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拉長身影,百姓們?nèi)齼蓛纱┬校械膭t挑著空了的貨架往家趕。
晚間的風最是和煦,柔柔的拂在人身上,就是空氣中還存留著些許燥熱,知了歡了似的在不遠處的大樹上叫個不停。
路拓捂住耳朵,煩躁得想打人,指著大樹開罵:“破蟲叫什么叫!真煩人!吵得老子耳朵都要聾了!”
聽到這句話,路過的行人腳步微頓,紛紛側(cè)目看過來。
然后又被路拓惡狠狠瞪回去。
許墨夜像是察無所覺,臉色未變,問道:“那筆,怎么會在她的手里?”
“被坑走的。”
“你們之前認識?”
路拓同樣瞪許墨夜一眼,“不認識。”
見許墨夜不信,路拓語氣加重,強調(diào)道:“她一個小門小戶出來的破落戶,本公子怎么可能認識?”
許墨夜抿唇,半晌才道:“我不管你們認不認識,但我還是得提醒你,那支筆對于晗姨的重要性,你不是不知道?!?p> 路拓不耐煩打斷他的話,“知道了?!?p> “我走了?!?p> 許墨夜還想說什么,見狀,索性閉了口。
路拓回到太尉府時,身邊隨侍正在門外翹首以盼,看到路拓來,頓時大喜撲上來,“少爺,您可算回來了?!?p> 路拓側(cè)身閃開,嫌棄地瞅他一眼,“今兒個可有什么異樣?”
青檸一臉委屈,顫抖著手指向門內(nèi),“老爺回來了,奴才攔不住,老爺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少爺您不在了,少爺,您就自求多福吧!”
說完,青檸連忙跳開,路拓揮出去的手毫不意外落空,青檸吐吐舌頭,告饒道:“少爺,您快去看看吧,老爺正在氣頭上,奴才真的盡力了?!?p> “讓你辦這么點事也辦不好,廢物!”
路拓氣的肝疼,指著他說不出話來,過了幾秒,路拓威脅道:“你等著吧,本公子出事,你也跑不了!”
青檸身子瑟縮,路拓整理了一下凌亂的衣衫,白了青檸一眼,這才踏步走進門內(nèi)。
路府很大,大到路拓常常會覺得空洞。
郁孤臺,清江水,飛沿翹角,幽長走廊,單調(diào)的君子蘭鋪滿地面,森白的柳樹懶懶垂在湖面,亭子假山,遁入水面的鴛鴦,路拓早已將這些景物印刻在心里。
此刻他根本無心欣賞。
他讓青檸假裝他生病不適,不和他們一起用家宴,實則是接機溜出來,因為許墨夜跟他說了要去奴隸市場。
路拓叱咤京城的半邊天,除了奴隸市場和青樓,整個京城就沒有他不去的地方。所以,他對這兩個地方,一直心存疑惑,好奇得緊。
許墨夜平時找他,要么就是教訓人,要么就是去消遣。只要是他開口,路拓通常都會開口答應,更何況今天許墨夜提出去奴隸市場,路拓心癢,兩人一拍即合。
路拓不是不知道今天他老爹很可能會來查他的功課,可他還是去了。
但他沒想到,青檸這個廢物這么沒用,硬是沒拖到他回來。
路拓腳步緩慢,像踩在棉花上一樣,下腳軟綿綿的。不用猜,他也知道等待著他的是什么。
以往他犯錯,父親都會罰他一晚上跪在祠堂,第二天不管他能不能走路,都照例被趕到書院。
這次想必也是一樣,路拓緊趕慢趕,最終挪到路南封書房時,已經(jīng)是一刻鐘后。
路拓吞了口口水,看著緊閉的房門,緩緩伸出手去推。
“啪嗒?!?p> 門被推開。
路拓走進房間,向來微揚的頭耷拉下來,目光直直望向落兵臺前的那一道挺拔偉岸的身影上。
路拓的小心翼翼,全落在路南封的眼里。路南封沉著臉問道,“去哪了?”
“去找孟清河了?!?p> 路南封聽他那么說,面色更加難看,語氣加重道,“早就知道,你就是塊扶不上墻的爛泥,說了多少遍,不允許你去找許墨夜,你怎么就是聽不進去?”
“是不是非要你老子打死你,你才能長點記性?!”
路拓抿緊唇瓣,抬起頭問道:“為什么父親就是不允許我和許墨夜交好?父親不是和許院長關(guān)系好么?這到底是為什么?!”
路南封從落兵臺上選了一把大刀,冷冷瞅了路拓一眼,嚴肅萬分,“這個你不需要知道?!?p> 隨即指著路拓的鼻子大罵起來,“你還好意思跟我說,看看人家許院長的兒子都被你帶成什么樣了,你就別去禍害人家孟清河了不成嗎?”
“要說多少遍,你怎么就是一點都聽不進去呢?”
見路拓依然不為所動的表情,路南封敗給他,懶得和這個不爭氣的兒子講大道理。
“老規(guī)矩,選一件趁手的兵器,打贏我,我就不罰你。輸了,就去祠堂給我好好跪著。”
他是太尉,不是一門心思注重家規(guī)禮儀的酸臭文人,既然能用拳頭解決的問題,那就盡量用拳頭解決。
路拓握緊雙拳,額頭早已鋪滿一層冷汗。
“兒子沒有帶壞他!”路拓不由強調(diào)道。
“父親不說,就別怪我去問娘了?!?p> 路南封毫不在意他的氣憤,冷冷開口:“打完隨你?!?p> 路拓沖上落兵臺,拿了一把長槍,向空中挽了個漂亮的槍花,隨即眼神一黯,長槍對準寧王,像一只威猛的雄鷹一般俯沖而下。
寧王從鼻子中發(fā)出一聲冷哼,輕而易舉躲開了路拓的攻擊,“再來!”
路拓騰空而起,在空中旋身,速度極快再次掠去,手腕一番,紅纓獵獵,槍在他手里爆發(fā)出一陣驚人的力量。
寧王這次沒有選擇躲開,而是正面迎上路拓的攻擊,不見他用什么力,大刀在空中劃出一道銀色刀鋒,蠻橫卻輕而易舉地削了長槍的槍頭,路拓沒有控制好力道,一時失力,側(cè)面翻倒重重摔落倒地。
“鏘!鏘!”槍頭掉落在地發(fā)出脆響,路拓的膝蓋在地面擦行了一段,流出了鮮紅的血液來,路拓疼的捂住膝蓋。
路南封恨鐵不成鋼,眉頭一皺,“這么久了,一點長進都沒有!就你這樣,我怎么放心將整個府邸的安危交到你的手上?”
“更別提讓你繼承太尉府,將太尉府發(fā)揚光大了!”
“哼!”
“你就在祠堂好好給我跪著,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起來!就算是晗依來了,你也不許起來,聽到?jīng)]有?!”
路南封說完,手臂微動,大刀旋轉(zhuǎn)一圈,穩(wěn)穩(wěn)落回落兵臺架。路南封繞過路拓,背著手走了。
路拓目光呆滯,呆呆看著不遠處的槍頭,半晌才低吼:“為什么!”
為什么父親整日掛在嘴邊的,永遠是什么家國大義和責任,跟他說的最多的,就是讓他將家族發(fā)揚光大,難道他就不關(guān)心自己到底喜不喜歡這些?愿不愿意聽他說這些?
殊不知,在這一點上,只會引來路拓更深的反感。
對自己,他的父親似乎從來就不曾有片刻的溫情和耐心。
只是路南封已經(jīng)走遠了,回應他的,只有一室壓抑的寂靜。
“嘶”等路南封走后,路拓一起身,就疼的倒吸了口涼氣。
路拓一瘸一拐走出書房,沒顧得上守在外面的青檸,徑自埋頭走向祠堂,青檸連忙跟在他后面。
等走出一段距離后,青檸四下望了望,才小聲說道:“夫人那已經(jīng)知道太尉大人罰少爺去祠堂的事了,夫人說,讓少爺長長教訓也是好的,省的少爺再惹些禍事出來?!?p> 路拓停步扭頭,“娘親真的是這樣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