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白隱川從美夢中醒來,鼻翼間還滿是晏溪的氣息,但身邊已是空無一人。
他坐起身來,看著床榻上點點落紅,心中悵然若失,“她若想與我在一起,便不會這般不告而別了。”
晏溪坐在皇衛(wèi)營的內(nèi)堂,昨夜的點點滴滴不斷涌現(xiàn),揮之不去,令她羞憤難當(dāng)。
“我今后該如何面對他?他又會如何待我?”一想到曾經(jīng)兄妹相稱的兩人竟有了魚水之緣,她便覺得今后都無法與白隱川見面了。
“晏大人!晏大人!”公羊祿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將晏溪的神魂拉回眼前。
晏溪起身,見公羊祿氣喘吁吁地進(jìn)來,問道:“什么事?”
公羊祿進(jìn)了內(nèi)堂,向外窺探一下,又關(guān)了門,才急急道:“不好了,太宰楊敬和向皇上遞了折子,告發(fā)晏家是罪臣蕭術(shù)的黨羽!他手上還有人證,便是你那個侍女,叫......叫什么來著?”
“雙錦!”晏溪咬牙切齒道。
“對,就是她,螺黛堂里傳來消息,原本皇上都已經(jīng)網(wǎng)開一面,不追究晏家了,可楊敬和卻將此事拿到臺面上來,聯(lián)合幾個官員一同聲討,逼著皇上處置晏家。師傅說堂中實在無能為力,叫你去求一個人?!?p> 根本無需公羊祿說明,晏溪便知她所說的人是誰。
很快,晏家便接到全家停職禁足府中的圣旨。
當(dāng)晚,白隱川思索著解救晏家的良策,他心中已有了法子,可晏溪會答應(yīng)嗎?
正想著,便見晏溪站在窗邊,側(cè)著頭,似是不敢看他。
“蜜兒!”白隱川起身走上去,剛一伸手,見晏溪向后一躲,他訕訕收回了手,強笑道:“你是為晏家而來吧?!?p> “嗯。”
“若不是為此,你是否此生都不想與我相見?”白隱川看著眼前目光躲閃的女子,語帶輕怨。
“我......”晏溪還未說完,便被白隱川打斷,“你不必絞盡腦汁搪塞我?!?p> 白隱川退開兩步,轉(zhuǎn)身走到矮幾旁坐下,“過來坐?!?p> 晏溪踟躕一瞬,還是舉步走了過去。
白隱川為她沏了一杯茶,“我明白,但凡有一點法子,你都不會來找我。但我,只有一個法子?!?p> 晏溪接過他手中的茶,眼中迸發(fā)出驚喜之色。
“作為封王,我們對自己的家臣有生殺予奪之權(quán),若晏氏成為我白氏家臣,皇上便要將晏家交由我父王處置了,如此一來,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卑纂[川垂眸,看著杯中琥珀色的香茗,“家臣者,一曰宗親,二曰姻親。”
晏溪聞言,轉(zhuǎn)身背對白隱川,晏家和南涯相隔萬里,上哪去扯上宗親的關(guān)系?至于姻親......她面上忽地?zé)隣C起來。
就聽白隱川繼續(xù)道:“你若點頭,我便明日進(jìn)宮,討得這一紙婚約。”
晏溪不語,許久才見她起身,走到白隱川面前跪倒在地,“臣女多謝世子相救!”
白隱川眼中閃過一絲絕望,終究只是化作一句,“起來吧?!眱扇私圆恢舜诵囊?,更是怯于問出口,便只好這般相互試探,相互逃避。
晏溪離去之前,白隱川幽幽道:“蜜兒,我會將婚期定在三年之后,三年之內(nèi)我不會打擾你。三年后,給我一個答復(fù)?!?p> 皇帝看著跪在殿上的白隱川,笑道:“你求娶晏溪,欲納晏氏為家臣,就不怕遭中吏司彈劾你其心不軌?”
白隱川字字鏗鏘道:“臣的忠心,表于圣上足矣!臣知圣上還有疑慮,故愿以南蠻十二生肖神營為聘,獻(xiàn)與皇上!”
皇帝面帶疑色,道:“你說什么?神營?”
白隱川聞言,暗忖道:“蜜兒沒有將我的身份稟告皇上?難怪皇上沒有降罪于我和神營?!卑纂[川心中又是驚訝,又是感動。
他伏地將神營一事的前因后果向皇帝如實稟報,皇帝唏噓道:“朕還在奇怪,為何神營在昭王起事后這么快便棄暗投明,原是這樣。”他看著白隱川,似笑非笑道:“神營朕便不要了,愛卿既然開誠布公,朕便再問你一句,你可知這晏溪的身份?”
“臣,知道?!?p> 白隱川走后,皇帝對親信的內(nèi)侍感慨道:“神營不會忠于昭王,也不會忠于朕,但朕相信,螺黛堂的人對朕的忠心!”
楊府的后院。雙錦被安排在一間暗室中,吃穿用度皆是與楊氏姐妹等同的待遇,楊大人還答應(yīng)她,只要晏氏覆滅,她便是楊家的四小姐,將來還會為她說一門好親事,備一份豐厚的嫁妝。
她心中暗自得意,“巳蛇大人,現(xiàn)在,我將是小姐,你將是階下囚了,你對我呼來喝去時,可曾想到有今日?”
“雙錦小姐,奴婢來給您送新制的衣裳了?!遍T外傳來一個侍女的聲音。
“進(jìn)來吧?!彪p錦慵慵懶懶,小姐的款兒擺了個十足。
那侍女推門進(jìn)來,將一個托盤遞到她的面前,里面一疊雪白的料子,看著很是刺眼。
“我即將成為楊家的小姐,如此喜事,怎能著白色!你們是干什么吃的!拿我尋開心嗎!”雙錦一見那料子,登時大怒,將那托盤一把打翻,那侍女也跟著倒在地上。
那侍女卻未見怯色,只是從容地將料子拾起,臉上揚起冷冷笑意,步步逼向雙錦,“小姐,喜慶的顏色,實在不適合懸梁??!”
雙錦聞言一驚,只見那侍女手中一抖,料子散開,竟是一條白練!
雙錦也是有功夫的人,她立刻反應(yīng)過來,便伸手抓向那侍女的脖頸,但侍女旋即舉起手中白練,幾個旋身騰起,便用白練纏住她的雙手,又縱身躍到她身后,白練在她兩手間分開,將雙錦的纖頸夾在中間。
那侍女背對著雙錦,收緊了手中白練......
“公子,您交代的事,奴婢已經(jīng)辦好了?!卑姿A報道。
白隱川點了點頭,“辛苦了?!辈恢獜暮螘r開始,晏溪成了他的逆鱗,任何人都不能威脅到她。
雙錦被發(fā)現(xiàn)時,正吊在楊府后院廊下的梁上。幾日后,楊敬和被中吏司彈劾,參他濫用職權(quán),收受賄賂,還誣告良臣。楊敬和很快便被罷官免職,右少宰柳焱接任太宰一職。楊家一夜之間如大廈傾頹,楊氏姐妹被充作官奴。這還是晏溪向螺黛堂求情的結(jié)果。她心中對楊文建的死始終有愧,楊文建雖對她曾有不軌之圖,但罪不至死,她當(dāng)日確是被仇恨沖昏了頭腦才會誘使戴然殺死他。因而,在螺黛堂和白隱川同時向楊家出手時,她密聯(lián)了師傅,求她想辦法讓皇帝對楊家從輕發(fā)落。
晏溪看著晏家的車隊在白氏親衛(wèi)的護送下離開,轉(zhuǎn)身回了晏府。她在空蕩蕩的晏府考慮了一整晚,最終決定搬出晏府。
怕院子荒廢,她將晏府租賃出去,自己去租了一間小小的院落獨居。除了螺黛堂的人來北盛時在此落腳,平日里人跡罕至。
這一日,她走在街上采買些日用之物,忽然遇到意想不到之人——葉雨薇和,司徒凡。
“好久不見!”晏溪笑道,眼睛不經(jīng)意看到葉雨薇微微凸出的小腹,“你......有身孕了?”
葉雨薇羞澀地點頭,一雙杏眼中盡是溫柔神色,忽地省起身邊的司徒凡,“哦,這,這是......”
“是你的夫君吧?”晏溪轉(zhuǎn)眸看向頭戴斗笠掩面的司徒凡,故作不識,含笑致意。
“是,這是我夫君,名叫安在?!比~雨薇見晏溪神色坦然,心中的巨石才落了地。
“安在?安然健在嗎?真好。”晏溪低頭,滿心釋然,“不早了,我先告辭,保重!”說罷,頭也不回與兩人擦肩而過。
葉雨薇看著晏溪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莫名疑惑,“咦?”
她未注意到,她身邊的夫君安在,眼中也閃著同樣的神色。
晚間,安在正給葉雨薇揉著腫脹的雙腿,漫不經(jīng)心道:“雨薇,今日遇到的那個女子,我見過嗎?”
他久久未聽到葉雨薇說話,抬眸一看,卻見她一臉驚怯,淚珠兒從頰上簌簌滾落,不禁心疼道:“這是怎么了?”
他恍然,“呵呵,都說孕婦心思敏感,果然不假,我不過覺得有些似曾相識,問一句而已,她怎能及得過我的夫人?”
葉雨薇由著自己的夫君將她擁住,輕拍安慰,心中卻是凄然。
回憶,封得住;但這情,封得住嗎?
晏溪正在家中獨坐,忽聽有人敲門,“誰?”
“是老身!”晏溪聽出是針婆婆聲音,忙開門將她迎進(jìn)來。
針婆婆進(jìn)屋四下打量著,又拉住晏溪,上下看了兩眼,“難怪雨薇感到奇怪,確實像。”
“像什么?”晏溪詫異道。
針婆婆將手指輕搭在晏溪脈上,晏溪見她神色從探詢逐漸轉(zhuǎn)為喜色,不由問道:“針婆婆,這是何意?”
針婆婆拉住晏溪欣喜若狂道:“真想不到啊,你這丫頭這般爭氣!”
她不理晏溪一頭霧水,自顧自道:“第一次見少主時,還是個襁褓嬰兒,沒想到現(xiàn)在也要做父親了!幸好,我當(dāng)時為你解毒時,也順手幫你理順了生育大穴?!?p> 晏溪聞言,心驚神駭。她曾在神營被針婆婆封住“天葵”,不想針婆婆竟又為她解了穴道。
針婆婆還在念叨:“雖說剛剛月余,可也得注意,不能在這里養(yǎng)胎......”她轉(zhuǎn)眼便見晏溪跪在地上,嚇得魂飛魄散,趕忙上前攙扶,“丫頭,你這是做什么!”
晏溪跪地不起,道:“求針婆婆不要告訴世子!”
“這卻是為何?”
“我聽聞,世子前日便被湛王召回南涯了,他為何回去,婆婆應(yīng)是知道的吧?”
針婆婆憂愁地點頭,晏溪繼續(xù)道:“婚約一下,南蠻各部便紛紛發(fā)難,想要自己的貴女代之,若是我們真的成婚,那他們只怕會反了去吧?想來,晏溪罪臣之女確是配不上湛王世子......”
“丫頭,你真當(dāng)少主不知你的真實身份?”針婆婆笑道。
晏溪驚道:“他,他知道?那他還告訴我他是神王?”他還是那個足智多謀的白隱川嗎?
“他只是不愿與你落下芥蒂。丫頭,老身可以不去稟報世子,但你要答應(yīng),今后三年要跟著老身!”
白隱川正對大掌事下達(dá)著一條條鐵血的刺殺令,“你們切記不要暴露身份,明面上還要站在各部族的立場,反對我娶晏溪,神營是唯一能牽制他們的勢力,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能讓南蠻各部對神營有絲毫不滿。我們可以借此機會離間各部,我的妻子只有一個,他們卻有十二個部族,我不相信他們之間會是一堵不透風(fēng)的墻?!?p> 白風(fēng)走進(jìn)來,“公子,北盛傳來消息,晏小姐她從皇衛(wèi)營辭官了,家中也是人去樓空?!?p> 白隱川霍然起身,“可查到她的去向?”
“屬下等還在查?!?p> 白隱川緩緩坐回椅上,“她定是知我被南蠻各部為難,才離開的。蜜兒,你若是不守三年之約,天涯海角我也要將你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