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河洛行(四)
韓謹(jǐn)西與三個北地商人談話聲音沒有刻意壓低,因而孟無憂聽得很是分明,她若有所思的看著韓謹(jǐn)西,忽而福至心靈,暗想:“原來如此!”
韓謹(jǐn)西重新在孟無憂對面坐下時,孟無憂有些狗腿的倒了杯茶推過去:
“二哥哥,喝茶!”
韓謹(jǐn)西端茶的手頓了頓,茶水差點晃了出來,抬眼看著孟無憂。孟無憂歪著頭,眨巴眨巴著大眼睛,倒有了些往日的鮮活,笑著道:
“藏得挺好呀!我差點都沒發(fā)覺!”
韓謹(jǐn)西覺得心又漏跳了一拍,垂下眼簾去看茶杯,似隨意的問:
“何意?”
孟無憂壓低聲音,并把聲音拖得長長的:
“北地的皮毛換…………嗯…………嗯……?”
韓謹(jǐn)西抬眼看著孟無憂,嘴角似有似無的彎了彎:
“你倒聰明!”
孟無憂撫額:
“我的好哥哥!這么大的禮,早說呀,嚇得我,還以為是個坑,想了半個月也沒敢往下跳?!?p> 韓謹(jǐn)西哦的一聲:
“這天下,還有你怕的?”
孟無憂撇嘴:
“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從前我也沒見過,陷阱倒是不少,誰知道有一天,我居然還真接到一個,一下子實在不敢相信?!?p> 韓謹(jǐn)西端起茶喝了口,放下杯子才道:
“餡餅給了你了,不知道你是打算自己吃,還是送人?”
孟無憂幽幽道:
“我是吃不下的,送人吧!我倒是奇怪了,你到底是怎么查到的?這事很是隱秘,我花了不少力氣連片葉子都沒夠著,你居然能把人家連根拔起?”
韓謹(jǐn)西淡淡道:
“機(jī)緣巧合罷了?!?p> 孟無憂看他不愿多說,也不勉強(qiáng)。不一會飯菜也上來了,大家一邊吃一邊留意旁邊的食客談話,只是再也沒聽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幾人吃完飯,便各自休息了,孟無憂不需要操心外邊守夜的事,只叮囑宜秋去交待一聲,若有人來找自己,不管什么時候都別攔著。宜秋知道自家主子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平靜,夜里總是有大半夜都是醒著的,特別是近幾天,睡得就更少了,就是睡著,也忽然驚醒。她一直在等著余春他們的消息。
夜里,宜春覺淺,子時聽到窗外有“啾啾啾”的幾聲長長短短的蟲鳴,細(xì)細(xì)聽了半響,急急的下了床,正要去叫孟無憂,卻聽到孟無憂道:
“去開門,看是誰。”
宜秋掇著唇,從嘴里溢出幾聲蟲鳴,然后打開窗,一個黑暗麻溜之極的從窗外躍了進(jìn)來,帶著一身寒氣。是余春。
余春待要行禮,孟無憂在黑暗了擺了擺后,而后反應(yīng)過來余春應(yīng)該是看不見,于是開口道:
“說正事罷!”
余春知道孟無憂心里焦急,也就不多禮了,徑直道:
“有一些眉目了,大公子與楊先生往沱河方向去了,余冬己經(jīng)帶人追了過去?!?p> 孟無憂稍稍安了一下心,續(xù)而問:
“可有見著人?對方有多少人?都是些什么人?可有賀二叔的消息?”
余春道:
“看樣子應(yīng)該是江湖中人,我們的人認(rèn)得其中一個似乎是外號稱“十三斬”的秦一韋,這人刀法了得。另有兩個打扮上似是苗疆人。另外我們的人在西南府的密林外找到賀二最后留下的標(biāo)記,人應(yīng)該暫時無事,但肯定是給困住了,脫身不得?!?p> 宜秋被嚇了一驚:
“武林第一高手“十三斬”?……賀二爺那邊,誰困得住他?要綁住他,捆仙繩不知道行不行,普通的繩子肯定是不行的?!?p> 孟無憂嘆口氣:
“居然是“武林第一高手”么?果真是不惜代價?。≠R二叔那也,怕是著了別人的道了,擄人的人必是知道他是我們孟家的人,行事不可能明目張膽,西南府的人最擅長的便是用毒了或盅了?!?p> 宜秋打了個寒顫:
“是毒還好些,是盅就麻煩了。毒是個死物,橫豎還有個相生相克的,這盅,看不到摸不著,據(jù)說還是個活的……”
孟無憂想了想,便對余春道:
“大少爺那邊要緊著,賀二叔這邊也不能放松,他是叔父的人,你不妨放些風(fēng)聲出去,說二叔發(fā)話了,若賀二叔出了什么事,孟家與害他的人必定不死不休?!?p> 余春愣了一下,試探似的道:
“那二爺那邊……”
孟無憂嗤笑一聲:
“別說叔父那邊,就是我這,若賀二叔真有個差池,也是要和害他的人不死不休,我知道江湖有江湖的規(guī)矩,冤有頭債有主,可我們孟家的人,卻本不在他們的江湖,既然他們得了別人的好處來亂這規(guī)矩,我們總不能就認(rèn)命吧?我們不惹事,卻不怕事,沒道理我們孟家的人受了欺負(fù),還得忍氣吞聲,別說賀二叔,但凡我們孟家的人,就是守門掃地的,都沒有讓人白白欺負(fù)了去?!?p> 對于自家主子的護(hù)短,余春是有些欣喜的,語調(diào)也輕松了些:
“那我知道該怎么辦了!”
孟無憂想了想,再次囑咐:
“把所有能用的人都調(diào)動起來,盡快打探出大少爺和楊大儒的蹤跡,有一點,大家不可輕舉妄動,即便是見著人了,也不可輕易出手,萬事安全第一。”
余春應(yīng)了,孟無憂見也沒別的可以叮囑的,便讓他走了。宜秋心里也是挺高興的,大少爺終于有了點眉目,雖說不確定,但至少不象之前,連一點信息都無。
孟無憂雖然還是滿心不安,可能做的,能安排的,都己經(jīng)做了安排了,余下的,也只有耐著心再等,至少有了確切的消息,才能知道下一步該如何。
另一間上房里住著的韓謹(jǐn)西,也是與孟無憂前后腳的時間得了信,青柏也是翻窗進(jìn)來的:
“擄人的是江湖中人,行事極詭秘且有章法,參與行動的人我們還摸不準(zhǔn)數(shù),但至少在三十人以上,武功高,我們的人差點便暴露了,他們似乎是己有所警覺,原計劃應(yīng)該是準(zhǔn)備走水路過沱河的,臨上船時,又退了回來,我們的人還在那盯著?!?p> 青柏說完這話便停下來了,看韓謹(jǐn)西的眼神有些欲言又止。
韓謹(jǐn)西也沒問,只是靜靜看了青柏半晌,青柏從韓謹(jǐn)西沉靜的眼里感覺到了主子微微的不悅,想了想,便道:
“擄了孟大公子的,領(lǐng)頭的那個,似是江湖上消失多年的“十三斬”,他那把飛魚刀雖然做了掩飾,青楊有八成把握沒看錯?!?p> 韓謹(jǐn)西聽完,支在桌上的食指在桌面上輕叩了兩下,漫聲道:
“這承恩公倒是舍得下本,請動這“十三斬”出手,現(xiàn)在至少也得不下十萬兩了?!?p> 青柏道:
“這“十三斬”自六年前“海明珠”一案,雖沒有宣布洗手,但也極少再在江湖上現(xiàn)身,畢竟這案子可是驚動了皇家的,看來楊家對這孟大公子,是志在必得?!?p> 韓謹(jǐn)西用手捏了捏眉心,神情有些莫測:
““十三斬”雖在江湖不入朝堂,但對于孟家,不可能不了解,不管東平候或是大帥,都不是好相與的,這孟大公子還是孟家如今這一代唯一的男丁,孟家自是極為重視。這個秦一韋也肯定知道,自己的行蹤要隱藏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冒著讓孟家追殺的風(fēng)險,估計為的也許不僅僅是銀子,不知楊家到底許了他什么,讓他甘愿冒這么大的風(fēng)險?”
青柏道:
“青楊當(dāng)時看到“飛魚刀”時,也是著實吃了一驚,因怕打草驚蛇,讓孟大公子陷入危險,所以沒敢去確認(rèn),他也說過若真確認(rèn)是秦一韋,我們營救起孟大公子來,得花不少力氣。”
韓謹(jǐn)西抿了抿嘴:
“再去黑騎衛(wèi)調(diào)二十五人過來,讓他們?nèi)ノ鳑銮G山附近等命令。”
青柏嚇了一跳:
“一下子調(diào)動了近一半的黑騎衛(wèi),恐怕……”
韓謹(jǐn)西不待他說完:
“上百普通的好手,也不足矣對付那的那三十人?!?p> 青柏道:
“孟小姐的侍衛(wèi)……”
韓謹(jǐn)西靜靜看著青柏,雖沒有發(fā)怒的表情,青柏卻說不下去了,說聲“是”便出了韓謹(jǐn)西的屋子,順便把房門也輕輕帶上。
韓謹(jǐn)西的手指不緊不慢的敲擊著桌子,彎了彎嘴角,淡淡的道:“武林第一么?倒是值得會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