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漸濃,緩緩爬上山頭,雀鳥鳴叫,迎接著明亮的早晨。
忽然之間,轟然巨響,冷風(fēng)灌入,冷得茗九打了個顫,睡意瞬間煙消云散。
茗九不悅地抬起眼,門不僅打開,而且還被拍飛出去,可憐兮兮倒在園中,動也不能動。
只見一身鵝黃衣裙的仙子,氣勢洶洶,手中握著晶瑩剔透的不能再透明的玻璃瓶,瓶中裝著只神采奕奕,氣色極佳的噬靈蟲。
雖然從未見過蘇念這位在昭云教書的姑姑,但如此看來,這位仙子便是了。
知道蘇紫遲早會找上門來,為她侄女抱不平,只是沒想到來的這么快。
她,還沒睡飽。
“小帝姬,好大的威風(fēng)啊!”
“入學(xué)第一日,便用噬靈蟲如此陰邪之物,殘害同門!害得蘇念昏迷不醒!”
蘇紫,目眥盡裂,握著玻璃瓶的手,青筋暴露。
雖是清晨,還未到起早上課的時辰,但經(jīng)此巨響,驚醒不少人。聽見尖銳的聲音,有人辨出源于蘇紫,便急匆匆穿好衣物,擠成一堆,想要看看又是哪個不長眼的新學(xué)員,惹惱了蘇紫。
黎歌在人群之中,見是蘇紫,這情況就算她沖上去,也解決不了。黎歌也算是機(jī)靈,擠出人群,朝著男仙們的宿舍跑去。
茗九睡眠不足,實在不怎想挪動,拖著半睜不開的眼皮,迷迷糊糊暈著,緩了許久才慵懶地伸腰舒展,不緊不慢地下床,穿衣,繼而洗了把臉,一副悠閑自在的模樣,仿佛無事發(fā)生一般。
瞧著圍觀的學(xué)員漸多,而蘇紫卻被茗九漠視,蘇紫只覺得丟了臉面,惱怒不已,一掌打翻銅臉盆,溫水四溢,茗九卻靈敏的一個閃身,避開。全身上下并未沾染半分。
茗九默默彎腰撿起銅臉盆,歸于原位。
這一舉動卻讓蘇紫惱怒成羞,對著茗九又是一掌劈過去。
“這是怎么了,蘇紫又發(fā)什么瘋?”
“你不知道,昨晚,蘇念想要用噬靈蟲對付萬鳶師姐,被小帝姬撞見,打斗間,噬靈蟲掉到蘇念身上,吸了她的靈力,現(xiàn)在還昏迷不醒呢!”
“這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嗎?自作孽?。 ?p> “不過,講真,我還從未見過有人敢這般與蘇家作對的,看來這蘇家也是啃不了骨頭吃豆腐的主兒!”
“一派胡言!分明是那帝姬心懷不軌,偷養(yǎng)陰毒之物,被蘇念師姐發(fā)現(xiàn),便要殺人滅口!”
“像她這樣血脈低賤,還陰狠毒辣,以血滋養(yǎng)毒物,傷天害命之人,就應(yīng)該趕出昭云!”
“對,昭云,容不下她這樣的雜種!”
“雜種,滾出去!”
見有人幫襯,蘇紫自然是氣焰更甚,竟想要出手,將茗九打傷。
“惡意中傷同門,竟毫無悔改之意,今日我便替鮫帝好好教育教育你!”
茗九不躲不閃,任憑著蘇紫猛虎之勢,揮劍刺來。
青光一閃,清脆的哐啷聲,劍被打落在地,蘇紫被一掌拍飛。
茗九抬眼,冷目相對,只是一瞬,眼中冷意全然消失不見。
看著被拍飛在地的蘇紫,想起昨日蘇念慘敗的場景,圍觀的人更加憤怒。惡意中傷老師,可是罪大惡極,仙門之中最忌欺師滅祖之事。
“你,竟敢蓄意出手打傷老師!”
“什么蓄意出手傷人?我看你才是惡意造謠,帝姬明明是正當(dāng)?shù)淖晕曳佬l(wèi)!”
爭吵之中,蘇紫手忙腳亂地扶著被打歪的發(fā)冠,慌慌忙忙站起。
剛才那一掌,茗九并未用出全部氣力,若真是用了,只怕蘇紫是真要丟了小命。雖然不足以傷到蘇紫,但蘇家人素來體面。
這一掌,足夠讓蘇紫顏面盡失。
蘇紫站穩(wěn)了身形,正準(zhǔn)備朝著茗九再次發(fā)難,卻愣住。
只見茗九神色慌張,看著蘇紫手足無措,滿臉無辜與委屈。掩著面,一副淚眼盈盈的可憐模樣,顫顫巍巍走到蘇紫跟前。
張口便是梨花帶雨,任人看了,都會心軟:“蘇老師,抱歉,我,我只是出于自衛(wèi),無意傷害您...”
蘇紫目瞪口呆,氣急敗壞。分明先前看她時,眼中還帶著殺氣,現(xiàn)在見著人多,竟然瞬間變了臉,還將打傷自己的事,說的迫不得已一般。
這黑白顛倒的本事,還真是和楚婉兒那賤人如出一撤!
“你!是否是有心傷人,哼,也只有你自己知道!”
“說,你是從哪弄得這陰邪之物的!還是說,這東西就是你養(yǎng)的?”
蘇紫疾言怒色,急于將噬靈蟲栽到茗九頭上。
要知道十萬年前,神魔大戰(zhàn),噬靈蟲被用于戰(zhàn)爭,殘害生靈無數(shù),戰(zhàn)后便被列為禁忌之物。這養(yǎng)噬靈蟲可是罪大惡極,若是坐實,便要受七七四十九道雷刑。
蘇紫見過不少受雷刑的罪人,非死即殘。任憑茗九多天賦卓絕,也扛不住這重刑,只要她廢了,蘇家便少了一個心頭大患。
人群之中,南晚風(fēng)瞧著茗九,羞愧地低下頭,手攥著衣袖,打轉(zhuǎn),緊張不已。
茗九若是說出實情,大抵不會受到責(zé)罰,而她便要被送去刑場,受那七七四十九道雷刑。
南晚風(fēng)靜靜等待著,等著茗九開口,說,養(yǎng)噬靈蟲的另有其人,那人便是南晚風(fēng)。
卻遲遲等不到茗九開口,抬頭看去,茗九竟然一副嚇傻模樣,猶如嚇破膽的傻狍子,渾身發(fā)抖,雙眼通紅。
見蘇紫兇神惡煞,茗九先是愣住,而后哭得更加傷心,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一副被嚇得不輕的模樣,就連話都結(jié)結(jié)巴巴,說不利索。
“我,我自小便未出過碧海,千里迢,迢迢來昭云求學(xué),還,還是頭一次離家,遠(yuǎn)行。蘇,老師,您說的,這,這什么蟲的,我從聽聞過,而且我最怕蟲子,怎么可能,還敢拿著它...”
茗九越說越傷心,哭的面紅耳赤,鼻子通紅,張著嘴大口喘息,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
茗九哭得蘇紫頭皮發(fā)麻,本以為帝姬都是烈性子,這樣一來,她便也好行事些,可沒想到,這茗九是個軟柿子,沒見過什么世面,張口就哭哭啼啼。
照這樣下去,怕是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可蘇紫從來就不是什么善茬。
“你以為,這樣我就信了?”
“像你這種低賤的雜種,最是會巧言善語,蒙騙人心,不然千悅娘娘,怎么會受騙將翎羽給你,今日,我便替千悅娘娘拿回翎羽,順便教訓(xùn)教訓(xùn),你這賤蹄子!”
說罷,對著茗九便是一掌,這回茗九確實生生受了一掌。
只是蘇紫修為還不到家,這一掌下去非但傷不了茗九,而且簡直就是不疼不癢,這蘇紫不過就是個外強中干的神仙。
害得茗九還要自己用靈力,逼出口血來,佯裝受傷,倒地不起。
見所謂天之嬌女,被自己打的毫無招架之力,蘇紫嗤笑:“蘇念怎會輸給你這樣的貨色?”
蘇紫正得意著,拿出縛靈繩要將茗九綁了:“這就帶你回蘇家受審!”
說罷,便動起手來,將縛靈繩往茗九身上繞。
見茗九被欺,向來主張講和的學(xué)員自然急了眼。鉚足勁兒往前沖。
“蘇老師,你雖為師長,卻也不可對帝姬不敬!”
主戰(zhàn)派的學(xué)員當(dāng)然也不閑著,拼了命的攔住想要沖上前,解救茗九的人。幾番拉扯,便扭打起來。
突兀,清肅的聲音,忽然響起:“蘇老師,您這是做什么?”
一眾學(xué)員立馬了停止?fàn)幎罚瑐€個灰頭土臉,偷擦去臉上的灰塵,默默縮回人群之中。
而蘇紫只覺得背脊發(fā)涼。
“堂堂帝姬,就算犯錯,院長尚在,就算要責(zé)罰,也輪不到蘇家!”
茗九呆看著來人,不怒自威,氣勢磅礴,一舉一動,皆為天人,仙子們行禮,紛紛為其讓出路來。
“大師兄?!?p> 瑾顏淺笑,對著蘇紫揖了揖:“蘇老師?!?p> 蘇紫倒是面色發(fā)青,瑾顏一來,想要打擊茗九,怕是不能了。
“我警告你,這件事最好別插手,別以為你是昭云首徒,仗著院長偏愛,就可以為所欲為,袒護(hù)罪人!”
瑾顏扶起倒地的茗九,為她擦去嘴角的血跡。
做完這些,才面朝蘇紫。
“蘇老師,說的哪里話。這學(xué)生既然犯了錯,自然是要懲處的,雖然談不上是什么天大的過錯,只是些小打小鬧,但該罰的一個都跑不了,只不過這懲罰,依的是昭云的規(guī)矩!”
“你!”蘇紫氣得面紅耳赤,這不明擺著說她仗著蘇家的權(quán)勢,在學(xué)院橫行霸道,欺壓學(xué)生。
瑾顏看著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樣,眼中卻透著寒意。
“學(xué)員行為規(guī)范準(zhǔn)則,第二條,同門有愛,互幫互助,違者,罰跪父神像。萬茗九,身為學(xué)生,與同門不睦,明知故犯,罰跪父神像一日,即刻執(zhí)行!當(dāng)然——”
瑾顏忽然話鋒一轉(zhuǎn),看向蘇紫一字一頓,說的尤為清晰。
“蘇念師妹,身為前輩,更應(yīng)知曉,院有院規(guī),卻不以身作則,反而帶頭違反,罪加一等,罰跪父神像一日,抄學(xué)員行為準(zhǔn)則一百遍,醒后執(zhí)行!”
“你!”
蘇紫氣得齜牙咧嘴,卻又無法反駁。
茗九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而她卻是氣勢洶洶,不論緣由,在他人看來,分明就是她蘇紫,欺壓學(xué)生。
若是再鬧下去,只怕是討不到什么好處。
能做院長首徒,自然是有些本事的,不僅天賦卓絕,而且在學(xué)員之中,頗有威望。凡是遇到打架斗毆的,或是無端挑起矛盾的,就連重要的場合都是瑾顏代替院長出面,他的話猶如院長之言。
不僅學(xué)員們對他心服口服,就連老師對他刮目相看。
可就這樣了解此事,心有不甘,蘇念可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蘇紫輕蔑一笑,將手中的瓶子拿起,在瑾顏眼前晃著。
“這瓶中之物,你可認(rèn)得?昨日萬茗九與蘇念發(fā)生沖突之后,這陰毒之物便出現(xiàn)在蘇念體內(nèi)。”
“這東西,我會帶回九重天,讓各位仙家好生瞧瞧~”
言語之中,盡是威脅之意。
瑾顏冷眼,悄然凝結(jié)靈力,朝著玻璃瓶迸發(fā)而去。
眾人只見一道精光,那瓶子,便在蘇紫手中粉碎,上一秒還因飽餐一頓而歡脫的噬靈蟲,同著瓶子,化為粉末。
蘇紫目瞪口呆,下意識捏了捏手,手中無物,更是不明所以。
她分明沒有用力,這瓶子怎就碎了?難道是她修為精進(jìn),多年來的瓶頸終于突破,才迸發(fā)出這等力量?
看著地上一堆粉末,蘇念面色難堪,原本可以憑借著噬靈蟲,好好告上一狀,這下可好,話放出去了,東西卻沒了。
黑著臉,悻悻離開。
“既然事情已經(jīng)解決,”瑾顏看了眼圍觀湊熱鬧的學(xué)員“給我滾去上課,誰若是遲到了,我想,父神不會介意多幾個人去看望他!”
見瑾顏發(fā)怒,一眾人一哄而散,不能說是散場,只能說是逃竄。
沒錯,就是逃竄。
茗九親眼見著,一位女仙,被嚇得跑丟了鞋,也沒敢停下來撿,就這樣一邊穿著鞋,一邊光著腳,馬不停蹄地跑了。
看得茗九直樂,笑得合不攏嘴。
忽的,瑾顏的臉映在眼前,茗九一臉傻笑,還沉浸在剛才那幕之中。
“好玩兒嗎?”瑾顏道。
“好...”一個好字剛蹦出來,茗九后悔了。
瑾顏忽的冷著臉,靜靜看著她,眼中盡是怒意。
他,生氣了。
“我本以為,三殿下是個聰明人,也確實有些小聰明。”
瑾顏的目光,落在茗九嘴角,他怎能看不出,蘇紫那一掌根本就傷不了她,那分明是她自己用靈力生生逼出來的。
這樣雖沒什么影響,可他不喜她這般不愛惜自己。
“我也沒想到,黎歌搬來的援兵竟然是你?!?p> “恰巧遇見罷了?!陛p描談寫。
先前,蘇紫來時,黎歌機(jī)靈,知道來者不善,便悄然離開,本打算叫來葉星辰,或是玄熠和郴凌墨其中一人。
沒想遇見早起修煉的瑾顏。
昨晚的事,瑾顏早就知曉,知道蘇氏姑侄橫行霸道,不會善罷甘休,一早便在去往男仙宿舍的必經(jīng)之路,等著黎歌來向他求助。
“師兄沒什么別的交待的話,我便領(lǐng)罰去了”。
茗九郁悶,不知道瑾顏生的哪門子的氣,學(xué)著他的語氣,一字一頓,說得咬牙切齒。
瞧著她氣鼓鼓的模樣,終是于心不忍,開口叮囑:“父神殿,在昭云壇后,不要迷路了。”
“我,我又不是星辰那個路癡!”
氣得茗九,拂袖便走。
瑾顏倒是懵了,他只不過是關(guān)心,她剛來昭云,還不熟悉,怕她迷路。
怎么就惹她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