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沒有回答年輕男子的問題,年輕男子同樣也沒期待神父能回答他問的這個問題。如果這個問題這么容易被回答,他也就不會困惑這么久了。
神父目送青年男子離開,他沒有生氣,一點也沒有。他見過太多太多所謂的“異端”。他深深知道,被束縛的只會是人,思想永遠不會被束縛,甚至越束縛它,它就會跳得越遠,越偏離。
—————————————
青年男子走出了教堂的大門,他不知道接下來該干什么,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去哪。對于一位“死神”來說,他也不需要去尋找下一位受害者,因為他每天都會自己遇到一個,也許會遇到很多。
青年男子回頭看了看這個小教堂,平平無奇,就連屋頂上的十字架也失去了神的光輝。他準備繼續(xù)去游蕩。
剛走了兩步,青年男子腳下好像踩到了什么東西。他慢慢彎下腰,每天漫無目的地流浪促使他對這種意料之外的驚喜更愿意去嘗試,他撿起了他腳下的東西。
是一份報紙,準確來說,是一頁報紙。青年男子把這一頁報紙來回翻了幾遍,沒有找到什么特殊的符號或話語,他準備仔細閱讀這份小驚喜。
這一頁報紙上只有一種內(nèi)容,簡單概括就是,在十三年前,一個癮君子吸毒后,產(chǎn)生了幻覺,然后殘忍地殺害了自己熟睡中的妻子和他三歲的女兒。
青年男子看了好幾遍,把這一頁報紙扔到了旁邊的垃圾桶里。又是一份無聊的報紙,又是兩個死去的人。他這一生已經(jīng)見過了太多例死亡,就好像每天都要看見太陽一樣,早都已經(jīng)習慣了。
正在這時,青年男子看到了遠處有個穿著警服的男人正在跑。他跑的很快,一百米的距離好像只要一次核聚變的時間就可以完成。青年男子自嘲地笑笑,怎么可能有人的速度能跟上帝相比呢,一定是自己的思維太慢了。
腦海里的想法還沒消散,遠在幾百米外的男子就跑到了他的身邊。
“同志你好,請問你撿到什么東西了嗎”?警服男子的聲音很平穩(wěn),完全看不出來上一秒他才結(jié)束了較長距離的狂奔。
青年男子搖搖頭。他還在想為什么人可以跑這么快。
“啊,看來是丟了。”警服男子有點失落,“請問你是剛從教堂里出來的嗎?你有沒有在那里有沒有看到什么?”
青年男子回過了神,把底下的頭稍微抬起了點,看著警服男子。警服男子看起來四十歲左右,很健壯,劍眉星目,膚色紅潤。他看起來就像個好人,即使丟了東西讓他看起來很失落,他看起來也很精神且正直,青年男子想,不過為什么他的衣服上沒有警徽和警號…
警服男子等了一分鐘,沒等到回答。他轉(zhuǎn)身又跑向了教堂。他很急,非常急,他丟失的那件東西對他真的真的真的很重要。
—————————————
剛回過神來,青年男子發(fā)現(xiàn)警服男子不見了。但一瞬間,他又出現(xiàn)在了青年男子身邊。
“很抱歉,我在找一件對我很重要的東西。上班前我來教堂禱告,換上警服后發(fā)現(xiàn)東西不見了。我向隊長請了假,回來找東西”。警服男子更加的難過。
青年男子擺擺手,示意沒什么,畢竟他真的沒有反應(yīng)給過來。
“我叫麥克”警服男子,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麥克,對著年輕男子說“剛才聽路德神父說他從來沒見過你這樣的年輕人,我也很想知道路德神父評價的人到底是個怎么樣的人。但我現(xiàn)在要去上班,希望之后每天能在禱告時見到你?!?p> 原來眼前這個穿著警服的男子叫麥克,剛才在教堂里見到的神父叫路德。青年男子默默地記下了這兩個名字。他活了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給他說了他的姓名。真希望我能永遠的記住他們的名字,青年男子心想,也希望他們能永遠活在我的世界中。
又是好久的沉默,麥克要去上班,雖然他丟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東西,但這并不能影響他要去上班。
麥克對青年男子說了聲再會,轉(zhuǎn)身向來的道路走去。
看著麥克失魂落魄的背影,青年男子第一次生出了想要幫助一個人的念頭。可能是他的本性如此,也可能是剛從教堂出來,而教堂里的上帝,教導大家要愛世人。
他丟的東西一定對他很重要,青年男子決定問問麥克到底丟了什么,然后好好想想自己有沒有見到過它?!澳銇G了什么?”
麥克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他以為這個臉色蒼白的男人是個啞巴,沒想到他還會說話。他悲痛的心有了些許安慰。
“我丟了我的圣經(jīng)”。麥克轉(zhuǎn)過身來回答。
“我沒有見到”。
“謝謝你,明天禱告時見”。
不客氣!青年男子心里想,但他沒有說出來。明天禱告時見?看來我每天都要抽出一點時間來做些有意義的事了,青年男子有些開心,當然前提是他要先知道開心到底是什么。
————————————
從今天開始,青年男子的生活不再是一條筆直的線。他現(xiàn)在的生活,更像是一袋面粉里混了幾克的白糖。雖說還是一樣的色彩,但好歹會出現(xiàn)一點點小小的驚喜。即使這些驚喜,并不驚,也不喜。
————————————
第二天,青年男子照舊來到了這家小教堂,不過和昨天不一樣的是,他早來了一個小時。青年男子能提前一個小時來純屬是巧合,因為他沒有表,他不知道一分鐘有多久,也不知道一個小時有多久。對于他來說,時間的計量單位是天。更值得注意的是,他沒有時間的概念。
這時教堂里人不是很多,但也不少。神父路德站在最前面,大廳里大約有三四十號人。有男人,有女人。有耄耋老人,也有及茾少女。有一半的人拿著一本圣經(jīng),另一半人中有很多空著手,其他的拿著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前面男子站在門口,陽光照在他的背后,在他身前印下魔鬼在人間的影子。他覺得他不屬于這。但他還是往前走了一步。
就是這一步,讓青年男子覺得自己融入到了這里,覺得自己應(yīng)該來到這里,覺得上帝就在眼前,而上帝能夠幫助他,或者消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