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臨安城外小樹林旁。
當我看到肖龍肖虎兩兄弟猛然站起身,然后不過一會兒便聽見大路上的一隊馬蹄聲響起,便知這是季長安的隊伍已經出了城。
我把啃了兩口的干糧塞進包袱,趕忙爬上了馬背。
“少爺,是咱李家的!”
肖龍說完憨笑著也趕忙騎上了馬背。
“走!”
輕言一聲,我們三人便開始往樹林外的路邊走。
可是我們又不敢太靠近路邊,若是被季長安發(fā)現了,肯定會趕我們回去的,因為現在離城門關閉還有些時候。
待季長安的車隊經過,我們三人才緩緩出了樹林。
遠遠望去,馬上的季長安一襲灰色衣袍,肩上斜挎著一個簡單的包袱,策馬而馳。這次他帶的人不多,只有五輛裝滿貨物的馬車,幾匹用來替換的快馬。
大概是因為路途不遠,又是去往疫區(qū),所以這一行人算上他也就十人。
馬車上雖然載的貨物不輕,但是李家的馬兒選的都是上等的良駒,又因我的刻意回避,所以他們很快就與我們三人拉開了一段距離。
待時機成熟,我們三個才揮動了馬鞭。
我本以為我們能這樣一直跟到烽火鎮(zhèn)邊,誰知我還是低估了季長安的警覺性。
大概行了半個時辰左右,就瞧見跑在最前面的季長安毫無預兆的突然勒住了韁繩。
馬兒嘶鳴一聲,然后,在眾人的注視下調轉馬頭,朝著我們就飛奔過來。
由于夜色將至,我擔心我們三人會跟不上隊伍,才稍稍跟近了些。
所以,現在只能眼睜睜的瞧著季長安策馬奔來,而我們卻無處躲藏。
就這樣完美的暴露在他面前,我倒是不那么怕了。
“少爺,怎么辦?”
肖虎小聲的問我。
看著季長安的馬兒將至,一雙深邃的眸子直盯著我,我也只能尷尬的笑了笑。
他總不能將我們趕回去吧!
“放心,我們回不去了,城門已經關上了。”
話音剛落,季長安就已經到了眼前。
我笑嘻嘻的瞧著眼前的季長安。
季長安似乎是聽到了我的話,只是抿了抿嘴唇。
我怕他真的會趕我們走,因為這個地方離臨安城實在太近了。就即便是關了城門,那守軍仍是認識我是李家表少爺,只要報備一下,也能回城。
“哎!對于我們?yōu)楹味鴣?,你可不要怪我,可別破壞了現在的氣氛。如果你實在太感動了,就悄悄記在心里!”
說完,我拍了拍馬屁股,趕緊走了。
季長安看了一眼肖龍兄弟倆。
兄弟倆只能眼巴巴的看著溜之大吉的少爺,卻不敢也那么離去。
“季掌柜,少爺晌午的時候就讓我們二人出來了!”
肖龍老實的招認著我的罪行。
季長安聞言,竟然沒有任何不悅,反而嘴角輕輕上揚。
肖虎還以為是自己是看錯了。
忙又說道,
“季掌柜,您可別怪咱們兄弟,咱們真的不知道少爺出城是來做什么的!”
肖虎謹慎的解釋道。
季長安調轉了馬頭,拍了拍二人肩膀,輕聲說道。
“無事,既然來了,少爺的安全就由你們負責吧!”
兩兄弟對視一笑,爽朗的答應了一聲,才敢追著少爺去了。
而季長安則不知為何,會心的笑了。
……
一路上并沒有我所預想的人心惶惶,這大概是由于烽火鎮(zhèn)上早已封閉,還有就是因為季長安走的這條路似乎都是隱蔽的小路。
不過路上雖然偏僻,卻是一路上都有人指引,更換馬匹,投喂糧草,一切都井然有序。
大概行了三個時辰左右,還未到達烽火鎮(zhèn)上,我們便看到了一連串的火把。
我知道我們快到了!
待我們走近了才發(fā)現那火把的下面則是由一隊兵士們圍成的人墻。而每個兵士無一不是手握兵器,神情肅穆。
“小心!”
季長安由身后急急的拉住了我,我這才看清,在我們的腳下,距離那些兵士五米遠的地方,還有一道一人深的溝壑。
“這大概便是晉王的第一道關卡。”
季長安在我耳邊說道。
“聽說晉王為這次封鎖設了三道關卡,只為了不讓瘟疫傳播出去?!?p> 我聽了不由得感嘆。
“他倒是年少有為。”
在層層防護之下,這瘟疫能傳播出去才怪。
聽說這晉王十六歲便披甲上陣,十八歲便能領兵掛帥,而且這些年一直鎮(zhèn)守在這烽火鎮(zhèn)邊。
而且他又是君成安一母同胞的親弟,若是將來君成安能夠順利登上皇位,他定將很好的守住這西北邊防,不讓君成安為鄰國西蜀擔憂半分。
我望著遠處烽火鎮(zhèn)城墻下漆黑的一片,突然就對這個晉王產生了極大的好奇心。
這時,季長安已經給每個人發(fā)了一顆驅寒散毒的藥丸,然后又給每個人發(fā)了一個面巾。
我吃下藥丸,但是聞著面巾上濃厚的中藥味,一陣嫌惡。
“仔細的戴好,一會兒進去了可不比現在,也許情況并不好?!?p> 季長安見我一臉嫌棄,卻是嚴肅的警告著我,伸手為我仔細的系好了面巾。
然后不等我說話,又去圍著馬車和眾位伙計們四處檢查了一番。
做好了一切才隔著那條溝壑高聲說道,
“煩請大人通報,臨安城中李家,來送補給了!”
話音剛落,自那人墻之后的一處黑暗里,人影閃現。
那人警覺的打量了一下季長安,還有我們一行人。
冷聲問道,
“什么補給?”
季長安也不廢話。
“藥材,糧食!”
那人又上前仔細打量了一番,這才吩咐兵士鋪好幾塊木板,引著馬車前行。
這時一輪明月恰從層層烏云中跳出,這漆黑的進鎮(zhèn)之路才略顯清晰起來。
可是看清了這烽火鎮(zhèn)外的一切,卻不由得心里一震。
城墻下面正有一隊剛剛換下便或躺或坐的兵士們,他們神色疲憊,似乎連我們的一隊馬車經過,他們都再懶得多看一眼。
身體一碰觸到城墻,眼皮便重重的合上了。
要知道現在雖然已是南方的春天,但是這二月份的天氣早晚溫差特別大,地上又特別的潮濕,這樣的情形下,兵士們還能睡著,真不知道自己是該喜還是憂。
烽火鎮(zhèn)雖說不大,但若整個圍起來也需數萬兵士們才行。別說是能不能好好休息了,這樣日以繼夜的站著,還要時刻提防那些偷偷進出的人們,恐怕是比上了戰(zhàn)場還要勞累的了!
若這瘟疫沒退,眾兵士若是再病了,那這邊境還能不能守住便是另一回事了!
我嘆息著搖了搖頭。
季長安不知何時,手已經落在了我的手腕處。
“別再亂想了,我們得進去了?!?p> 我這才注意到,守兵已經打開了城門,正等著我們進入。
而季長安似乎也早已猜中了我心里的顧忌,拉著我直直的向前走去,不再讓我有機會胡思亂想。
進到鎮(zhèn)子上,眼前的一切突然亮堂起來。
但是這份光亮并不是來自鎮(zhèn)子上繁華的燈火通明和常見的煙火氣息,而是來自圍繞在城墻之下那個軍營大帳邊的幾堆篝火。
見我們這一行人進了鎮(zhèn)子,便有幾個兵士跑了過來,接過了我們的馬車,牽去一旁了的空地上。而那邊還有幾十輛馬車停著,有些兵士正在忙著搬運車上的東西。
能看出,這次來送物資的不止我們一家。
我看著四處死寂一般的房屋,還有那些默不作聲四散著的兵士們,一種無形的壓迫感瞬間襲來。
這也太靜了吧!
不一會兒,我們便被帶到了那處大帳之內。一進去我就看見了坐在上面的那個與君成安有七分相似的男人,我知他便晉王—君成晉。
我本以為他會和君成安一樣頤指氣使,卻沒想到,雖然他的的神情同墻邊的那些兵士們無異,但是說話的語氣在面對我們這些商人的時候卻一直謙和有理。
不斷地拉著各位掌柜說著感謝地話。
不過,站在大帳之內已經有一會兒了,聽著他們報備著自己帶來的物資,實在無聊至極。
既然進來了,我實在是惦記著巧娘的村子。
轉身就想偷偷溜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