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歸晏再次見到修玉,已是過了七年光陰。
“阿娘阿娘,宮外有個(gè)男人說要找您?!辟R家小公子扯了扯他阿娘的裙擺。
沈歸晏將長鞭繞了幾個(gè)圈纏在手上,回過頭抱起他,問:“什么男人要找阿娘?讓他去找你爹爹,娘忙著呢?!闭f完又將他放下,回身繼續(xù)監(jiān)督王宮里新收來的一批娃娃扎馬步。
賀小公子撓頭想了想,覺得有理,小腿噔噔幾步跑去找他爹爹。
“爹爹爹爹,宮外有個(gè)男人說要找阿娘,阿娘說她忙,讓你去?!?p> 賀逐收了扇子,睜開微閉著的雙眼:“男人?什么男人?”
說話間黃祁走了進(jìn)來,吊兒郎當(dāng)?shù)哪拥故桥c賀逐年少時(shí)有幾分神似,沈歸晏常說這是“近墨者黑”。好好一個(gè)正氣少年郎,待在賀逐身邊時(shí)間長了,竟也被染成了這樣。真真是可惜。
“王爺,宮外有人找,是阮公子。還有......還有章若雪和喀則爾的姆可兒公主?!?p> “姆可兒......阮兄跟姆可兒......”賀逐摸了摸下巴,神情變幻莫測。
“實(shí)際上......”黃祁猶猶豫豫。
“實(shí)際上怎么了?”
黃祁頗有些難為情:“那位公主......是大著肚子來的?!?p> “這么說,我猜的沒錯(cuò)。這小子,果然跟這公主有一腿?!辟R逐笑瞇瞇地讓黃祁去把人請進(jìn)來,順道只會(huì)沈歸晏一聲。
“爹爹,阿娘忙,沒空。”賀小公子嘬著黃祁剛?cè)o他的糖人翻了個(gè)白眼。
賀逐不由分說地把他抱起來,笑道:“走,帶你去看看你干舅母長得漂不漂亮?!?p> 賀小公子咂巴咂巴嘴,嚷嚷起來:“爹爹要看漂亮姑娘,我要去告訴阿娘?!?p> 賀逐拍拍他屁股,瞪著他:“那是你干舅母。不渝,你怎么凈向著阿娘呢?爹爹不疼你么?”
“阿娘比爹爹厲害,聽阿娘的。”
賀逐抿嘴,行吧,媳婦兒厲害也挺好。
沈歸晏一聽是修玉,連忙將這群小娃娃交給黃祁,自己匆匆換上一身得體的衣裙趕去正殿。
七年后的修玉跟七年前相比幾乎沒有任何變化,還是翩翩公子的淡然氣質(zhì),臉色倒是紅潤了些,大抵這七年來過得很不錯(cuò)。
章若雪一見到沈歸晏就拉著她的手不肯放,眼眶都濕潤了,道:“好些日子沒見你了,你更漂亮了,也穩(wěn)重了許多,甚好,甚好......當(dāng)年......當(dāng)年是為師不對......也沒能親口跟你......”
當(dāng)年本就未好好道別,再見面沈歸晏也不愿再提些前塵往事,便打斷她:“師父說的我都忘啦!咱們好不容易見一次,就別說這些了。”
章若雪連連點(diǎn)頭。
沈歸晏笑著從賀逐手上接過兒子將他放到地上,牽著他的小手過去,指指章若雪:“不渝,叫阿婆?!?p> 賀不渝乖巧地行禮:“阿婆好?!?p> 章若雪抹了抹眼角殘留的淚,連道了三聲好。尋思著自己都到了當(dāng)阿婆的年紀(jì),是不是老了?人老了心就容易軟,不然怎么動(dòng)不動(dòng)就流眼淚呢......
沈歸晏又指了指阮修玉:“這是阿娘的另一個(gè)哥哥,你的舅舅?!辟R不渝又跟著行禮問好。
沈歸晏順著修玉身后看去,發(fā)現(xiàn)還有站著一個(gè)姑娘,看樣子不像是大齊人,倒像是西北異域之人。看到她挺起來的肚子,沈歸晏瞬間明白過來,驚喜地問修玉:“這是嫂嫂?”
他身后之人聽了靦腆地笑起來,修玉道:“嗯。姆可兒,喀則爾的公主,我們......去年成的親。她快生了,我們準(zhǔn)備回喀則爾待產(chǎn),途徑北懷,所以來看看你們?!?p> 沈歸晏笑著拱手:“那先恭喜修玉小哥啦,成親也不告訴我們,真不夠意思?!?p> “離開京城之后,我們便一直在江湖中漂泊,居無定所。說是成親,也不過就是尋了一處月老廟拜了堂。說起來,倒是我真對不住你嫂嫂了?!毙抻裾f著拍了拍姆可兒挽在他胳膊上的手,眼神是沈歸晏從未在他眼中見過的溫柔。
那年叛亂平定,修玉帶走章術(shù)的尸體,將之葬在云阜山上后,便和章若雪一同踏上了游歷江湖的道路。
只是之前被他放出來的姑娘一直不肯回家去,偏偏要跟著他一起。他說江湖險(xiǎn)惡,容易丟掉性命,不是一個(gè)姑娘家該走的路。又說她是部落的公主,金枝玉葉,出門在外有諸多不便,此間辛苦怕她難以承受。
姆可兒二話不說甩出鞭子抽在他青色袍子上,留下一道顯眼的痕跡,非得打贏了他,讓他帶自己一同上路。
修玉見她執(zhí)著的樣子,倒還有幾分可愛。
后來他想明白,當(dāng)初對沈歸晏,不過是占有欲作祟。以及,時(shí)間的熬制。
但對姆可兒,他總是忍不住想要欺負(fù),仿佛看見她氣急敗壞炸了毛的樣子,他才會(huì)得意。也只有在她面前,才能毫無顧忌,隨心所欲。
所以阮修玉,一個(gè)淡然無所牽掛的江湖劍客,頭一次體會(huì)到一種名為“家”的溫暖。而姆可兒,正是那個(gè)給了他“家”的姑娘。哦對,還有身為人父的機(jī)會(huì)。
要說最慘的,還得屬喀則爾王。花了大把的人力財(cái)力,最后兒子女兒一個(gè)也不想回去。老翁收到信,說哈里克隨賀福清一道回了忠武王家,而他平時(shí)最器重的女兒,居然跟著一個(gè)渾小子四處游歷去了......老翁對著草原湛藍(lán)的天空感嘆道:“真是“家門不幸”??!”
好在沒過多久,新皇帝將忠武王貶為郡王,發(fā)配去了封地。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這封地就恰好與喀則爾部落毗鄰。賀福清這才同意跟著哈里克回了喀則爾,不至于叫喀則爾王過得太過孤單。
阮修玉三人并未在北懷逗留太久,就匆忙去了喀則爾。此去一別,又不知道何時(shí)才能再聚首。
沈歸晏有些悵然。
沈?qū)④娀亓司┏抢险?,沈屏西也回京繼續(xù)效力于大齊百姓,沈雨微被冊封為皇后。只剩她與賀逐留在北懷,倒還真有些無趣。幸好在賀逐的支持下開了一家武館,可以每天教這群小娃娃功夫,日子也還算充實(shí)。
當(dāng)然,還少不了我們可愛的不渝小寶。沈歸晏張開雙臂等著賀不渝踩著小碎步撞到自己懷里來,被逗得咯咯笑起來:“不渝,有好好跟爹爹學(xué)寫字么?”
“學(xué)得可認(rèn)真啦!”
“不渝,快下來,別讓我娘子累著。”賀逐站在自家兒子身后催促。
“阿娘,你抱我不抱爹爹,爹爹嫉妒我了?!辟R不渝說完回頭朝賀逐做一個(gè)鬼臉。
賀逐七竅生煙,一邊擼起袖子作勢要打他一邊斥道:“你小子,這不正經(jīng)的模樣哪兒學(xué)來的?”
沈歸晏笑道:“還不是當(dāng)?shù)牟徽?jīng)?”
夜里,沈歸晏看完宮里收支賬簿,輕手輕腳在賀逐身邊躺下。
賀逐翻身將沈歸晏摟到了懷里,嚇得沈歸晏倒吸了一口涼氣,輕輕拍打他:“我還以為你睡了呢。沒睡也不知道吱個(gè)聲兒,嚇?biāo)牢伊??!?p> 賀逐哼唧兩聲:“娘子,你總是抱不渝,都不抱我了?!?p> “多大了,還跟孩子比......”沈歸晏嘴上說著,卻還是伸出胳膊圈住賀逐的腰。
賀逐低頭吻下去:“娘子,不渝說他想要個(gè)妹妹?!?p> “你......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