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這......”
賀逐站起身看了一眼倒在桌子上,已然沒了呼吸的楊榮。
罷了,知不知道原因,他父皇都已經走了。
而楊向榮,死不足惜。
賀逐不帶任何停留地大步走出明華殿,抬頭望著即將入冬的微弱的暖陽。也還算順利,雖然頗有些勝之不武,不過好歹是還了大齊百姓一個太平,該回去了。
和晏兒洞房才是頂頂要緊的事兒。這么多天不見,也不知道自家小娘子有沒有想他,說不定夜夜被噩夢纏繞,吃也吃不香,整日惦念著遠征京城的夫君。唉,想想便已是心疼極了,必須得趕緊回去摟著小娘子。
站在城樓上向眾將士和百姓宣告叛軍敗走后,賀逐不理城內眾人的狂歡,匆匆回了營帳收拾包袱。
吳昊在他身邊看著他,像是有什么話要說。賀逐停下手頭的事情,問道:“吳將軍是不是要跟我說什么?”
“這個......”吳昊猶豫著開口:“王爺剛打退了叛軍......二皇子身患殘疾,四皇子資歷尚淺,這皇位理應由王爺來繼承,想來百姓也不會有什么異議......”
“吳將軍,我知道你的意思。這不是有二哥呢嘛,二哥只是不能走路,又不是腦袋不好使。太子英年早逝,亦無所出,這個皇位,按照皇制,應該是二哥繼承才對。我還是回北懷做我的北懷王比較好。”賀逐說得理所當然,一點沒有想要繼承皇位的意愿。
“可是......”
“吳將軍別可是啦。不用擔心,等二哥登基,該賞你的一分都不會少。到時候將軍是待在京中還是回北懷,都隨將軍的愿?!?p> 吳昊微張著嘴,最終還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王爺,民女不慎崴了腳,可否借王爺軍帳歇息一番?”帳外不合時宜地傳來一陣嬌柔做作的女聲。
賀逐看向吳昊,吳昊搖搖頭,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晏兒!”賀逐扔下手中的圖紙沖出營帳,見帳外沈歸晏一臉吃驚地盯著自己,許是沒料想到自己會這么快就猜出來是她。
賀逐完全不顧周圍那么多將士看著,張開雙臂將沈歸晏圈進懷里,嗅嗅她的頸窩,摸摸她的頭發(fā),恨不得將她整個兒揉化了放進心里,一定比玫瑰餅還要甜膩上百倍,就在他心尖兒上綻開。
抱就抱,聞什么......他是狗么?“好了好了,這么多人看著呢?!鄙驓w晏試圖將他推開。
“我不?!?p> “進去再抱個夠,行不行?”
“我不?!?p> “阿逐要乖哦。”
“我不?!?p> 沒完了是不是?沈歸晏微微使出幾分內力,將賀逐的手從她腰間扒拉下來,不料下一秒賀逐又跟個狗皮高腰似的黏了上去。
沈歸晏放棄掙扎,就由他抱著。
不知過了多久,沈歸晏耳邊幽幽傳來賀逐的聲音,溫柔中夾雜著一絲不易被察覺的委屈。
“晏兒,我走得時候就害怕再也見不到你了。如今還能再抱抱你,我便已經是這世間最幸福的人了,旁的都不重要?!?p> “晏兒,等我們回了北懷,我再補你一次婚禮?!?p> “晏兒,我最最喜歡你,永遠永遠?!?p> .
既然沈歸晏都已經來了京城,而剛經歷過被叛軍洗劫的街道也還未恢復原來的繁華,所以賀逐就在吳昊地再三規(guī)勸下同意先在皇宮住下,等到賀遼等人回京再從長計議。
賀逐的人在牢房內找到章術的時候,他已經奄奄一息,被綁在刑架上吊著最后一口氣。賀逐立刻派人給他治療,可惜還是來晚了一步,只能通知修玉來將他帶走。
修玉問賀逐:“他走之前......有說過什么么?”
賀逐看一眼修玉身后正在清理遺體的章若雪,輕聲道:“他說以后只剩你和他妹妹相互扶持了,要你們忘掉過去,好好過日子。”
修玉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
臨走時賀逐叫住他:“阮兄,多謝你了。”
“不用謝我,我是在幫我自己?!?p> “我聽說你要離開京城了,不如留下來吧,讓我二哥給你謀個一官半職,也好安定下來?!?p> “我本就是江湖中人,這性子入不得朝堂,倒不如自由自在地繼續(xù)浪蕩于江湖?!?p> 阮修玉走得悄無聲息又決絕,沒有回頭。
賀遼不日便抵達了京城,與賀逐因為誰來當這個皇帝的問題吵了又吵,如兩個三歲小兒。
“你比我大,當然是你當。”
“我可是個殘廢,還是你當比較好?!?p> “你的腿可以治,年齡問題變不了。”
“年齡不是問題,我看你就是想躲清閑?!?p> “難道你不是?”賀逐則惡狠狠地盯著他。
賀遼端起茶杯,還是往常那副與世無爭的樣子。
沈歸晏實在看不過眼,便趁著爭吵的空隙無奈道:“人家都是搶著當皇帝,怎么到了你們這兒......就是搶著不當了呢......”
“誰愛當誰當,反正我還要摟著我家小娘子回北懷過日子去呢?!辟R逐哼了一聲把臉偏過去不看賀遼。
賀遼極快地頂回去:“那我也想陪我夫人回庚州過日子?!?p> 賀逐無奈地指指他,說不出話來。
“二哥三哥!干嘛呢都?喝茶也不叫我,忒不講義氣?!贝藭r賀進笑得一臉喜慶地走過來。
沈歸晏扶額,得!這下有的吵了......
果然下一秒賀逐“靈機一動”,與賀遼交互了眼色,二人達成一致。
賀逐正著臉對賀進說:“阿進,你來得正好。經過我和你二哥商量之后,一致決定讓你來當我們大齊的皇帝。”
賀進剛灌進口中的茶水猝不及防地一口噴了出來。
“怎么?想聯(lián)起手來欺負弟弟?告訴你們,沒可能!”賀進顧不得嘴上殘留的茶漬,拔腿就跑,不給賀逐一絲說話的機會。
最后經過大臣們的商議,還是賀遼繼承了皇位,可能是因為他更穩(wěn)重一些。能不能走路倒是無所謂,反正當皇帝到哪都有人抬著。
只不過賀遼在接受這個皇位之前,提出了永不納妃的條件。既然皇帝都這么說了,那往后再有大臣想提納妃之事也不大好提。
賀逐聽了一個勁兒地笑。搞了半天,原來兄弟兩都是為了自家娘子才死活不肯當這個皇帝的。
賀遼登基之后念在忠武王是被逼迫謀反,后來也確實幫了賀逐不少,便功過相抵,給他封了一個郡王,遠遠打發(fā)了出去。如今女兒再回到他身邊,他也是想開了,權啊勢啊都沒有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來得好。圣旨下了沒多久,就欣欣然帶著妻女離開了京城。
兩個月不到,京城便又恢復了以往的熱鬧繁華,仿佛那一夜就是一場夢?,F(xiàn)在夢醒了,一切都未曾改變。
賀逐又帶著沈歸晏上了谷奚山上的那座古塔,夜里塔頂?shù)娘L光也是美不勝收。
“你笑什么?”沈歸晏像看傻子一樣看著賀逐。
“我啊,我當然得笑?!辟R逐雙手向后撐住身子,任由遠方的清風帶起他的衣角拂過他的鼻尖。
沈歸晏以為他沒聽明白,又湊到他耳邊大聲道:“我的意思是問你為什么要笑!”
賀逐摟過她的肩膀,吻在她的唇上,飛快地,輕柔地。
身后萬家燈火,煙云流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