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梓南回到家里,習(xí)慣性地開電腦登q,還是沒消息。他失望地倒在床上,很快便睡著了,睡得很香,竟一覺睡到第二天上午十點多。
他是被一泡尿憋醒的,昏昏沉沉地從床上坐起來,把腳塞進(jìn)拖鞋里想去上廁所。他習(xí)慣性地敲擊鍵盤把電腦屏幕點亮,猛然發(fā)現(xiàn)有消息,他頓時大喜,忙打開消息查看,果然是三天前加的q通過驗證了,對方給他發(fā)來一個太陽表情和一句“早上好呀!”
他激動得手在發(fā)抖,手打字有點不聽使喚,哆哆嗦嗦打出“是蘇茜嗎?”發(fā)給對方。
對方很快就回復(fù)“是啊”,外加一個微笑表情。
他有點不敢相信,給對方發(fā)“真的是你嗎?蘇茜”
對方?jīng)]回復(fù),直接發(fā)個視頻通話請求過來。李梓南立馬點擊接受。
果然是蘇茜,笑嘻嘻地沖李梓南招手:“嗨,早上好啊,攝影大師?!?p> 李梓南激動得說不出話,喉嚨哽得有點難受,強顏一笑,沖蘇茜揮了揮手。
“你怎么明顯瘦了呀?”蘇茜問。
過了一小會兒,他才說出話:“這幾天在趕一個策劃方案,沒睡好?!?p> “哦,這樣啊,辛苦了?!?p> “你怎么今天才登q啊?我當(dāng)晚回來就加你了?!崩铊髂系穆曇粲悬c發(fā)抖,像個受了很大委屈的孩子在質(zhì)問媽媽。
“不好意思呀,我忘了告訴你,我電腦壞了,兩天前就拿去修了,今早剛?cè)ツ没貋??!?p> “你資料顯示是男的,我以為你給我寫錯了q號。我加了你,一直等你通過,天天留意消息?!崩铊髂系穆曇舳兜酶鼌柡α恕?p> “我平時很少上網(wǎng),也很少登q,這資料寫錯了還真沒留意呢?!?p> 李梓南感覺雙眼發(fā)熱發(fā)脹,眼淚就快滑下來了,快憋不住了。他立馬站起來,跑到衛(wèi)生間。
熱淚終于憋不住了,汩汩往下滑。他的尿也快憋不住了,邊流淚邊撒尿,酣暢淋漓。他平生第一次經(jīng)歷雙層瀑布飛流直下。
他在衛(wèi)生間的鏡子里看見自己胡子拉碴,忙拿起電動剃須刀兩三下子刮干凈,掬兩把水洗了臉,梳個頭,共總不到一分鐘。因為他感覺蘇茜還在開著視頻等著他。
他回到電腦前,果然蘇茜還在開著視頻等著他。
“你怎么啦?”蘇茜問。
“我去刮個胡子梳個頭,不然不上鏡?!?p> “嘿嘿,不錯,注意形象!”蘇茜嘻嘻一笑,“對不起啊,我忘了把我手機號告訴你了。我現(xiàn)在發(fā)給你,你以后要找我就打我電話?!?p> “嗯,我撥過去,也你存一下我的手機號。”
“好的。”
李梓南把蘇茜發(fā)過來的手機號輸入手機,撥過去。
“撥通啦。”蘇茜把手機舉起來給李梓南看。
“好的?!崩铊髂蠏鞌嚯娫挕?p> “對了,你的照片我過兩天再發(fā)給你,修一修更好?!?p> “好的,不著急,修不修也沒關(guān)系。你先忙你的事,注意休息?!?p> “嗯,好的?!?p> ……
他們聊完后,李梓南分別給昨天剛認(rèn)識的兩位治安員發(fā)消息,告訴他們,他聯(lián)系上蘇茜了,向他們表示感謝。
李梓南想起自己已經(jīng)幾天沒洗頭了,難怪頭皮發(fā)癢。他到衛(wèi)生間認(rèn)認(rèn)真真洗個頭,擦干頭發(fā)梳好頭,哼著小曲出門去。
早餐店老板,大老遠(yuǎn)見李梓南走來,還哼著小曲,他有點摸不著頭腦,搞不清這小伙子這幾天怎么心情變化那么大。他像以往一樣,大老遠(yuǎn)向李梓南打招呼。李梓南在他店里把早餐和午餐一起吃了。
李梓南來到公工作室,用了一個下午就把這幾天落下的工作全部做完。晚上他請同事們吃飯,他知道這幾天同事們辛苦了,幫他分擔(dān)了不少工作。這三個同事都比他小兩三歲,他每月給他們發(fā)工資,但他從不敢以老板身份自居。他給他們的底薪很低,收入主要靠分成。每月出去成本以外,李梓南拿總利潤的40%,他們仨每人拿總利潤的20%。客戶資源都是李梓南的,而他的這些客戶資源當(dāng)中,大部分是一個朋友介紹的。李梓南對這位朋友很感激,很敬重,稱他為德哥。德哥名字叫周正德,是一家大公司的大股東,生意做得很大,業(yè)務(wù)做到美國。李梓南很會來事,周正德公司的宣傳他都免費幫忙做,同事們也都理解他。
李梓南他們?nèi)コ酝盹堉?,李梓南撥了蘇茜的電話,想叫蘇茜一起來吃飯,但還沒撥通他就掛斷了,覺得還沒到把蘇茜介紹給朋友們認(rèn)識的時候。他在手機聯(lián)系人里,滑到“德哥”的電話,周正德是個大忙人,他在猶豫著要不要打個電話叫周正德一起來吃飯。最后他還是撥了周正德的電話,就算人家沒空來,招呼一聲也是一份心意。果然,周正德說沒空來,還說改天請李梓南吃飯。
李梓南是個很細(xì)心的人,知道他的三個同事都有女朋友,大家都認(rèn)識,畢竟常聚會。他說愿叫女朋友一起來吃飯的盡管叫,結(jié)果他們仨都把女朋友叫來了。然而,李梓南發(fā)現(xiàn),他們的女朋友都換了。李梓南哭笑不得,沒有多問。
大家吃完晚飯,李梓南請大家去KTV唱歌。他看著幾對小情侶卿卿我我,心里也挺羨慕,在心里祝福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李梓南覺得車馬再快,他這一輩子也只夠愛一人,而且他確定這個夠他愛一輩子的人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
第二天李梓南獨自在大街上漫步,他邊走邊琢磨著給蘇茜買個禮物。他不經(jīng)意間看見一家珠寶店,便走了進(jìn)去,但沒多久就出來了。因為他突然想起蘇茜身上沒戴任何飾品,耳朵也沒有打過耳釘?shù)暮圹E,他覺得蘇茜應(yīng)該不喜歡珠寶,他相信自己的判斷和觀點,蓮花不會因為沒有晨露的點綴而不顯得高貴。
他來到一家玉石店,精心挑選半天,最后買了一對白玉吊墜,打算自己戴一塊,另一塊送給蘇茜。他回到半路,突然想起了什么,匆匆返回玉石店里。
他小跑著回到店里,店老板嚇了一跳。
“怎么了?”店老板問。
“這白玉上能刻字和人像嗎?”
店老板松了一口氣:“當(dāng)然可以,加點費用就可以了。你要刻什么字和人像?”
“一個人名,兩個字。照片我這就回家取?!彼f完跑匆匆離開。
不到半小時,他騎著摩托車連同相機一塊拿來了。他選了一張?zhí)K茜的照片,叫店老板把蘇茜的像刻在玉墜上。他就站在老板身邊看著,就像小孩子在看手藝人吹糖,滿心期待。
他看見蘇茜的畫像在玉墜上逐漸清晰,仿佛看見蘇茜從遠(yuǎn)處向他走來,心里樂開了花。他把刻著蘇茜畫像的玉墜拿在手里無比憐愛撫摸著。
“感覺怎么樣?像嗎?”老板問。
“嗯,這就是她。”他把玉墜遞給老板,“請把她名字刻在另一面。”
“好,你把名字寫出來?!?p> 他打開相機,把幾天前他拍下左手背上蘇茜的名字給老板看:“這個名字,就照這個筆跡刻。
“好嘞,沒問題?!崩习鍟囊恍?。
才幾分中的工夫,老板就把蘇茜的名字刻好了。
他從老板手里接過玉墜,戴在脖子上,感覺胸口有點發(fā)熱。
“那另一塊玉墜要不要刻你的畫像和名字?另一塊免費幫你刻?!崩习鍐?。
他想了想:“另一塊就不刻了,謝謝!”
老板會心一笑,不再言語。
他走出玉石店,立馬給蘇茜打電話。
“嗨,梓南?!碧K茜很親切地稱呼他。
他一愣,既高興又有點緊張:“蘇茜,你……你在哪呢?”
“我在家呀,在畫畫呢?!?p> “我去你家找你,方便嗎?”
“方便啊,我一個閨蜜也在這,你要是不介意,那就來吧。”
“好的,我這就過去,你家在?”
“就在那三岔路右拐后再走一百米左右,你到那再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p> “好的好的,待會見啊?!?p> 他高興壞了,開著摩托車突突突地趕過去。
他來到蘇茜說的地方,其實就是他曾經(jīng)連續(xù)三天在那等蘇茜的地方。他感覺像做夢似的,他曾經(jīng)連續(xù)三天像望夫石似的在這望眼欲穿地等蘇茜,而現(xiàn)在他再次來到這個地方,卻是完全不同心情,高興得難以言表。他很快就見到自己喜歡的人了,他傻笑著在想她今天會穿什么衣服,不管她穿怎樣的衣服,她在他心里永遠(yuǎn)美若天仙。
他被人從背后拍了一下肩旁,嚇了一跳,忙回過頭見是蘇茜。
“你在想什么呢?那么入迷。我在后面喊了你好幾聲都沒反應(yīng)?!碧K茜笑嘻嘻地說。
“我在想你?!崩铊髂湘移ばδ樀卣f,其實內(nèi)心慌得很。
蘇茜一下子臉紅了,嬌羞得愈發(fā)可愛。她今天穿牛仔長褲,白色T恤插腰,鴨舌帽換了白色,還是反著戴,似乎正戴會頭疼。李梓南除了猜到蘇茜帽子反著戴,其他都沒猜到。
蘇茜租房住,是一個僅一層樓的倉庫,面積兩百多平方米,從外看有點舊,但很有藝術(shù)氣息,外墻爬滿了爬山虎,風(fēng)一吹來,滿墻的小葉子在抖動,像湖面泛起粼粼波光。
蘇茜帶李梓南走進(jìn)房內(nèi),蘇茜的閨蜜迎了上來,和李梓南握手。
“歡迎光臨,我叫林燕,是蘇茜的閨蜜?!?p> “你好,我叫李梓南?!?p> “真不愧是攝影師啊,來這里還帶著相機。”
“我習(xí)慣了,出門都帶相機,隨時開拍。”
“你發(fā)給蘇茜的照片我都看了,拍的真好!有空也給我拍幾張啊?!?p> “沒問題,現(xiàn)在就可以啊。”
“先別,我在做飯呢,咱吃完飯再拍。”
“我來幫你吧?!?p> “不用,我自己就可以了。你坐,跟蘇茜聊聊天?!绷盅嗾f完小跑著回廚房去了。
李梓南環(huán)顧著房間,滿臉好奇。
“我?guī)銋⒂^參觀。”蘇茜笑嘻嘻地說。
“好?!?p> 房內(nèi)裝修很簡單,但藝術(shù)感爆棚。房子是長方形的,進(jìn)門就是客廳,古風(fēng)古韻,墻壁有兩個地方凸出來,像駱駝的雙峰。這面駝峰墻的另一側(cè)就是蘇茜的臥室,半葫蘆形的;廚房是半圓形的,衛(wèi)生間和浴室并排,都是正方形。雜物間分為好幾層,上層比下層短,很像梯田,“梯田”中間架著一把木質(zhì)“天梯”。畫室最大,占房子總面積的一半,里面擺滿了蘇茜畫好的畫。李梓南忍不住對著這些畫拍照。每個房間光線都很足,白天拉開窗簾都不用開燈。
林燕做的飯菜很好吃,李梓南很久沒吃過這么好吃的家常菜了。午飯過后,李梓南要給林燕拍照,說要感謝她的盛情款待。蘇茜幫林燕化妝,然后李梓南在屋里屋外給林燕拍了很多照片。
“你們下午有空嗎?”李梓南問蘇茜。
“我倆要去一趟孤兒院看望院長和孩子們?!碧K茜摟了摟林燕的肩旁。
“好有愛心啊,我能一起去嗎?”
“當(dāng)然可以啊,歡迎你和我們一起回家看看。”蘇茜狎笑。
“回家?”李梓南疑惑。
“我倆是孤兒,小時候在孤兒院待過,后來被人家領(lǐng)養(yǎng)?!绷盅嗷卮?。
李梓南震驚,沒有說話。
“我和蘇茜年紀(jì)差不多一樣大,從身份證上看,我比她大一個多月。我們沒滿半歲就被送到孤兒院,未滿一歲就被不同的家庭領(lǐng)養(yǎng)了。我們是長大以后,經(jīng)常去孤兒院看望院長和孩子們,才相互認(rèn)識成為朋友的?!?p> “我們的養(yǎng)父養(yǎng)母都沒生育,他們領(lǐng)養(yǎng)我們的時候,年紀(jì)都很大了。我的養(yǎng)父養(yǎng)母幾年前就去世了。林燕的養(yǎng)父比我養(yǎng)父養(yǎng)母去世還早,她養(yǎng)母是去年去世的?,F(xiàn)在我倆的親人就剩對方和院長了。”
李梓南心里有點難過,眼睛有點發(fā)酸。他認(rèn)識蘇茜才幾天時間,這是他和蘇茜第二次見面,但他感覺認(rèn)識蘇茜很久了。他見蘇茜這般憂傷,好想抱一抱蘇茜。
李梓南買了十箱牛奶,還有一些糖果,和蘇茜、林燕打車來到孤兒院。院長已是一位滿頭白發(fā)的奶奶,但精神還好,和藹可親。她見到蘇茜和林燕來了,就像一位母親看見自己的孩子周末放學(xué)回到家那樣平常。她見到李梓南倒是有幾分驚訝,熱情招呼著。
“這個小伙子是你男朋友嗎?”院長低聲問蘇茜。
“不是?!碧K茜頓時臉紅了。
院長會心一笑:“剛認(rèn)識吧?好好處啊。”
李梓南以為孤兒院的孩子都是被父母遺棄或者父母早亡的健康孩子,不料其中有些孩子是殘疾的,甚至有的小孩不能自理。李梓南在給孩子們發(fā)牛奶的時候,一個狂躁的小男孩跳上他后背揪住他頭發(fā)。李梓南嚇了一跳,感覺很疼,但他沒叫喊,以免嚇到其他孩子。蘇茜向他交代過這一點。
蘇茜和林燕把小男孩從李梓南背上抱來下,撫摸著小男孩的后背,像媽媽在安慰苦惱的孩子。她們還和孩子們擁抱玩耍,幫他們洗手洗臉,像極了幼兒園的老師。
那些健康的孩子們很乖巧懂事,他們經(jīng)常幫忙照顧那些不能自理的孩子,像照顧自己的弟弟妹妹一樣。也許在他們心里,他們就是親兄弟姐妹。
一個六歲左右的小女孩,忸怩地低著頭走到李梓南面前,扣著指甲不說話。
李梓南蹲下來問:“小妹妹,你怎么了?跟叔叔說說好不好?”
小女孩慢慢抬起頭,看著李梓南,雙眼如銅鈴一半。李梓南看見小女孩的瞳孔里映著他的影子。
“叔叔,您要收養(yǎng)孩子嗎?小女孩哽咽著問,“我會畫畫、唱歌,還會洗碗、掃地?!?p> 李梓南的心像被一個鐵爪子抓了一把,過了一小會,他說:“叔叔幫你找一個好人家,找一對疼你愛你的爸爸媽媽,好不好?”
“好,謝謝叔叔!”女孩向李梓南深深地鞠了一躬,眼里閃動著淚花。
李梓南他們離開的時候,很多孩子一直揮手目送他們,直到看不見他們?yōu)橹?。有的孩子以為李梓南是來領(lǐng)養(yǎng)小孩的,后來發(fā)現(xiàn)不是,有點難過和失落。李梓南讀懂了他們失望的眼神,他很難過,好想大哭一場。他打算以后要常來看望孩子們,哪怕只能帶給孩子們片刻的溫暖與快樂。
晚上,李梓南坐在電腦前,回憶今日去孤兒院看到的場景,淚流滿面,文思猶如被撞斷的消防栓噴涌而出,洋洋灑灑寫下今日的所見所聞所感所愿,文章五千字,感人至深。他連夜把文章和孩子們的照片發(fā)給一個在報社任主編的朋友,主編連夜調(diào)整版面,文章第二天就見報了,引起很大轟動。短短幾天,就有很多社會愛心人士給孤兒院捐款,到孤兒院看望孩子,好幾個孩子被人領(lǐng)養(yǎng),其中就有那個求李梓南收養(yǎng)的小女孩。院長和蘇茜、林燕很感激李梓南。李梓南覺得這是他有生以來做過最有意義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