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是我不懂事,給你帶來很多的困擾?!?p> 寧夏的抽泣聲停在了這一刻。就像當時坐在沙發(fā)上,看著爸爸媽媽吞吞吐吐,醞釀著要把她送走時候一樣,她靜靜地等著這一次離別的到來,等著陳巖一錘定音。
只要已經(jīng)在心里說出再見,人就永遠不會被拋棄。
“但是對不起…”陳巖話鋒一轉(zhuǎn),停了很久的手最終還是落在了寧夏柔軟的頭發(fā)上,她在這一瞬間感受到了來自男孩手心的溫度。
“對不起,我還是很喜歡你。看見你就會很開心,看你吃東西就覺得很滿足。我沒辦法控制情感的走向,但我保證不讓它成為你的負擔(dān)。喜歡你是我的事情,我不需要你回應(yīng)。
寧夏,你什么也不用管,就自顧自一路向前跑吧。”
接近期末,占著肯德基刷夜的人非常多。寧夏和陳巖好不容易在角落找到一個位置坐下,陳巖去買了兩杯可樂,回到位置的時候,寧夏已經(jīng)打開了電腦,蹙著眉頭敲字了,冷靜疏離、專注認真,仿佛十分鐘前在他懷里崩潰的是另一個人。只有濕濕的睫毛提醒著對面的人,這個女孩曾在冬夜短暫打開心房,透露悲傷。
他想起她方才說的,要來寫Personal Statement。
這么快,就要準備出國了嗎。
陳巖一方面有些失落,一方面又有些新奇。
他一向不喜歡給自己設(shè)限,剛上大學(xué)不到一個學(xué)期,除了上課的時間,多數(shù)時候303寢室都在吃吃喝喝,做社團、看電影,嘻嘻哈哈,享受著學(xué)生時代散漫天真的特權(quán)。
他對成年世界充滿好奇,有著無數(shù)嘗試的沖動,完全沒有想過在這個還很懵懂的年紀,決定自己未來很長一段時間的人生。
但有些人,從上大學(xué)開始就已經(jīng)設(shè)定好了非常明確的目標。
他和寧夏確實是兩個世界的人。
陳巖在心里哀嘆了一口氣,轉(zhuǎn)頭又安慰自己,他們才十八歲,未來的事情誰說得準呢,今朝有酒今朝醉嘛。
可惜他的清醒只在這一時,他一面覺得十八歲的人生充滿變數(shù),一面又認為十八歲的動心可以地久天長。
陳巖是被輕柔但堅持地拍醒的。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映入眼簾的是寧夏好看的臉蛋。
“早呀,走回去應(yīng)該宿舍就開門了,回宿舍睡一覺吧?!?p> 啊,醒來就見到自己喜歡的女孩兒,這真是一個美好的早晨。
他略微頓了頓,清醒了一些后,轉(zhuǎn)頭想去看看窗外的天色,結(jié)果一扭頭就感受到了落枕的痛苦。
“嘶…我睡了多久了?”
“沒多久。一個多小時?3點的時候你還醒著在看書。我再抬頭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你睡著了,大概是太累了?!睂幭呐男殃悗r,就坐回對面收拾東西了。她把手機充電器從插座上拔下來,指了指陳巖的手機,“你手機震動了幾輪,你一直沒醒,我想著應(yīng)該是你室友,所以直接給姜何撥回去了?!?p> 陳巖捏著自己酸痛的脖子點了點頭,隨后震驚抬頭,“他他他…”
“沒打擾他睡覺,他打游戲都要到那個點的,你這兒的電話和消息也是他發(fā)的?!?p> “他沒有說什么嗎?”
“他和我一向沒什么話。沉默地嗯了一聲,然后讓我轉(zhuǎn)告你別猝死了?!?p> ……
姜何和寧夏看來真的是很不對付。
他們兩個都不是情緒化的人,又從小一起長大,沒能擦出愛的火花就謝天謝地了,怎么會弄得這么王不見王呢?
陳巖曾經(jīng)試探著問過姜何,但都被不動聲色的岔開話題。他不是一個對別人秘密追根究底的人,既然他們不愿意說,他也不會再問。
冬日凌晨,天色將亮未亮,天邊還零星掛著幾顆星星,不去仔細看時間,會有種在傍晚的錯覺。他們走進校園,操場里已經(jīng)有了晨練跑步的人。
“BJ似乎沒有黑夜。”陳巖看著天空發(fā)出感慨。
“是呀。入夜便是霓虹燈,照得整片天空都發(fā)亮,讓人分不清白天黑夜。小時候沒有這么多高樓和霓虹燈,去P大的教師宿舍樓要穿過一條悠長的小樹林。我怕黑,每次夜晚走那條林間小道都會抓緊爸爸媽媽的手,總希望月亮的光再亮些再亮些。”寧夏仰著頭陷入回憶,“月亮還是那個月亮,天卻已經(jīng)不是那片天了。
喏,陳巖,我到了?!睂幭男χ厣?,從陳巖肩頭接下她的書包,“謝謝你送我回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p> 陳巖點點頭,望著寧夏遠去的背影,突然覺得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寧夏今晚的坦白讓他十分不安,他甚至已經(jīng)能從她不那么克制的話語和行動中感覺出了一點點好感。
但這份不加掩飾的剖白,就像是…平靜的告別。
三天后,寧夏正式退出愛貓社。她把一筆豐厚的獎學(xué)金捐給社團,為自己與愛貓社的緣分畫上句號。
又一周后,寧夏申請的NGO項目通過,她用一張任命書和一紙請假條,提前結(jié)束了自己的這個學(xué)期。
從此以后,陳巖再也沒有看見寧夏那張背對著鏡頭看海的頭像亮起來過。
期中考試和期末考試就像一堆難舍難分的戀人。剛剛活過期中考試沒多久,期末考試就接著到來了。
303寢室集體來到KFC刷夜復(fù)習(xí)文史哲科目。陳巖是個幾乎不翹課的寶寶,不太喜歡臨時抱佛腳。早在大半個月前就開始早起背書,此刻其實毫無通過壓力,就坐在一邊吃著全家桶,嘲笑著熬夜爆肝的室友,“嘖嘖嘖,往前倒推半年,也是披荊斬棘的高考種子選手,貴校校長看見你們這樣兒可能要氣得背過氣去?!?p> “滾滾滾,不學(xué)習(xí)的孫子別在這兒說風(fēng)涼話。哎呦臥槽,考點怎么這么多,背不完啊啊啊啊…”
“是啊,陳巖你是變態(tài)嗎,這也能背完,你最近每天除了學(xué)習(xí)啥也不干了是嗎?”
“是啊,我學(xué)習(xí)我快樂”
“真好,我也想遭受一回愛情的毒打,然后奮起直…”在期末考的摧殘中丟掉了為數(shù)不多的情商的蕭霄,嘴快接了一句,等意識到的時候,話已經(jīng)說出口了…
說出去的話還能撤回嗎,在線等,挺急的。
陳巖拿炸雞的手頓了頓,隨后笑著開始打哈哈,“嘿,你們別瞪胖子,說的也是事實。我覺得這沒什么不好,打擊使人奮進。”
姜何從厚厚的馬哲書中抬起頭了,思慮再三還是開口,“你有找過她嗎?我聽說…”
“沒有。她應(yīng)該不希望人打擾吧。就讓她安安靜靜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好了?!?p> 陳巖放下炸雞望向窗外,“你們看,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