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穩(wěn)的日子一天天過去，草原人一直被擋在北邊，未能再進一步，老百姓的心情也逐漸安定下來，感覺這跟平常的日子也沒有兩樣，只是生活物資漲了不少，除了偶爾看見城外的大量難民，京城已經(jīng)看不到戰(zhàn)爭的影響了。
這段日子，楊如意一直躲在地下室里養(yǎng)傷，只是經(jīng)常疑惑，王家的人為什么一直沒有找過來，也沒有發(fā)生別的什么不好的事，袁一還真如他所說，對內(nèi)傷頗有精道，不過短短幾天，除了胸口時不時的疼痛，已經(jīng)不妨礙她下地行走了。
沒事的時候，她經(jīng)常在地下室中踱步，寬要走六步，長是十三步，經(jīng)過多次丈量，哪怕是閉著眼睛，也不會碰到任何東西，她現(xiàn)在的生活全部在這斗室之中。
張嫂子每天下來給她煎藥，隔個兩三天，也會下來陪她半天，有時是上午，有時是下午，具體看當天什么時間有空，順便會把打聽來的消息，以聊天的形式侃侃道來，卻從來沒有詢問過她什么，不管是她的名字，來歷，受傷等情況。
一個聰明人，也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這是楊如意對她的評價，雖然沒讀過什么書，卻有生活帶過她的閱歷，知道什么該問，什么不該問，同時也明白自己關心什么，小心的把京城的情況不動聲色的說出來。
頭頂傳來響聲，楊如意詢聲看過去，階梯上方的木門被人拉開，張嫂子左手拿著不少吃食，右手提著幾包藥材，小心翼翼的進了門，迅速把身后的房門掩上。
“張嫂子來了，”楊如意上前幾步，接過對方手里的東西，“今天怎么這么早？”
“今天的衣服不多，早早就洗完了，”張嫂子來到地下室，仔細打量了楊如意的臉色一眼，點了點頭，“姑娘最近的氣色好了很多，還是要注意休息，這樣傷勢才會好得快?！?p> “除了胸口還有點疼，我覺得好多了，”楊如意揮了揮胳膊，以示沒有大礙，目光看向桌上的吃食，鼻子聞到了肉食的香氣，“這是買了什么好吃的？”
“這是我在前面街口的張記買的一些肉食，你來嘗嘗，”張嫂子站到桌子旁，動手解開包裝上的繩子，“受傷之后，除了喝藥，飲食上也很重要，可以補充體力?！?p> 油紙解開后，香氣更濃郁了幾分，金黃脆皮的烤仔雞，油多汁滿的紅燒豬蹄，上面還冒著熱氣，讓人充滿了食欲，楊如意的喉嚨也忍不住蠕動起來，眼角的余光中，她看見張嫂子也微不可見的咽了口唾沫，看來對方?jīng)]忍住對食物的誘惑。
“花了不少錢吧？”楊如意把目光從食物上移開，她畢竟見過世面，只是最近一段時間粗茶淡飯，沒見多少葷腥，稍一克制也就那么回事，不至于失態(tài)，“現(xiàn)在在打仗，這些東西肯定不便宜。”
“還好，姑娘的身子要緊，”張嫂子目光艱難的看向楊如意，腦中閃過的是女兒春草剛才那眼巴巴的眼神，“姑娘幫了我這么多，出錢給我治病，又讓我們母女有了落腳之處，還能有口飯吃，都不知道怎么報答你。”
楊如意有點不知道說什么好，對她來說，那不過舉手之勞的事，畢竟當時出錢給她治病，不過是一時不忍罷了，同時也怕給人留下把柄，人家卻看得無比重要，至于把房子借給她們母女住，更是為了混淆王家的視線，相當至是把她們當成犧牲品了。
“你有心了，”楊如意沉默片刻，從懷中摸出幾塊碎銀子，加起來大概有一二兩的樣子，“以后肯定還有麻煩你們的地方，這些先拿著吧，不夠再跟我說?！?p> 不是楊如意舍不得多給，她身上銀票，交子和碎銀加起來足足有好幾百兩，可她也需要防對方一手，前世聽多了升米恩，斗米仇的故事，不能用金錢來考驗人性，更何況是兩個相識不久的人，免得發(fā)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至于對方知不知道自己身上懷有巨款，楊如意可以確定是不知道，除了幾兩碎銀子外，其余的銀票她都是貼身收藏，昏迷醒來后沒有發(fā)覺有動過的痕跡。
“這怎么行，”張嫂子不好意思的搓著雙手，“姑娘已經(jīng)幫了我不少，怎么能要你的錢，我那里還存有一些，等不夠了再說?！?p> “拿著吧，”楊如意把碎銀塞進對方手里，“你應該看得出來，我并不缺銀子，只不過是得罪了人，暫時需要在這里躲一躲，等傷好之后，就要離開京城，以后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再見的機會?！?p> “那就多謝姑娘了，”張嫂子擦了擦眼角，把碎銀小心收好，“姑娘吉人天相，肯定會逢兇化吉，遇難呈祥?！?p> “嗯，多謝你的吉言，”楊如意不甚在意的點點頭，指著桌上的食物，“你把春草叫下來，趁熱吃，涼了就不好吃了?！?p> “看我，嘮叨個沒完，”張嫂子自責道，“不要叫春草了，她在上面把風呢，等下把吃剩的帶給她就行了?！?p> 楊如意沒再多說，坐在床邊，撕下一條雞腿吃了起來，張嫂子坐在她的對面，邊吃邊把京城最近發(fā)生的事情，一件件說了起來。
“你說朝廷要和草原人議和了？”楊如意停下手中的動作，有點意外，草原人幾乎是傾巢而出，至今還被朝廷的大軍擋在北地，怎么會甘心，“消息已經(jīng)傳出來了？確定嗎？”
“我不知道有沒有確定，”張嫂子沒想到楊如意會對這個感興趣，有點手足無措，“我是聽今天那些來送臟衣服的漢子們說的，具體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是很清楚，等傍晚那些人過來，再詳細問問他們?！?p> “不用了，這些事情只要放出風來，應該就八九不離十了，”楊如意想了一下，雖然有點想不通，草原人怎么會同意議和，朝廷又哪里來的底氣，“這樣也好，如果議和成功，對大家都有好處，雙方的血，流得夠多了。”
至少戰(zhàn)爭結(jié)束，他心中的愧疚會少一點，等時間久了，希望能走出來，不再借酒消愁了。
“姑娘說得是，”張嫂子也十分贊同，“等局勢穩(wěn)定下來，我想回北邊看看，找找我那當家的，春草她不能沒有父親?！?p> 楊如意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繼續(xù)低頭吃東西，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何必破壞人家的美好愿望。
又說了一些京城的消息，楊如意擦了擦嘴，不想再吃了，這些肉食，看起來惹人食欲大開，真吃起來太膩，實在不合她的口味，張嫂子見她停手，也急忙放下手中的食物，假裝看起來吃了很多，面前卻不過聊聊幾塊骨頭，還不到楊如意的三分之一。
“我已經(jīng)吃好了，”楊如意無視了對方的小動作，喝著茶水緩解油膩，“這些食物還熱著，你拿上去給春草吧，趁熱吃。”
“那姑娘你先歇著，我等下就過來煎藥，”張嫂子手腳麻利的收拾好桌子，轉(zhuǎn)身就要離開，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對了，還有一件事，皇上的親弟弟秦王爺，被貶為郡王了，俸祿減半，唉，對他們這種人，俸祿什么的，有什么關系?！?p> “你說什么？”楊如意手中的粗碗掉在地上，“啪”的摔成粉碎，她呼的起身，幾步躥到張嫂子面前，緊緊攥著對方的胳膊，“你說什么？袁城被貶為郡王了？消息確定了？還有什么消息？”
“我也是聽……聽人說的，”張嫂子被楊如意的反應嚇了一跳，連胳膊的疼痛也顧不上了，結(jié)結(jié)巴巴道，“消息確不確定，我也不……不知道啊。”
“對不起，”楊如意看見她的結(jié)巴，也明白自己有點反應過度，連忙松開手掌，緩緩后退，重新坐在了床邊，用手背試了試茶壺的溫度，直接抄起茶壺連灌了幾大口，“你的胳膊沒事吧？”
“沒事，姑娘的手勁真大，”張嫂子甩了甩胳膊，緩解著疼痛，“這些天有不少人都在討論這件事，我覺得應該是真的，否則妄議這種皇家的事，可是要治罪的?！?p> “我知道了，”楊如意也認同對方的判斷，看了她疑惑的表情一眼，解釋了幾句，“秦王爺對我有救命之恩，乍聞這個消息，有點關心則亂，你不要放在心上?！?p> “原來是這樣，”張嫂子恍然大悟，“姑娘也不要太擔心，秦王爺畢竟是皇上的親弟弟，兩兄弟說開就好了，沒事的?！?p> “你說的對，”楊如意點點頭，也懶得和她解釋袁城和他哥哥兩人之間，為了皇位的明爭暗斗，“除了貶為郡王，俸祿減半，還有什么說法？”
“好像還有行為不檢，怨懟之語什么的，”張嫂子仔細回想了一下，也不是很肯定，“當時我正在忙著，也沒有仔細聽，回頭我再打聽打聽。”
“行為不檢？怨懟之語？”楊如意的心臟停拍了一秒，這個罪名可大可小，全看上位者的想法，袁城的處境堪憂啊，“我知道了，你去找春草吧，再不去食物就冷了?！?p> “那姑娘先歇著，”張嫂子不再多說，“我等下就來煎藥?！?p> 楊如意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心思已經(jīng)完全不在她的身上了，張嫂子走上最上層的臺階，小心的打開木門，她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對方呆呆的坐在床邊，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是救命之恩嗎？聽到秦王爺被貶為郡王，脫口就喊出了他的名字，這可不像只是救命之恩這么簡單，”張嫂子關好地下室的木門，心中升起一絲憂慮，涉及到皇家的事，她擔心會波及自己母女的安全，“盡快攢到錢搬出去吧，也打擾她這么久了。”
“春草快過來，有好吃的東西?！睋u了搖頭，她暫時把這些煩惱拋到腦后，語氣帶上了幾分輕快。
望出瑯琊
PS：先更后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