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之夢的同事來了不少。
細(xì)細(xì)看,都是邊晨平日交集最多的人,有周硯、伊衣、劉思雨、康星、李鐸、樊治生、張微微、李航遠(yuǎn),還有昨晚沒有離開的谷巳。
就連栗姍姍也因為沒有買到返程的票,在電話里抱歉了無數(shù)次。
一群人把靈堂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昨晚那幾個叔叔阿姨今天也在,還是坐在棚子邊擺龍門陣,此時個個瞪著牛大的眼睛打量這群年輕人,早在他們進(jìn)棚子前,邊晨其實已經(jīng)介紹過,這些都是她的同事,可架不住八卦的心。
谷巳已經(jīng)駕輕就熟,給幾人點香派香。
昨晚兩人的談話最后以谷巳的勝利告終,邊晨氣得沒再理他,這家伙還真就坐在一旁陪著守夜,前半夜還跟茉莉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到了后半夜茉莉?qū)嵲谑抢?,被邊晨招呼著回了屋里休息,谷巳就沒了話搭子。
到底是年輕人,一夜沒睡,第二天精神狀態(tài)看起來依然不錯。
上完香,一群人就坐在棚子里說話,聲音雖不大但是因為人多,難免就會蓋過張道長他們的吟唱,兩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大多數(shù)時候,邊晨就只是在聽,竟也覺得此時此刻不算嘈雜。
伊衣甚至還帶了傅恒的話來,是讓她節(jié)哀順變,不管怎么樣身體才是最重要,公司這邊等她狀態(tài)恢復(fù)了再回去也可以。
這還沒有完,幾個人又一起湊了錢,給邊晨帶了一束花來,白色系的花束,此時就插在老太太遺像的旁邊,也讓簡單的“寮房”多了一絲春意。
邊晨沒有太多的語言,只不住地謝謝大家。
幾個人都是從不同位置出發(fā),伊衣和周硯沒有出省,春節(jié)是在文明新村過的,康星和李鐸是直接從火車站趕過來的,行李箱都是放在靈堂外面,至于其他幾個小孩,倒是從省內(nèi)四面八方趕來,邊晨實在是覺得不好意思,正好趕上中午飯點,跟張爺爺交代了一下,又跟幾個叔叔阿姨打過招呼,帶著一群人出去吃飯。
還是永陵旁邊的那家芙蓉館。
幾人圍了一張大桌,難得熱鬧,原本活躍份子如周硯這樣的,想說大家說一杯,卻被伊衣一個眼色給阻止,周硯也就訕訕明白了過來。
等上菜的間隙,那個提著長嘴壺的年輕小伙又來了,這回有了性格外向朋友的加入,果然沒錯過小伙的表演秀,一杯茶斟滿,就有人喊一聲好,這桌上坐著不同性格的人,有人喊好,就有人低聲笑一笑,滿桌的歡愉,讓邊晨覺得恍惚。
席間,周硯的英文不錯,可以和茉莉正常聊天,也就拉著她說個不停,一會介紹美食,一會介紹美景,周硯作為一個貴州人,夸起自己的家鄉(xiāng)也是王婆一個,惹得茉莉一臉的心生向往,還相約下次要一起去梵凈山。
茉莉今年升大四,為了這次來中國的行程,特意做了一個GAP計劃,對于周硯的邀約當(dāng)然求之不得,甚至還要跟著去花園之夢看看,一頓飯吃下來,已經(jīng)跟周硯以BF相稱,當(dāng)然這個BF是Best Friend的意思。
谷巳特意坐到邊晨身邊,時不時就要裝腔作勢在她耳邊說悄悄話,見周硯和茉莉的關(guān)系發(fā)展得很好,忍不住在她耳邊“嘿嘿”笑;“茉莉的性格就比你可愛多了。”
邊晨聞言,皺眉覷他。
飯吃好,一行人往回走,邊晨有意落在人群最后,果然如她所料,谷巳也湊了過來,于是小聲跟他說:“你昨晚也守了一夜,一會就回酒店好好休息吧!靈堂下午就會拆了?!?p> 谷巳卻說:“我又不困,還是跟你們一起回去吧!拆靈堂需要我?guī)兔Α!?p> 最后一句是用得陳述句,谷巳沒有認(rèn)知,以為靈棚就是自己搭建和拆除,邊晨想笑,卻沒當(dāng)面說穿,丟下句,隨便你就去追大家了。
回了小區(qū),幾個人又在靈棚里坐著聊了一會天,眼見時間也不早了,一群人就說先撤了,谷巳扭扭捏捏的,非要留到最后,邊晨也沒下逐客令,就看著他在棚子里東一下西一下的裝。
唐老太太的靈堂擺了三天,除了幾個街坊鄰里湊熱鬧,家人也左不過就那幾個,老太太的兒子直到最后也沒有出現(xiàn),電話也只寥寥幾句,邊晨其實覺得無所謂,只是覺得外婆有些蒼涼。
人這一生說起來是真的短暫,生前留下再多的名,離去時也不過一把香燭一張遺像,就連親生的兒子還比不過一個臨時的女婿,這樣其實也夠了,不求死后有多少人觀瞻,有幾個家人和老友送最后一程。
下午拆靈棚的時候,谷巳還是留下來了。
不過那些事本不用他來幫忙,自有專門的人去收拾殘局,邊晨只需要把老太太的遺像端正,恭恭敬敬地請回家中,儀式也就真的結(jié)束了。
許明麗和瓊斯也在,兩人自靈堂第一天出現(xiàn)過后,就剩一個茉莉陪著,不知道是在忙交通事故的事還是什么,現(xiàn)在對于許明麗的態(tài)度,邊晨雖沒有明顯的排斥,但也沒有多少熱情,倒是茉莉意外打進(jìn)了內(nèi)部,搬來跟邊晨同住。
許明麗依舊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齊齊,一點也不像個病人,在邊晨身邊無意識地陪著小心,偶爾一兩句搭話,邊晨也會應(yīng)答。
比如,許明麗問邊晨;“聽說今天你的同事來給媽媽上香了?”說完,還看了谷巳一眼,眼神里滿滿的探究。
邊晨就應(yīng)答;“是。”
再比如,她問;“聽說你跟花園請了假?”
邊晨又回答;“是?!?p> 言語不多,讓一旁的谷巳看得一陣疑惑,他知道對面這位女士是邊晨的媽媽,可總覺得兩人透露著生分,他不知道邊晨的那些往事,也不知道茉莉在她身邊扮演的什么身份?
許明麗見邊晨答得并不熱情,也沒再繼續(xù)尬聊,反而調(diào)轉(zhuǎn)方向,問谷巳;“你是邊晨的同事?”
谷巳早就察覺到了她探究的目光,他是一個有禮貌的小孩,于是真誠對待;“阿姨,我和邊晨不能算真正意義上的同事,我是代表花園的合作商去駐地?!?p> 許明麗對花園行業(yè)的了解,僅限于每年去植物園參觀和家里前后院的隨意種植的那些事,沒有什么駐地概念,于是好奇問;“你們是什么公司呢?”
依照許明麗在國外這么多年,其實完全明白一個道理,在別人主動告知你之前,你最好不要主動問這些私事,可她總覺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不是女兒單純的同事關(guān)系,因為他看邊晨時,眼睛里像是帶著光,而且很自然而然。
所以她想知道更多的事情。
谷巳沒覺得冒犯,于是回答她;“我是美國Mir園藝公司的銷售代表,跟邊晨她們的花園都有合作,所以最近一直會在花園協(xié)助?!?p> “那你是美國人?ABC?”許明麗又問;“會一直待在中國嗎?對目前的工作滿意嗎?會想要回美國發(fā)展嗎?”就像全天下所有父母對于孩子身邊的異性都有一種本能的好奇心,許明麗也不例外。
谷巳被一連串的問題搞得手足無措,倒有幾份女婿見丈母娘的緊張感,老老實實回答;“阿姨,我是美國二代移民,父母都是上海人,在美國上學(xué)認(rèn)識的。如果沒有什么意外,應(yīng)該是會一直待在中國發(fā)展,目前還沒有回美國發(fā)展的想法?!闭f完,不自覺地就去覷身邊的邊晨,一副小心翼翼的神情,讓許明麗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今年多大?”她又問。
“25。”谷巳回答;“不過再兩個月就26了?!彼痔匾庋a(bǔ)充。
“那你知道邊晨多大嗎?”許明麗問話時,當(dāng)然瞥見了邊晨明顯不耐的神色。
“知道的?!币苍S是意識到女性對于年齡的芥蒂,所以沒說出來。
“那你喜歡她什么?”許明麗不顧邊晨更加厭煩的神色,問的直截了當(dāng),這也很符合大多數(shù)歐美人的愛情觀,直線球。
但谷巳完全沒意料到她會問的這么直接,好在夠坦然;“覺得她很特別?!?p> “沒了?”
“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覺得她周身帶著一團(tuán)迷霧,把她罩得虛虛實實,當(dāng)時我就想撥開那團(tuán)云霧,看看里面的她是什么樣子?!边@是谷巳第一次用如此正經(jīng)的語氣去形容她。
此時的邊晨表情卻木木的,看不出什么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