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 按需供養(yǎng)
吃過午飯，公孫明也到大門上和老人們玩牌。
因為公孫家在集上是大戶，公孫華又是民政所長，所以老人們有的怕他，有的討厭他，有的巴結奉承他。
公孫明剛坐下，他喜歡背北面南的位子，說是主位，也可能心里覺得這是皇帝的座位？
張東臣趕巧也來了，兩人都是虎口的名人、能人、狠人。
俗話說一山難容二虎，這兩只老老虎如果相斗起來，應該很有看頭哦。
但是，只要沒有根本利益上的沖突，張東臣一般不會和公孫明鬧翻臉。
葉寶林中午又喝了一點小酒，上午回了一趟莊里，不知是誰惹了他，總覺得心里不痛快，只差一根導火索，一點就著。
老曾和張英每天很早就到院里來，機械地洗衣、掃地，再在前后院轉轉，就回樓上的休息間閑噴。
公孫明中午喝的是高粱白，渾身一股酒氣。
才打了兩把牌，氣氛就不對了。
葉寶林忽然沒來由地發(fā)牢騷罵起娘來：“……奶奶的，天天給這院里，活象個犯人坐監(jiān)似的，吃的還孬，還沒半點自由……”
混子從來就不是盞省油的燈，聽了寶林的話，也附和著說：“嘿，咱一月才幾十元錢，人家鄉(xiāng)里的干部一月幾大千，咱上哪說理去？”
公孫明一聽這話，氣的七竅生煙：“混子，恁是啥人，也配跟人家干部比？好歹人家都是十年寒窗苦讀，憑本事干出來的?！?p> 他又一把扔了手里的牌喝道：
“恁是啥人？恁有啥能耐？恁對國家對政府有啥貢獻？這是共產黨心善，搞個五保戶集中供養(yǎng)制，免得你們凍餓病死。恁這種熊貨，不知感恩，吃了幾頓飽飯，竟還人心不足蛇吞象了？”
混子嘻笑著說：“俺沒老婆，不拖計劃生育后腿，這還不算貢獻？”
公孫明“呸”了一聲說：“俺養(yǎng)了五個孩，六十多了，還得自食其力，不敢伸手跟誰要，不怨這怨那的?！?p> 他又指著葉寶林說：“就說寶林你這個貨，恁剛來時又黃又瘦，自打進了敬老院，三餐吃的勻實，人也胖了，面色紅潤。恁回家去，頓頓吃肉嗎？敬老院的伙食差嗎？老丁的手藝孬嗎？恁回葉莊住十天半月試試！”
葉寶林本來也是喝了酒瞎嚷嚷幾句，沒想到碰上了公孫明，不依不饒地揪住了他的小辮子。
張東臣笑笑，也附和著對公孫明說：“這些家伙，純粹吃飽撐的。叫老丁每頓少做點飯就中了。”
葉寶林中午喝了不少，臉成了豬肝色，邪呼道：“俺喝自家的酒，吃自家的肉，有啥勻實不勻實的！”
公孫明鄙夷不屑地說：“俺都吃喝自家的，恁多排場？恁的意思，是共產黨沒照顧好恁？不周到唄？”
張東臣笑著問：“咋的不周到了？”
公孫明說：“按他們的標準，這集中供養(yǎng)制就不該光一個標準，應該按需供養(yǎng)?！?p> 公孫明就象相聲表演中的逗哏，而張東臣義務客串捧哏，配合著抖出一個又一個包袱……
“怎么個按需供養(yǎng)法？”張東臣笑嘻嘻地問。
“嘿，比如說”，公孫明嘲諷地說，“葉寶林喜歡酒，每個月就供應酒給他喝；黑老包喜歡方便面，就發(fā)方便面?！?p> 正好老李婆走過來了，公孫明又指著她說：
“老李婆愛吃零食，就光發(fā)零食給她；顧高愛吃肉，頓頓肉管夠；混子愛錢，光給他錢妥了；大老王愛抽煙，就給他煙；張學友想老婆咋整？就發(fā)個老婆給他？”
話還沒說完，老人們已經笑倒了一大片。
混子還一本正經地說：“這個倒是可以有?！?p> 張學友無限神往地說：“真要這樣就太好了……”
老賈頭說：“嘿，有這樣的好事，敬老院里早就擠不下了?！?p> 公孫明自己忍不住也笑了，指著張東臣說：“若是把愛蓮發(fā)給恁，恁還不屁顛屁顛地，踩著風火輪往敬老院里跑？”
張東臣不好意思地嗔怪公孫明說：“恁看，咋說到俺頭上了呢？”
“來，打會兒牌，說說笑笑又是一天了?！?p> 張東臣洗好了牌，忽然就問:“怎么不見高兒和大老葛？”
“高兒上城了，說是去縣城里找他表妹要點錢花一一他的積蓄都在那兒呢”，老劉說，“大老葛請假回去照顧他干妹子去了?！?p> 公孫明、張東臣、葉寶林、混子四個人打牌，十個人看嘴。
張東臣念叨著說：“老天爺保佑，俺可別跟混兒一班……”
公孫明心說：老張，恁搶俺臺詞干啥？
混子撇撇嘴說：“俺自個兒一班妥了，省得你們說道?！?p> 寶林睜著一雙醉眼，看見一張紅紅的紅桃K，心虛地四下望了望。
身后的老賈頭抱著胳膊，面無表情。
混子得意地吹起了口哨，似乎在暗示他手中無相的輕松。
公孫明一向是個極有城府的人，從他臉上看不出半點波瀾和風云。
因為今天有公孫明坐鎮(zhèn)，張東臣也就低調多了。
“誰出牌？”張東臣淡淡地問。
“俺，就出一個黑桃3?！比~寶林慌慌張張地說。
混子仔細去看另外三人背后的看嘴的人，想要從他們臉上看出點端倪。
老胡頭站在公孫明身后，專心地摳著鼻屎，老劉象在打瞌睡，黑老包擔憂地看看寶林，替他操心另一個方塊K是誰。
老唐純屬看熱鬧的，老車坐在張東臣身后打瞌睡。
楊老倔醮著口水，在專注地數著自己兜里的錢。
他最大的愛好就是數錢，每天至少要把兜里的錢數三遍。
寶林終究沒有看出另一個方塊K在誰手里。
手里的牌已經出了好幾張了，他決定自己先殺出去，不要在觀望中坐失良機。
只要他先跑脫了，就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