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是在怪朕?”蕭明淵將手負在身后,眸光淡淡的望著她。
徐青瀾攏了攏大氅,站在雪地里久了,連腿腳都有些冰涼了。她神色平靜的望著眼前她愛了十七年的男人,一如當(dāng)年的尊貴不凡神秘莫測,而她那顆心早已停止了跳動,心如死水,再也泛不起漣漪。
喉嚨里有些腥甜,她努力壓制。哪怕時日無多,她仍是不想讓他知曉。她用手帕壓了壓嘴角,語氣平靜:“臣妾不敢怪罪陛下?!?p> 蕭明淵眉心微皺,俯身下來,“朕聽太醫(yī)說你心中憂思成疾,郁結(jié)于心。朕想要知道你心中的憂慮是什么?”
“陛下不知道嗎?”
“……”
蕭明淵沉默。
徐青瀾眸光定定的望著他,腦海里全是從一開始遇見他到為他征戰(zhàn)沙場,又為了他放棄戎裝換上紅裝。
他不是不知道,他一直都知道的。甚至親眼看著她在這后宮里如何為他憂思成疾,看著她苦苦掙扎,看著她容顏看去只留下一身軀殼,可他就是不愿意做她的救贖。他是帝王,帝王的血永遠是冷的,說的話也是假的,做的事不可瀆。他的心,他的目光永遠不會落在她的身上。
她的眸光閃過釋然,忽地有一種輕松的心情。她的目光似乎越過了重重宮墻,穿越繁華的街道,看到了曾經(jīng)榮耀一時的徐府,那里仍然佇立著兩座石獅子。
徐府的后院里,一位高大威猛的大將軍正指點兩個習(xí)武的孩童,旁邊的石桌上坐著一位美人。她看向孩童的目光充滿了慈愛,也時不時地將仰慕的目光落在男人的身上。
徐青瀾覺得眼里有些濕潤潤的,她很久都沒有去拜見父兄了,可真是不孝啊!
“陛下能將臣妾放出宮嗎?”
“你是朕的妃。”蕭明淵看著她一字一句地道。
徐青瀾越發(fā)的覺得身上逐漸的冰涼,她不甘心的又問了一句,“那陛下能答應(yīng)臣妾,在臣妾死后將臣妾的遺體埋在父兄的旁邊嗎?”她知道自己像個無理取鬧的潑婦,可是她不想自己死了也要被鎖在這深宮里。
貴妃,不過是空有一身名頭而已。
蕭明淵沉默了片刻,才道:“青瀾,你莫要胡思亂想,你是朕的妃子無論生前還是死后,你都要永遠陪伴朕。你也不要有憂慮,朕會派張?zhí)t(yī)過來為你看診。朕就當(dāng)從未聽到你的這番話?!?p> 徐青瀾垂下眼,掩住眸中的失望。他不放她走是還在試探她嗎?是怕天下人說他蕭明薄情寡義,還是怕失了軍心。
她又想起曾經(jīng)和她一起征戰(zhàn)的屬下,如今不是卸甲歸田便是被召回朝中,掛著無權(quán)的職位。
蕭明淵將一綹發(fā)絲別到她的耳后,低沉著嗓音道:“外面天冷,進屋里去?!?p> 徐青瀾別過頭,語氣冷淡:“臣妾倦了,陛下請回吧。”
蕭明淵沉沉的看了她一眼,終是一言不發(fā)的轉(zhuǎn)身朝院門口走去。
徐青瀾在他快要邁出門檻時,輕聲問:“陛下這些年您對臣妾可有一絲一毫的歡喜?哪怕只是那么一點點?”
她看見他的步子停留了一下,終是無言的走出了青瀾宮。
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滴落在雪地里化為一體。眼前的一切在不停的變換,她又看到他伴著月色而來,帶來了她的滿心歡喜?;盍税胼呑樱瑳]有一天為自己而活,滿心歡喜系無心之人,徒留滿心傷痕。
永熙二十年,貴妃徐氏薨逝青瀾宮,享年三十二。自此青瀾宮成為一處禁宮。
徐青瀾睜開雙眼,瞧見自己最喜歡的宮女守在自己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