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偷偷倒掉吧,反正只要你姐不知道就行了。”葉星辰道。
茗九伸手彈在葉星辰腦門,疼得他直呼痛:“浪費可恥!要是吃不完,偷偷帶走,明日接著吃,不就行了。”
葉星辰捂著腦門,恍然大悟:“原來還有這種操作!”
茗九不禁暗自咋舌,若是讓二姐知道,她浪費糧食,鐵定逃不過一頓打。
趁著兩人說話間,心細的黎歌已經(jīng)準備好食盒,開始收拾菜碟。
茗九不由感嘆道:“有黎歌在,真好!”
昏暗角落,窗戶大開,晚風輕拂,銀輝傾泄,肆無忌憚地蹂躪著青龍陰郁的臉龐。
倚著冰涼的墻壁,注視著殿中,揉著圓滾肚子的茗九,眼中晦暗不明。
小青。
溫柔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青龍微微發(fā)怔。
這世上,唯一這樣柔聲喚他的,惟有兄長。
黑發(fā)如瀑,隨意散落在腰間,目光溫和,暖陽般的笑容,在銀輝的包裹之中,落在青龍眼中,恍若浮華了萬年。
青龍靜默不語,唯獨面對兄長時,他才會稍許感到那么一絲安心。
溫暖的手握上青龍微微顫抖的拳頭,輕柔一笑:“走吧,回去吧?!?p> 看著兄長的背影,青龍垂著頭,不知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恍然間,颯爽仙姿誤入眼中,萬鳶和楚麒麟。
又是碧海的人...
小青。
兄長的聲音再次響起,青龍回過神,不知道何時,已經(jīng)到了住處。
白龍一直牽著青龍,讓他坐于床邊,褪去上衣。
沒有任何的抗拒,任憑兄長褪去一層層衣物,直到后背血肉模糊的傷,暴露在外,一覽無遺。
看著青龍如此,白龍眼底盡是心疼。
他這弟弟,從小便是如此。
幼時,被人推下假山,傷了右臂,若不是替他洗澡時瞧見,還不知道他會強撐到什么時候。
后背的傷,是先前與葉星辰對戰(zhàn)時傷到的。
白龍一直在臺下看著,一整日,青龍都不太對勁。
小心翼翼替青龍消毒,上藥,包扎傷口。整個過程,青龍咬著牙,不曾吭聲。
“小心傷口,不要沾水?!?p> 青龍張了張口,道:“兄長,是她,她...”
暖意忽至,被攬入溫暖的懷抱,溫柔的大手輕撫著青龍的細碎的發(fā)。
“什么都別想,我會一直陪著你的?!?p> 青龍垂眼輕閉,細長的睫毛輕輕掃過白龍衣襟,溫熱的鼻息噴吐在白龍胸前。
像是陷入一場夢,沒有迷惘,沒有陰郁,沒有傷痛的美夢。
溫暖到讓人懷疑,好似萬事萬物,皆為虛幻。
而此時,聽說二姐萬鳶和小魔君楚麒麟,趕到學院。卻因遲到,誤了報名時間,被院長老頭狠狠罵了一頓,數(shù)落了半柱香之久。
依著柳老頭的性子,想要此時不想被告知家中,必然是要狠狠罰上一罰,且要認錯態(tài)度誠懇,才肯罷休。
這不,萬鳶楚麒麟兩人,乖乖領了罰,拿著掃帚打掃后院。
茗九聽了,直幸災樂禍。沒想到,二姐平日里對她嚴厲萬分,也會有被罰的一日。上趕著要去后院瞧熱鬧。
“快走快走!”
“這就走了,不管師兄了?”葉星辰賊眉鼠眼地挑眉。
茗九自然知道他說的是誰,順著葉星辰目光看去,南晚風乖巧地坐著,臉頰醺紅,看來是喝醉了酒,搖搖晃晃,頭一歪,倒在玄熠肩上。
茗九眼皮輕挑,心中異樣,卻說不清道不明,只能悻悻一笑,以掩飾內(nèi)心的波動。
“你這是臉抽筋了?”茗九開口,毫不客氣。
葉星辰驚異:“看見別的仙子靠在他肩上,你就一點感覺都沒有?”
“那可是師父的未婚妻,親密一點,很自然啊,你要我有什感覺?”
風輕云淡,好像他們?nèi)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p> 可若真是如此,他便不會告訴她,他們締結契約之事,她原本就不知曉,大可一直隱瞞下去,這樣兩人便可相安無事,皆大歡喜。
而她,便也不會一遍又一遍的強調(diào),他是她師父,好似兩人之間唯有師徒之情,別無其他。
拂袖而去。
“葉師兄,我知道你關心茗九,但這些還是不要提,她的處境已經(jīng)艱難了。”
黎歌一言,葉星辰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后悔不已。
雖然忍讓,并不是茗九的作風,但她是茗九,一個繼承了神族和魔族血脈的帝姬,一個被天族所仇視的血脈不純的帝姬。
表面風光無限,卻處處受人限制。
為了水族不因她遭人排擠針對,她收起性子,不張揚,不爭搶,事事低調(diào),實在是憋屈。
葉星辰滿是歉意,帶著黎歌跟上茗九,提著食盒往她面前一蹦。
“待會這醬板鴨就給你帶回去吧,這不是你喜歡的嘛。黎歌愛喝湯,這個排骨湯就給黎歌。”
黎歌輕聲道:“那多謝師兄嘍~”
茗九柳眉顰蹙,雙眼直視前方。
以為茗九仍氣惱著,黎歌剛要開口勸解安慰,便被茗九捂住嘴巴。
“噓,別話說!”
在茗九的示意下,三人紛紛蹲下,借著繁盛的草木遮擋身形,屏著呼吸,豎起耳朵。
醺紅的面容闖進視線,三人驚異,她不應該和玄熠在一起嗎?
“師,師姐,不知師姐找我有何事?”
南晚風,雖是醉了,但頭腦確實清醒。蘇念向來看不起她,今日卻一反常態(tài),叫她前來。
蘇念雙手抱臂,不屑地開口:“聽說,你是個養(yǎng)蠱人?”
“養(yǎng),養(yǎng)蠱?師姐,可是弄錯了,我一普通小仙,怎么敢做這種陰險惡毒,傷天害理之事?”
南晚風嚇得不輕,本就醉酒,這下說話更是結結巴巴。
“哼”
蘇念嗤笑,看著柔柔弱弱的南晚風,目光鋒利。毫不留情,捏著她的脖頸,將她甩出。
南晚風被狠狠砸在樹上,悶哼一聲,嘴角鮮血蜿蜒而下,驚恐地看著步步逼近的蘇念。
“收起你這幅弱不禁風的模樣,我可不是那些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的男人,你這套,在我這,不管用!”
鞭子抵著南晚風下巴,南晚風慌了,扣著身下的泥土,眼中盡是水光。
“我,我可是玄熠殿下的未婚妻,未來的帝后,就算你是蘇家人,傷了我,炎帝也不會輕易饒過你的!”
這,是她最后的依仗。
可一句氣勢十足的話,打她口中說出,聲音顫抖,盡是哭腔,便毫無威懾可言。
更何況,對方是蘇念,就憑這些,根本就威脅不到她。
結結實實的幾鞭子抽在南晚風身上,慘叫聲摻雜著哭聲,不忍入耳。
草木之后,茗九被葉星辰和黎歌拉著,不讓她貿(mào)然行事。
“不許去,你本就虛弱,先前又與蘇念一戰(zhàn),身體早就受不住?!比~星辰道。
“可是,我們也不能這樣干看著,南晚風她本就體弱,哪里受得了蘇念的一頓鞭子?!?p> 葉星辰知曉,茗九說這番話,是愧疚。
當年,茗九被人擄走。原本,南晚風同玄熠一起趕赴祁瑤仙山,玄熠得知茗九出事后,半途丟下南晚風,趕往碧海。
有仙娥看護,南晚風本應順利到達祁瑤仙山。卻不知怎么,不慎跌落死水之中,雖然被及時救起,但也因此落下病根。
這事自然而然,被歸咎在茗九頭上。
“茗兒,當年的事,錯不在你,你不欠她什么?!?p> 葉星辰一臉嚴肅,平時嘻嘻哈哈慣了,倒是鮮少見到他這副表情。
“她們走了?!崩韪杼嵝训馈?p> “不行,我不能放任不管?!避诺?。
說罷,幾人迅速跟了上去。
一路上,南晚風被綁著,低著頭,看不清面容。而蘇念手中,多出一個牡丹琉璃瓶。瓶中,若隱若現(xiàn),閃著剔透的熒光。
“那是什么?”黎歌問出三人心中的疑惑。
想起先前的談話,葉星辰猜測,興許是蘇念向南晚風要的某種蠱蟲。
“你到底要做什么?這東西可不是能拿著玩的!”
一路上南晚風都卯這勁兒,終于鼓起勇氣,說出這句話。
東西拿到手,蘇念明顯心情好上許多:“我當然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噬靈蟲嘛,自然是用來吸人靈力的?!?p> 銀輝之下,琉璃瓶格外透亮,映出噬靈蟲的身影,四條腿,兩根修長的刺從口中而出,就連腿上細小的毛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你說,剛剛晚宴上你們之間如此不愉快,晚宴一結束你就被噬靈蟲吸盡靈力而昏迷不醒,高燒不退,這會算到誰的頭上?”
蘇念皎潔一笑。
“自然是萬茗九,此事一出你父親風神必定不會輕易罷休,炎帝也會念著在你與玄熠有婚約的份上,向碧海施壓,就算她萬茗九是帝姬,出了這種事也免不了受罰?!?p> “然后我再讓人四處散播萬茗九是災厄的謠言,一旦事態(tài)擴大,昭云就容不下她,說不定連萬柒柒和萬鳶都不能幸免遇難!”
蘇念笑得瘋狂,仿佛茗九已經(jīng)因此被眾人反感趕出昭云,甚至被廢除帝姬的身份。
南晚風咬著嘴唇,手中握著赤龍佩,渾身發(fā)冷。
她知道,只要捏緊赤龍佩,注入靈力,便能將喚來玄熠,這樣便能阻止蘇念。
可她猶豫了。
看出南晚風的心思,蘇念冷笑著并不阻止,扯著她的頭發(fā),繼續(xù)往前走。
這一切盡數(shù)落在茗九眼中。
“怎么辦?”黎歌悄聲問道。
茗九并不說話,眼中兇光畢露。
蘇念想要怎樣,她并不在乎,她都能應付,只是,千不該萬不該把姐姐們也牽扯進來。
雖早知道,茗九一直收斂著性子,可這模樣,著實讓黎歌嚇了一跳。
葉星辰直舒長氣:“她最在乎的就是家人?!?p> 借著銀輝,看清前路,可越走,蘇念越覺得手中的南晚風愈發(fā)沉重,回頭瞧上一眼,南晚風踉踉蹌蹌。
“麻利點兒的!”
言語之中盡是不耐煩。
直到手中忽的一輕,蘇念驚慌地轉(zhuǎn)過身,南晚風早已不見蹤影,這林中除了她,竟無一人。
手不覺在腰間尋找鞭子,抓了個空,慌忙低頭看,腰間早已空無一物,鞭子不見了。
忽的,冷風刮過,黑影搖曳,只見茗九手拿琉璃瓶,對著銀輝,正細細端詳。
南晚風早在蘇念中了葉星辰幻術的時候,就被黎歌救下。
“你怎在這?”蘇念輕狂道。
雖然被人發(fā)現(xiàn),但蘇念絲毫不慌張。
茗九把玩著琉璃瓶,瓶中蟲影映在她光潔滑嫩的臉上,只要稍稍釋放一點靈力,瓶中蟲子便蠢蠢欲動。
“你要干什么?”
見茗九并不回答,蘇念開始心慌。
“這,是個好東西,”
茗九橫眉冷眼,緩緩向蘇念逼近。
“不過,這么好的東西,還是留給你自己用吧!”
見形勢不妙,蘇念拔腿就跑,奈何,被茗九一把薅住頭發(fā),扯了回來。
想起先前輸給茗九,心中怒火中燒,一個轉(zhuǎn)身面對茗九,茗九卻并不松手,仍舊拽著蘇念的頭發(fā)。
蘇念被拽的生疼,只覺得頭皮都要被拽下來,情急之下,抽出發(fā)髻間的金釵,毫不猶豫朝著茗九刺去。
茗九嗤笑,恰用琉璃瓶擋下,只見琉璃瓶轟然破碎,瓶中噬靈蟲,掉在蘇念身上,鉆入皮肉之中。
不給蘇念反應的機會,用縛靈繩將其捆住,扔在地上,只能任憑噬靈蟲吸取靈力。
“萬茗九,你等著!總有一天,我要把你踩在腳下,讓你向我求饒!”
蘇念青筋暴露,面目猙獰。
下一刻,便被茗九封上嘴。
“太吵了,這夜深人靜的,還是安靜點的好,不要打擾其他人休息?!?p> 蘇念眼睜睜看著茗九幾人離去,想要掙脫,卻又不能。如此一來,只能等著噬靈蟲,一點一點將她靈力吸食殆盡。
樹影搖曳,聲聲作響。
南晚風,跟在茗九身后,心中難安。
“我們,這樣不好吧?我是說,把她一個人丟在那里,況且那噬靈蟲十分厲害...”
“那你去給她松綁啊?!比~星辰?jīng)]好氣。
他們辛辛苦苦才將她救出來,沒想到就換來一句,這樣不好。
南晚風像是只受了驚的兔子,唯唯諾諾:“對,對不起。我只是覺得大家都是同門,要好好相處才是...”
“好好相處,你身上的傷,不疼了?”
黎歌也著實被南晚風這話氣得不輕,才說了這么一句。
那蘇念看著像是要和他們好好相處的樣子嗎?剛挨了一頓鞭子,現(xiàn)在就忘了疼,真是圣母在世!
茗九瞥了眼南晚風,南晚風被看得心虛,垂著頭,不敢與茗九對視。
“白玉膏,拿去,抹在傷口上,不會留疤?!?p> 茗九從袖中摸出盒白玉膏,南晚風受寵若驚,接了過來。
“多謝。”
茗九勉強擠出一個笑,算是回應,她不愿久留,便先行離去。
黎歌向葉星辰打了個招呼,便急匆匆跟上去。
葉星辰瞥了眼有氣無力的南晚風,道“今夜之事,還望師妹閉口不言?!?p> 南晚風只是點頭,望著紛紛離去的幾人,目光呆滯。
銀輝之下,唯有沉默的影子,立于腳下,躊躇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