù)做下去，并一致同意給衛(wèi)兩成干股，衛(wèi)強辭不過，只好先應(yīng)著了。
公司的問題好辦，云的問題不好辦。
衛(wèi)的要求是：讓云接受他倆分開的事實，還要最大限度地降低對云的傷害，不管是外部還是內(nèi)心。
大家逼得沒法，想了很多和平解決的方案，都覺操作性不強，又出了很多餿主意，比如衛(wèi)找一人上演移情別戀、捉奸在床的戲碼之類，讓云見到絕望死心等等。
衛(wèi)對這個方案有些動心，但又被否了，原因是：
一方面云不會相信這種低級的戲碼，
另一方面又會連累另外的女孩子，不好。
大家又想了一些奇葩的、另類的方案，說出來自己都覺得過不去，其中一個比較嘴快的不禁嘟噥一句：“總不能讓人找云麻煩，讓她自慚形穢自己了去吧?！?p> 衛(wèi)猛地抬頭：“你說什么，不能碰云？！”
那架式如一頭炸了毛的獅子，只要對方說一句：是！就會猛撲過來把對方撕成碎片。
其它人忙把他們隔開，
這邊直著脖子喊著：“不是設(shè)想嗎，不是比喻嗎？”
那邊吼著：“你還真敢想?。∧闼麐屨娓蚁氚。 ?p> 這邊：“分個手而已嘛，又不是沒見過，哪有這么麻煩的?！?p> 那邊：“你再說一句，你再說一句，你給老子滾！！”
這邊：“滾就滾，沒空理你這破事！”
那邊：………
一時間七手八腳，左擋右摁，亂成一團。
最后衛(wèi)大手一揮：“都別說了，你們走吧，老子想靜靜。”
他奮力把眾人趕出房間，緊閉房門，才頹然靠坐在門后，陷入沉思。
最后決定了，要讓云這樣的女孩子死心：“沒有態(tài)度就是一種態(tài)度?！?p> 沒有說服，沒有表達，沒有告別，就這么一走了之。
他承認自己很懦弱，沒有能力面對這一切，但也是他能想到最好的辦法了。
當(dāng)然，后序還需要一些人的配合，他已經(jīng)想好了，一定順著她的習(xí)慣思維讓她自己死心。
坐在門后的衛(wèi)長吐了一口煙，這是他有生以來，做出的最艱難的決定。
云在兩天之后，知道衛(wèi)的離開，看著他宿舍空蕩蕩的床，面對他舍友尷尬、同情、難以言述的復(fù)雜表情，云沉默地離開了。
她開始打他電話：
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您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wù)區(qū)；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
給他發(fā)短信：
衛(wèi)，發(fā)生什么事情了？你在哪？
衛(wèi)，有什么事情我們可以一起商量，相信你能面對，我也能面對的，兩個人的力量，總比一個人的力量強不是嗎？
衛(wèi)，你不是說過，未來我們一起面對嗎？生命中的遇見是老天給你最好的禮物嗎，這些你都忘了？
衛(wèi)，……
換了別人的號碼打，喂了一聲掛斷，再后來，
最后一次撥打：
您撥打的電話已停機……
長長的嘀嘀聲，如長長的休止符，如云心里回響，再陷入長長的靜默。
云安靜地在幼兒園的小轉(zhuǎn)盤坐了一整天，直到那個熟悉的看門老阿姨關(guān)心地過來問了兩次，才平靜地微笑道別離開。
她平靜地去食堂打飯，如吃藥一樣，平靜地咽下每一口飯菜，完全不顧及旁人看她的眼光；
她去圖書館查資料，用最快的速度寫好評文，提交老師，并申請好半個月的假期，爭取在答辯時趕回來；
她給奶奶打電話，象以前一樣笑說自己在校園的趣事，并答應(yīng)畢業(yè)后去看她；
她給父母留言，說有一個機會去外地實習(xí)，需要多少費用，說服得到了父母的支持。
然后她通過她的渠道，查到了強的宿舍和電話。
那天一大早，強一邊打著呵欠，一邊推開門要去上洗手間，一看眼前人，嚇得差點尿了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