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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華如寄

第二十九章:一個奇怪的夢

夢華如寄 帥翰 5313 2020-06-15 22:33:10

  李梓南和何翠蓮給家鄉(xiāng)捐款擴建的一所中學要開學了,學校師生邀請李梓南夫婦回去參加開學典禮。李梓南二人很忙,但還是得抽空回去,順便回家看看老母親。

  這所中學是李梓南的母校,這是他高中畢業(yè)后第一次回母校。學校的領(lǐng)導和師生代表在校門口迎接他夫妻二人。他們一下車,校領(lǐng)導就紛紛上前和他們握手。

  “二叔,嬸子?!崩铊髂系男≈杜叩嚼铊髂虾秃未渖徃?。

  “盈盈來了?!焙未渖徖氖?。

  “盈盈,你怎么來了?”李梓南既驚喜又疑惑。

  “我在這所學校讀高中啊?!?p>  “哦,二叔都給忘了?!崩铊髂线@才想起來,“今年高三了吧?”

  “是的。”

  李梓南邁進校園,像走進時光隧道,一幕幕往事像膠卷一樣在他腦海里展開:同學們在操場上做操,在球場上打球,在教室里上課,老師在黑板上寫字,校長在主席臺上講話,食堂里人頭攢動,男生宿舍里有人下棋,有人講葷段子,有人吸煙,有人打架,有人光著膀子唱情歌,深夜里有人喊抓小偷……往事如昨,他感慨萬千。

  他大老遠就看見新建的一棟教學樓外墻上鑲嵌著“南蓮樓”三個大字,字體金光閃閃,是以他和何翠蓮名字的最后一字組合命名。師生們簇擁著他們夫婦二人,許多人在給他們拍照。此時,李梓南內(nèi)心是驕傲的,覺得自己比很多藝人明星強很多,很有成就感,活得很有意義。他踏著紅地毯輕飄飄地走上主席臺講話,談笑自如,像在跟同學們聊天,臺下掌聲與笑聲此起彼伏。這些年來,他上臺講話太多了,早已形成獨特的講話風格。

  當天晚上,李梓南和何翠蓮及司機就在老家住。

  第二天一大早,家人還沒起床,李梓南和何翠蓮去敲母親的房門,想跟母親道別。李梓南敲了好幾下門,母親都沒反應。他推門進去走到母親床邊,見母親睡得很安詳。他叫了幾聲,母親還是沒反應。他和何翠蓮面面相覷,然后他搖了搖母親的肩膀,母親身體僵硬。他把手指放到母親鼻前,嚇了一跳,手指像被燙著了一樣彈開。原來,母親去了。

  李梓南跪在母親床前撕心裂肺地哀嚎,他萬萬沒想到他們此次回老家竟然是送母親最后一程。李梓南的哥嫂聞聲趕到母親房間,大驚失色。

  中午,在鎮(zhèn)上學校讀書的盈盈回到家里。到了晚上,李燦和李昕還有苗苗也從楓市回到老家。一家人都見到母親最后一面,才給母親入殮。

  料理完母親的后事,李梓南叫司機先送何翠蓮和孩子們回楓市,因為他有點擔心工廠,孩子們也要回去上學。他打算等母親頭七過后,再叫司機來接他回楓市。

  李梓南兄弟倆為母親守靈的第七個晚上,李梓南夜里做了一個夢,夢里環(huán)境很昏暗,看不出是白天還是夜晚,也看不出是在什么地方。他挎著包裹,攙扶著母親在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上行走。他和母親都不說話,他也不知道他們要去哪里,只感覺心情和身體一樣很沉重。小路兩旁的樹木都是枯樹,光光禿禿的,一片葉子都沒有。樹上有幾只鳥,不動也不叫,靜悄悄的,看不清是什么鳥,只見鳥的輪廓,好像是烏鴉。他感覺有點陰冷,還有點害怕,想哭又哭不出來。

  一條水流湍急的黑水河擋住他們母子倆的去路。

  這時,李梓南聽到身后有人喊:“爸爸,爸爸救我!”

  這聲音像是兒女李昕的聲音,李梓南心里一驚。他轉(zhuǎn)過身向后張望,不見人影,只見幾縷淡淡的煙霧在升騰。當他回過身時,見母親已站在河對岸,挎著包裹。

  “媽,你要上哪去?你等等我。”李梓南試圖蹚過黑水河,但邁不開步子。

  “二毛,你爸在前面等著媽呢,媽去了。你不要在老家久留,趕緊回楓市去,越快越好。

  母親說完便走了,消失在煙霧里。

  “媽別走!”

  李梓南奮力抬起腳,趔趔趄趄,一頭栽進黑水河里。他瞬間從夢中醒來,見一陣風吹進母親的靈堂。

  母親去世后的第八天下午,司機來到李梓南老家接李梓南。李梓南離開老家之前先到母親墳前上香,坐在母親墳前跟母親說了半天話,喝了大半瓶白酒。

  車子在路上穩(wěn)穩(wěn)地開著,李梓南在后座爛醉如泥,連電話響都沒聽到,是司機把車停在路邊叫醒了他。

  他看了一下來電號碼,是個陌生的號碼,一接聽就傳出一個叫喊聲:“爸爸,爸爸救我!”

  他的腦袋轟一聲響,一下子酒醒了,猶如醉酒的武松遇到老虎。這是女兒的聲音,竟然跟他昨晚做夢聽到的聲音一樣,到底哪個是夢?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很疼,確定現(xiàn)在不是在做夢。

  “昕昕,你怎么了?你在哪?”他喊著問。

  手機里沒再傳出女兒的聲音。

  “昕昕,你怎么了?”他感覺自己胸膛發(fā)燙,頭頂冒煙。

  “你女兒在我手里,趕快準備一千萬現(xiàn)金,一分都不能少!”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你是誰?我女兒在哪?”他意識到女兒被人綁架了,很震驚,沒想到常在電影上看到的這種事,竟然發(fā)生在他女兒身上了。

  “別問那么多,趕快準備錢。別報警,不然你就等著收尸吧?!?p>  “好好好,我不報警,我馬上準備錢,你別傷害我女兒!”

  “那就看你聽不聽話了。我會再聯(lián)系你的。”

  對方說完就掛了電話。

  李燦和李昕每天都是一起上下學的,李燦上哪去了?李梓南忙給李燦打電話,電話打得通但沒人接。他正想給何翠蓮打電話,何翠蓮卻先來電話了。

  “梓南,燦兒被人打暈扔在路邊的草叢里,現(xiàn)在已送到醫(yī)院搶救。昕昕下落不明。”何翠蓮哭著說。

  “你別哭,要冷靜聽我說,昕昕被人綁了……”

  “???怎么會這樣?怎么辦啊?她現(xiàn)在在哪?”

  “你先聽我說,我也不知道她在哪。綁匪要一千萬現(xiàn)金,你趕快通知財務(wù)和彭宇準備錢。”

  “這錢什么時候要,怕來不及準備啊,要不我們先報警吧。”

  “先別報警,等我回去再說。你快籌錢,我很快就到家?!?p>  李梓南掛了電話,對司機說:“小王,快回楓市,越快越快!”

  “好的,李總?!?p>  司機一踩油門,車子像個火箭似的躥出去,一路超車。

  一路上,李梓南在糾結(jié)要不要報警。若不報警,只要給綁匪錢,他兒女就能平安歸來嗎?他不敢確定。若報警被綁匪知道,那不是害了女兒嗎?最后他還是決定報警,用司機小王手機報的警,他怕自己手機已被綁匪監(jiān)聽。

  晚上七點,李梓南回到楓市,一千萬現(xiàn)金已準備好,裝了滿滿幾大箱子。警察監(jiān)聽著李梓南的手機,叫他打綁匪的電話,但對方已關(guān)機。沒辦法,只能等。

  一直等到晚上十一點,李梓南手機打進來一個陌生號碼,他知道這一定是綁匪打來的。警察示意他開免提接聽,盡量拖延通話時間。他深呼吸幾下,接聽電話。綁匪叫他獨自一人把錢送到郊區(qū)一個果園旁邊。他要求和女兒說說話,于是電話里傳來一聲叫喊:“爸爸,爸爸救我!”而后,就沒女兒的聲音了。他想跟女兒多說兩句,綁匪不讓,很快就斷掛了電話。女兒這句呼救跟第一次呼救的聲音幾乎一樣,他懷疑這是錄音,說不定上次也是錄音。女兒到底在哪?女兒是否還安全?女兒會不會在他報警之前就被帶離楓市了?他拼命猜想著,幾乎要崩潰了。

  最后,他還是按照綁匪的要求,開了一個小時的車來到郊區(qū)一個果園旁邊,這里是楓市的邊緣,與外市接壤。果園四周靜悄悄的,黑黢黢的,連月光也沒有,手機信號很弱。他打開手電筒照射四周,連個鬼影都沒有。他很緊張,但一想到早有一大批警察在一公里外埋伏,他就不那么緊張了。他給綁匪打電話,對方關(guān)機了。

  他走近果園貼著籬笆,用手電筒往里照射,從左往右照,又從右往左照。他突然看見大約二十米遠的果樹上掛著一個腦袋,他嚇了一跳,拔腿就跑,手電筒掉地上也不撿。他跑到車上,關(guān)好車門,打開車燈,心臟怦怦直跳,滿頭大汗。那是誰的腦袋?那腦袋怎么還睜著眼呢?是死不瞑目嗎?會不會是?不,不不不,絕不會。他得再去看清楚,不能叫來警察,以免打草驚蛇。別怕,他是來救女兒的,絕不能害怕,絕不能退縮。

  他打開車門下車,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撿起手電筒。他記不清那個腦袋具體在哪個位置了,他站在剛才的位置,把手電筒舉到跟剛才一樣的高度,依剛才的軌跡慢慢從左往右照,沒看見那個腦袋了。難道是他剛才眼花了嗎?他又慢慢從右往左照,一個腦袋赫然出現(xiàn)在他眼前,離他很近,估計只有四五米。他又嚇了一跳,往后趔趄幾步,險些摔倒,心快蹦出來了。他捂著嘴,不讓自己喊出聲,再用手電筒照射那個腦袋。嗨,原來那是一只貓頭鷹。他長長呼出一口氣,罵了一句去它媽的,拿起一個土塊向貓頭鷹扔去,沒打中。貓頭鷹拍打著翅膀像個老鬼一樣飛走了。

  他回到車子旁邊,再次給綁匪打電話,對方還是關(guān)機。他沒辦法,只能等。

  過了幾分鐘,他隱約聽見有人在吹口哨曲子。他用手電筒照射四周,不見人影,于是把手電筒關(guān)掉,節(jié)約電,怕電不夠用。他再仔細聽,口哨聲越來越近了,是從身后傳來的。他轉(zhuǎn)過身,看見身后有一個小火點忽明忽暗。他確定那是一個人邊吸煙邊吹口哨向他走來。

  那人走到他面前,打開手電筒照著他的臉,問:“你一個人在這干嗎?大晚上的?!?p>  他沒回答,用手擋住耀眼的燈光。

  那人把手電筒移開后,他也打開手電筒照了一下那人的臉。

  “哎,別照,晃眼?!蹦侨苏f。

  他看清了那人的臉,方形臉、白皮膚、單眼皮。

  他把手電筒移開,猜測此人就是綁匪,于是說:“東西我?guī)砹恕!?p>  “什么東西?莫名其妙。你問你大晚上的,跑到這荒郊野外干嗎?”

  他知道方臉男在裝糊涂,于是問:“不是你叫我來的嗎?”

  “我叫你來?叫你大晚上來收果子?”方臉男笑了笑,“你是想來偷果子吧?”

  “這果園是你的?”

  “那當然,不然我在這干嗎?我在那邊望見這邊有動靜,我就過來看看?!?p>  他覺得方臉男一定是綁匪,哪有果農(nóng)皮膚那么白的,方臉男一定是假裝果農(nóng)來探環(huán)境是否安全。

  “別裝了,我女兒在哪?”他問。

  “嘿嘿,大半夜上這來找女兒,有病吧你?”方臉男指著他,“你快走啊,不然我放狗咬你!”方臉男說完便氣沖沖地走了。

  李梓南斷定方臉男就是綁匪,但還不能動他。

  李梓南又等了半個小時,又有一個陌生來電。綁匪叫他到十公里外一個廢棄的農(nóng)家樂。他要求跟女兒說幾句話,確定女兒是否安全,不然他絕不再按照他們的意思去做。

  “爸,你快來救我。我好害怕!”女兒在哭喊。

  “昕昕別怕,爸爸馬上來救你。他們沒傷害你吧?”

  “沒有,我被綁著,我好害怕!你快來救我!”

  “別怕,爸爸馬上來!”

  “好了,趕快去吧?!苯壏苏f完就掛電話了。

  他開車來到一個廢棄的農(nóng)家樂,周圍一片荒蕪,黑燈瞎火。這地方不屬于楓市了,歸另外一個城市管轄。他以前來過這個農(nóng)家樂,后來農(nóng)家樂因為污染問題關(guān)門大吉了。他給綁匪打電話,又是關(guān)機。他猜測綁匪還是像之前一樣遛他。

  果然不出他所料,過了大半個小時,綁匪又用陌生的號碼給他來電,叫他到二十公里外一個廢棄廠房。他再次要求跟女兒說幾句話才肯走。

  他來到綁匪說的廢棄工廠時,已是凌晨四點多了。他把車停在一棟長滿野草的廠房前,下車給綁匪打電話。電話能打通,但對方?jīng)]接。他又接著打,對方還是沒接。他在車子旁邊走來走去,焦急等待。大概等了半個小時,有一輛車從外面開進來,這車竟然沒開燈,司機在車內(nèi)用光線很弱的手電筒照路。

  車子跟李梓南的車并排停在一起,車上下來一個人。李梓南看不清他的臉,只見他身材魁梧。李梓南以為女兒在車上,忙趴在車窗上用手電筒往里照,見里面空無一人。

  “我兒女呢?我女兒在哪?”李梓南吼著問。

  彪形大漢一拳打在李梓南臉上,李梓南一下子倒在地上,掙扎著想爬起來。樓上下來三個人,搶走李梓南的車要鑰匙,打開他車后備箱查看現(xiàn)金,把現(xiàn)金搬到他們的車上。

  “我女兒呢?”李梓南站了起來。

  “我這就帶你去見你女兒!”彪形大漢示意其他三人:“把他綁起來。”

  三個綁匪把李梓南綁起來,粘住他嘴巴,想把他往車上塞。李梓南看見三人當中有一人就是他在果園外看見的方臉男。

  “站??!不許動!”

  一大批警察沖進廢工廠,燈光耀眼。

  “不好,有警察,快跑!”

  綁匪們翻墻逃跑。

  一名警察撕開李梓南嘴上的膠布。

  “陸警官,你們怎么能這樣打草驚蛇?!我還沒見到我女兒呢!”李梓南氣急敗壞吼道。

  “就在剛才,我們另一路人馬在一個養(yǎng)殖場成功解救了你女兒,平安無事?!标懢僖贿吔o李梓南松綁一邊說。

  “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不然我們怎么敢沖進來?如果再晚點,你被押上車那就麻煩了。養(yǎng)殖場那邊就兩個劫匪,全都被抓。”

  “我女兒現(xiàn)在在哪?”

  “在回楓市的路上,你回到家就能見到她了。”

  “我想和她說說話?!?p>  “好?!?p>  陸警官用自己手機撥通一個電話:“讓李昕接一下電話?!闭f完把手機遞給李梓南。

  “昕昕,我是爸爸!”

  “爸——”李昕叫了一聲爸,再也說不出話,失聲痛哭。

  李梓南激動得渾身發(fā)抖站不穩(wěn),蹲了下來,喜極而泣。這些盡心盡職的警察令他不勝感激,他們可是他女兒的救命恩人??!

  廢工廠外面的樹林里稀稀拉拉的槍聲持續(xù)了十幾分鐘后停了,四名綁匪全部落網(wǎng),其中一人開槍拒捕,被警方當場擊斃。李梓南只見三個綁匪被押上警車,他便知道被擊斃的是方臉男。隨后,一輛救護車趕到。

  “李先生,待會我叫人幫你開車回去吧。你累了一宿,又受了傷,開車不安全?!标懢僬f。

  “好,謝謝你們!”李梓南顫顫巍巍地給陸警官深鞠一躬。

  此時天亮了,太陽從山頂上探出紅彤彤的腦袋,耀眼的陽光照在李梓南臉上,淚光閃閃。此時李梓南有一種劫后余生的感覺。

  李梓南坐在自己車的后座上,一名警察幫他開車,跟在警車車隊后面。

  李梓南一回到家里,李昕就撲進他懷里,哭個不停。

  李燦在醫(yī)院躺了三天終于醒過來了。

  “哥,你醒了?”李昕握著李燦的手,淚流滿面。

  “昕昕,你回來了?你沒事吧?”李燦有氣無力地問。

  “我沒事?!?p>  “都怪哥沒能保護好你。”李燦很自責。

  “哥,你別這么說。”

  “爸,你的臉怎么了?”李燦看見李梓南的一邊臉腫得像半個蘋果貼在上面。

  “爸爸沒事,你們兄妹倆都平安了,爸爸就放心了?!?p>  何翠蓮倒了一碗湯,端到李燦床邊:“燦兒,媽媽喂你喝點湯。”

  “嗯。”

  李燦微微開張干燥蒼白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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