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早就知道，顧陳年的身邊，有一個男孩子存在。
彼時，我不知道他姓甚名誰，我不高興打聽，也不想知道更多。不為什么，說不出道不明的，我就是不高興，心中郁郁。當然，后來，我還是知道了，那個男孩子，叫江珩曜。
我極力去忽略，顧陳年的身邊是有人的，并且穩(wěn)定且唯一。
雖然，我在大一剛開學的時候，就無意中看到了。雖然，接下來幾年的時光里，那個人幾乎從未離開過。
但我從來都不想接受那樣的事實，如今回過頭去細想，大概可以算是從最初遇到顧陳年開始。
她可以是漂亮且獨立的，可以是溫和又疏離的，可以是看上去陽光實則安靜內(nèi)斂的，她可以……
她可以是任何樣子，卻唯獨不該是身邊有那樣一個男孩子，長期穩(wěn)定存在，且唯一不變。
我不甘心。
因為，她身邊的那個人，不是我。
我不甘心，卻又沒有任何立場，也沒有任何資格，說些什么或做些什么。
我冷眼旁觀，我壓抑克制。直至，終于有一天，我心中那股積壓了許久的隱隱且強烈的不甘，沖昏了我的頭腦。
我藉由彭科時的那袋椰子，冒冒失失地請女生宿舍樓的宿管阿姨去喊了顧陳年。我知道自己很突兀，可是那個當下，我實在也沒能找到其他更合適的借口了。
開學已經(jīng)有好長一段時間了，她的身邊來來往往那么多人，和她有著這樣那樣的短暫交集。然而，一切都與我無關。我束手無策，毫無靠近她的理由。
怎么可以這樣呢？我默默地看著她，那么久了，那么多次了，卻一直只能是毫無關聯(lián)。
我心有不甘。
我一直努力克制，但越克制越難耐。我沒想到，我也有實在管不住自己的一天。近二十年的人生里，我一直最擅長的，就是隱藏和克制自己了。
但自從顧陳年出現(xiàn)后，我卻屢屢很想沖動和任性。想和她說些什么，想對她做些什么。似乎，只有注視她，靠近她，才能緩解我內(nèi)心的某種焦躁和渴望，身體里的某些蠢蠢欲動才能得到釋放。
我告訴自己，我是在幫舍友的忙，理由充分且正當。從道德層面來說，也是站得住腳的。我極力掩飾心底深處的丑陋和陰暗。
當顧陳年走出宿舍樓的大門，看到外面站的人是我的時候，她是困惑的，眼神里充滿了不確定和茫然。當她聽到我說的話之后，她似乎更是難以置信。
她生氣了，甚至是有些憤怒，但她沒有沖我發(fā)脾氣，她似乎是被氣笑了。大概，她覺得我很莫名其妙吧，正如，我自己也知道，自己其實是很有些無理取鬧的。
但我有什么辦法呢？我只是想有機會靠近她，和她說幾句，隨便什么都好。
就算她的神情是冷淡，語氣也是淡淡的，我心里還是興奮的、欣喜的、激動的。
那一瞬間，我終于明白了：封逸，喜歡，顧陳年。
雖然，她有男朋友，并且，似乎感情還一直很好，相處融洽。但，那有什么關系呢？封逸喜歡顧陳年，從始至終，都是封逸自己一個人的事情。
如此，而已。
沖破了那層桎梏的枷鎖后，又因為我的心里很清楚，自己和顧陳年最后應該不會有機會有一個結果，在隨后的幾年里，我反而對她越發(fā)肆無忌憚。
一邊不認同自己的行為，一邊卻又身不由己地對顧陳年。一邊痛恨自己的言不由衷，一邊卻又因為近距離靠近她，心中有個小人在手舞足蹈地激動又興奮。
后來，我開始縱著自己。
圣誕節(jié)平安夜，那個江珩曜在校門口不知為何突然抱著她轉圈的時候，看著他們歡樂的笑臉，我縱著自己心中嫉妒。
她在一份家教那里受了委屈，惡心嘔吐的時候，我縱著自己釋放憤怒和沖動。哪怕韓允山因為我的異常行為，很快就察覺到了我的心思，我也不管不顧。
因為她的老鄉(xiāng)兼校友的騷擾，我放縱自己的為難，借助那個契機，裝模作樣去找顧陳年，請求她的幫忙。只不過，為多一次機會單獨見她一面。
其實，我自己完全可以輕易就能應付和解決，只要一直冷淡漠視就好了。
我支持韓允山喊顧陳年到文印店里兼職，放縱自己盡可能多地抓住一切時間，待在她的身后或者旁邊，貪婪地注視著她，感受著她的存在。
看到突然間不知道從哪里莫名其妙冒出來的一個學弟三番兩次地試圖接近她約她吃飯，我放縱自己生氣，用冷言冷語刺激顧陳年，惹得她誤會我看她不順眼。其實，是我壓制不住自己心里面汩汩往外持續(xù)不斷地冒出的酸水罷了。
我知道，她很無辜。
就比如，她的同學來學?？此埲思页燥?，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罷了。就算人家對她有意，那也只是人家單方面的。但我看到他們一起吃飯聊天，心里就是忿忿，我不甘。
為什么人家都有正大光明的理由接近她，而我同她一起吃一頓飯，還要有韓允山同行，才能顯得自然？我不甘。
我想單獨和顧陳年一起吃飯，一起做些什么，什么都好，單獨的，哪怕一次都行。曾經(jīng)有一次，我的渴望差點成真了，就差那么一點。但是，在我們走到校門口的時候，撞上了那位江同學一行人。
最終，她的選擇，毫不意外。我最接近心愿成真的一次機會，轉瞬即逝。
韓允山幫她說話，說江珩曜是她的男朋友，顧陳年那么做才是對的，無可厚非。我聽了，不言語，我縱然知道，可心里實在是不甘。
我知道，我那么放縱自己下去，是不行的，是不對的。我也懷疑，自己的骨子里是不是有陰暗和齷齪的一面。可我，身不由己。
就算是病態(tài)，就算不道德，我也甘之若飴。
我一個人心里暗暗戀著她，視線不受控制地追逐著她，腳步按照它自己的意志追尋著她窺視著她。
看不到她，會胡亂猜測，會想她念她。看到了她，就想一直盯著看，有時候，甚至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做不了。
可是，有時候，看到了反而又不如不看。
比如，看到她和江珩曜牽著手在校園里溜達，兩個人笑笑鬧鬧的。那個江珩曜有時會揉她的頭發(fā)，有時又會摟她的肩。甚至，情之所至，又會突然親她一下……
每每那時，在無人注意的角落里的我，只能選擇握緊了拳頭，然后轉身離開。
我看到的時候，周邊尚且有人的時候，江珩曜就那么親昵她，在只有他們自己的時候，兩個人會如何親密，我簡直不能多想，說不出的心絞痛和憤怒。
我不甘，卻又完全無能為力。除了，遠遠看著。
有一天晚上，她和江珩曜約會回來，路過店里，進來和韓允山打個招呼。他們說話的時候，我清楚地看見，顧陳年的耳后脖頸處有一處紅痕。
我當下的第一反應，就是立刻聯(lián)想到了某些讓我崩潰的畫面?？粗€在微笑說話的某人，我只想把她拉倒某個地方，狠狠地懲罰她。可是，我不能。為了防止自己失控，我選擇了離開。
韓允山勸我放手，不要一個人自虐。
是啊，從始至終，都是我一個人愛戀，一個人躁動，一個人生氣，一個人冷戰(zhàn)，一個人不甘。可不就是，自虐嗎？
我自己何曾想過，封逸居然也會有這么一天，這么的求而不得，又這般的心有不甘。
顧陳年一度誤會我看她不順眼，一度誤會我在回避她，甚至可能也和其他人一樣，誤會我和外院系的一個女孩子交往了。
我自己知道，我怎么可能看她不順眼？如果非要說不順，便是她身邊最近的那個人不是我，我心里不順罷了。
我哪里是在回避她，我是怕自己身體里那股對她越來越強烈的渴望和迫切壓不住，失控之下做出些什么嚇到她罷了。
至于那個被她看到的女孩子，被別人傳交往的女孩子，不過是在她想要湊過來的時候，又湊巧在路上遇到了顧陳年和江珩曜在嘻嘻哈哈，我心中不忿，才任由別人靠近一點而已。
因為利用了別人，最后，我請對方喝了一杯奶茶。僅此而已，再無其他。
從始至終，我的心里和眼里都只有那么一個人。
只可惜，她的心里和眼里，從始至終，也只有那么一個人。不過，不是我而已。
她有多喜歡那個人呢？喜歡到，兩個人似乎在鬧矛盾期間，江珩曜出手傷人，她也要先確保他的安全無虞。為了幫江珩曜消除后顧之憂和潛在的隱患，她可以硬著頭皮和糾纏不休的人吃飯。
她對江珩曜還真是喜歡！她大概只會對那個人心軟。
她不喜歡我，也不喜歡我對她的喜歡和愛戀。她讓我，不要喜歡她。她說，對我，和韓允山一樣，當我是很好的朋友來著。
去他的朋友！
我和她怎么可能做朋友呢？和她一起，無意中看到她的好姐姐和前任在教室中親吻的那次，她拉著我的胳膊小跑離開的那時，樓梯間里，看著她的難為情和羞澀，還有故意強撐裝作若無其事叮囑我的樣子，她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那個時候，我是有多么想對她做同樣的事情！
所以，什么朋友？我和她做不了朋友的。
我能接受的，在顧陳年身邊的身份是，男朋友。
可惜了，我們有緣，但最終無份。
縱然我心里有再多的不甘，直到大學畢業(yè)，也只能是看著江珩曜牽著她的手，陪她離開學校，帶她走向明天。
而我的明天，在何方，走向何處，全然不知。
身體的不適，相比從前，明顯了不少，也頻繁很多。也許，我可能沒有明天。
如此，也好。
顧陳年，你一定要好好的。
和，江珩曜一起，開心幸福地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