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下午直到開車回家的途中,嚴冰恒都在反復思量著該如何向秦芳坦白這件事。他清楚事到如今,他只剩下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條光明大道了。
當知道真相的秦芳試探他的心意時,他就順桿爬的撒了謊,此刻坦白的后果會是什么?秦芳會不會諒解他,還是加深對他的誤解呢?他無法預知未來。
忐忑不安的走進家門來脫衣?lián)Q鞋,嚴冰恒一眼就瞥見妻子正悠閑自得的倚靠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看書,他便強作鎮(zhèn)定的走過來在她身旁坐下。
內(nèi)心翻騰卻表面無語的靜默片刻,秦芳似乎覺察到他的心事重重,關懷體貼的說:“上班累了吧!桌上有我剛榨的蘋果汁,喝點解解乏吧!它還養(yǎng)胃呢!”
受到莫名感動的嚴冰恒躊躇著,終于鼓起勇氣說:“芳芳,我得向你坦白一件事。”
淡漠的瞟了他一眼,秦芳微笑道:“什么事?。俊?p> “昨天下午是莫菲打電話叫我出去了,并不是蘇放。”他說著畏怯的低下頭去,不敢直視她光彩照人的面孔,像個罪犯般心情沉重的等待著她的批判裁決。
眉宇間浮起憎恨輕蔑的神色來,秦芳怔了一下才說:“所以你昨天撒謊的目的是什么?今天坦白的目的又是什么?”
“芳芳,請你相信我,我和莫菲在一起什么也沒干!”嚴冰恒緊張萬分的沖口而出道,話一出口就懊悔不已。
不屑的輕輕一笑,秦芳聲音低沉的說:“我不想知道你們在一起干了什么!對你們的事我沒有興趣!……”
眼睜睜的看著她頓時陷入激憤的情緒,手足無措的嚴冰恒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來哀求道:“芳芳,請你聽我解釋:莫菲的前男友到她店里鬧事,她沒辦法才打電話向我求助……我答應過你,不再管她的任何事,可是昨天事發(fā)突然,那種情況下,我不能眼看著她被人欺負!”
冷冷的傾聽著他說完,秦芳固執(zhí)己見的重復道:“我只想知道,你欺騙我的目的是什么!”
“我沒有欺騙你,我對你說的是實話!”
“為什么昨天不說實話?若不是迫不得已,今天你也不會說實話吧!“秦芳的嘴角不自覺的勾起一抹冷笑來,”如果可以天衣無縫的隱瞞下去,大概你一輩子也不會說實話吧!”
面色蒼白神情嚴峻的說不出話來,嚴冰恒感到自己遍身微汗。
秦芳頓了頓,有些艱難的繼續(xù)說下去:“你在內(nèi)心深處喜歡莫菲,這種潛意識底的深沉愛情,連你自己都不愿意相信,何況是向我坦陳一切呢?”
“你在胡說些什么!”他不禁發(fā)怒的向前一步,雙手緊緊的抓住她纖弱的肩膀。
“如若不是,你為什么偷偷的和她交往,為什么怕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呢?”她淡定自若的笑道。
“我是怕你知道了產(chǎn)生誤解,你不是一直非常介意嗎?”
“知道我介意,你還要和她暗地勾搭?如果你的內(nèi)心光明磊落坦蕩無私,又有什么可怕的?”秦芳反唇相譏道。
嚴冰恒不禁為她的伶牙俐齒感到惱恨,滿腔冤屈而目瞪口呆的望著她,竟一個字也吐露不出。
黝黑的眼眸里閃爍著晶瑩的淚光,她傷心至極道:“其實我多么希望你永遠不要說實話,多么希望你欺騙我一輩子!我愿意活在你精心編織的愛情夢幻里,永遠不要醒來!因為現(xiàn)實太殘酷,噩夢太可怕,我寧愿相信你所謂的永遠愛我、呵護我,對我的一生擔負責任……”
嚴冰恒緊繃著的精神一時陷于崩潰,他歇斯底里的叫喊道:“為什么和你的心靈溝通這么困難呢?我已經(jīng)解釋過了,你為什么不相信呢?你為什么不信任我?!我撒謊你說我欺騙你,我坦白你還說我欺騙你,到底要怎么做,我才能讓你高興滿意呢?請問世上有哪個男人,像我活的這么辛苦這么累呢?……”
秦芳怔怔的望著他良久,嘴角含著一絲凄然的微笑,默然注視著他情緒的宣泄,待他漸漸的平靜下來,才轉(zhuǎn)身回到臥室去整理衣物打包行李箱。
感覺不妙的嚴冰恒愕然追隨著她,無助的站在一旁見她冷著臉,有條不紊的打包著行裝,感到一股可怕的強大力量正將他們分開來,恐懼的情愫慢慢席卷了他的身心。
不堪忍受痛苦的他突然一把摟住妻子,喃喃低語道:“不!芳芳,你別走!”
秦芳在他強壯有力的懷抱里使勁掙扎著,竭力鎮(zhèn)靜的說:“我走了,你的生活就會輕松些。也許我們都錯了,我們的婚姻需要重新考慮?!?p> 嚴冰恒痛苦得渾身顫栗的將她摟的更緊,使她幾乎透不過氣來。激動不已的與她耳鬢廝磨著,他落淚哽咽道:
“我錯了!芳芳,我真的錯了!求你別離開我!我改還不行嗎?求你給我改錯的機會吧!……”
受到他真情感染的秦芳漸漸放棄了抵抗,內(nèi)心柔軟的她仰臉溫和的問道:“你真的改嗎?”
嚴冰恒含淚的連連點頭。
她適才放心釋慮的微笑著舒展雙臂,摟住他粗壯的脖頸道:“我知道你是個乖孩子!”
這次令他們的感情走向決裂邊緣的激烈爭吵,讓嚴冰恒過了很久依然心有余悸。隨之而來與蘇放的交談,也讓他充血發(fā)脹的頭腦清醒了不少。
“是你告訴那個姜少,莫菲在鐘鼓樓市場開服裝店嗎?”他們相約在神話酒吧見面時,嚴冰恒蹙著眉頭質(zhì)問道。
端著酒杯的蘇放默認的反問說:“這關你什么事呢?”
“大家都是朋友,你為什么要這么干?”
“我還是那句話:關你什么事!即便我做人不厚道,或者說我為人不地道吧!輪得到你來譴責我嗎?你算是莫菲的什么人呢?姜少是個紈绔子弟,莫菲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們的感情糾紛你瞎摻和什么?”
嚴冰恒愣了愣,似有所悟道:“所以你才若無其事,置身事外對嗎?”
“讓他們自己去撕扯吧!我才懶得管。”蘇放冷淡的說著一仰脖,喝干了清澈濃烈的一杯白酒。
摩挲著手中精美光潔的酒杯,嚴冰恒若有所思的沉默不語。
“當初莫菲落難時,我能看在朋友的份上仗義慷慨的拉她一把。但是她和姜少感情的事我絕不參與,這是原則問題,我想和我的人品無關。做好人好事讓我自己無端的受到牽連,這種傻事我不干!”
“名義上幫助一個人,實際上你首先考慮的卻是自身的利益?!?p> “如果你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你幫助她干嘛?“蘇放嗤鼻冷笑?!痹捳f回來,如果我真的對莫菲動了心思,真情所致,倒可以干預姜少糾纏她,可惜呀!……”
“無論如何,你也不該讓姜少找到莫菲?!眹辣惆琢怂谎郏懿毁澷p的嘀咕。“因為他的煩擾,莫菲的服裝店都快開不下去了!你于心何忍呢?”
“姜少做房地產(chǎn)的,他爸又在那個位置,出于公司前程遠景的考慮,我不得和他搞好關系嗎?把莫菲的地址告訴他,不過是個順水人情。即便我保密不說,總有一天他自己也能找到她的,我聽說有緣人百轉(zhuǎn)千回也能重逢!”
“呵呵!你倒挺會拿緣分說事的?!?p> 蘇放嘆了一口氣說:“損人不利己的事咱們不能干,互利共贏是最好不過的,但是容易把自己搭進去的活兒,你接它干嘛?”
“那天我若像你這么思慮周全,就不會義無反顧的沖過去了。以至于秦芳誤會我對莫菲的情意,歇斯底里的跟我吵,我們差點分居!”
“所以你還是當初那個少年呀!”蘇放戲謔的笑道。
他頓了頓,斂起笑容話鋒一轉(zhuǎn)道:“不過大醫(yī)生,別說秦總了,偶爾我也會犯點嘀咕——現(xiàn)在沒有外人在場,你不妨對我推心置腹的說句實話:你是不是喜歡莫菲?”
嚴冰恒不禁又驚又怒的瞪視著他,滿腔怨憤不愿作答。
“那你幾次三番管她的閑事干嘛?還冒著和秦總感情破裂的風險。”
嚴冰恒無言以對,半晌才愧悔不已的說道:“我答應過秦芳,一定會改正錯誤的,再也不管她的任何事了,以后她是死是活都與我無關!”
“這就對了,知錯就改,善莫大焉?說到底,愛情的道路上,我們各有緣分和命數(shù)。莫菲碰上姜少,焉知不是天命所為?隨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