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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0〗
“颯颯颯——”
風吹過的聲音,輕柔的微風搖動著大樹,枯葉徐徐滑落,掉落在地面上,發(fā)出輕微的響聲。
有人從這樹蔭小道上走過,踩著那金燦燦的銀杏落葉,一步一個輕靈的響聲,雖說并如音樂家演奏的樂章那般規(guī)律,可這時而響時而弱的聲音,卻是給了人一種合奏的感覺,倒是別有韻味。
漠屹導師一頭銀發(fā)被這漫天銀杏映成了淡金色,陽光灑下,如今的他卻是又一次把左眼遮起,淡粉色的右眼柔情款款。
“颯颯颯——”
風又一次拂過,這次的風,卻是帶來了別的什么人。
漠屹導師似笑非笑地頷首,左右兩邊各三條藍色條紋的披肩彰顯著他那高等元素師的身份。
力量強大卻不外泄,是他的特點。
“漠屹導師….”喜羊羊見漠屹導師一早便在此等候,心道奇怪,平日里,這位導師都是準時到達,不早不晚,這次約定的時間明明是他訓練場中,可他卻一早就在去訓練場的路上等候,看來是知道了些什么。
漠屹導師將視線轉向他,右手順帶著截下了一片正飄落的銀杏葉,轉手遞給了他:“這里的銀杏,我妹妹漠莉一直都很喜歡?!?p> “…..”喜羊羊無語,漠屹導師果然是個妹控!
漠屹導師轉身:“不過除了她喜歡之外,這里還是絕佳的修煉場所?!?p> 喜羊羊蹙眉,是的,他從剛進來開始就發(fā)現(xiàn)這里的奇怪了,一進到這里,自己體內的魔素似乎開始于這周圍之物融為一體了。
“看來你也發(fā)現(xiàn)了吧?!蹦賹熚⑿χ?,道,“銀杏樹是上古之物,特別是銀岑師苑里的這些,一直被銀岑星富饒的元素環(huán)繞,自然是非比尋常。上古之物都會帶有一些霸道剛硬的元素,而這些,則是帶有絕對的木元素和火元素。木是依靠水生長的,所以你可以從中提取到豐富的水元素,而火元素,則是恰好壓制你的水元素。而最特別的是,你的血論紐帶,冰霜屬性,木和火的融合,雖說并不是讓你最難提煉到冰霜屬性的場所,卻是最適合你修煉的場所?!?p> 喜羊羊一驚,他是如何得知自己擁有冰霜屬性的?
見喜羊羊眼中閃過驚異,漠屹導師也預料之中地開口:“你當真以為我的這個高等元素師是收買來的?”
喜羊羊一聽到‘高等元素師’幾字,望向漠屹導師的披肩,忽然想到自己別說高等元素師了,就連元素師都未曾考上,又怎么能懷疑早就成為高等元素師的漠屹導師呢?
“……”漠屹導師見他忽然成這副模樣,無奈道,“你的潛力非凡,血論紐帶也是獨一無二,以后必成大器,所以,你也別妄自菲薄了。”
喜羊羊抿唇,他也并沒有有妄自菲薄,只不過是有一些泄氣罷了,可是真算起來,他也是沒有想過要現(xiàn)在就要打敗漠屹導師這種事,最后點點頭:“多謝漠屹導師指點?!?p> 漠屹導師見他又口是心非了:“我本來也沒想做你們的導師,你也無需和我這般客氣,不過你可得小心著了,以你現(xiàn)在的實力,元素師考試不一定會拿得頭籌?!?p> “我為何要拿得頭籌?”喜羊羊反問一句,心中也著實奇怪。
漠屹導師見他這詫異的樣子,也略微產(chǎn)生了疑問,最后解釋道:“十五歲之前拿得元素師考試頭籌之人,都有機會得到苑主的指導,你不要?”
喜羊羊先是心里暗中腹誹道:這規(guī)定算什么?苑主的指導真的有那么好?可他自然也是不會將此話說出口的,只是問道:“漠屹導師您為何會覺得我很想要?”
漠屹導師擺擺手,自己的學生實在是太不懂這些事物了:“銀岑師苑的苑主,若是能做她的學生,那你的前途也是一片光明,無論去那個地方都會備受尊重,更何況,你之前見過苑主了,我還以為你會很想跟她學習元素呢?!?p> 真是莫名其妙的話,為什么自己見過苑主就會很想跟她學習元素?
“….”見狀,漠屹導師終于將話攤開說了,“..剛見到你們的時候我就發(fā)現(xiàn)了,你們當中絕對有什么人有點什么特殊,估計是和苑主有關系,所以苑主才會如此偏袒你們,還讓我們這些專業(yè)的導師來教,看了看你們的整體情況,我覺得這個人可能是你,冰霜屬性,梵卓爾?!?p> “..梵卓爾…”喜羊羊跟著念了一遍,心里對這個陌生的名字有些抵觸,“究竟是什么?”
漠屹導師見他仍舊不知道,也不再奇怪了,畢竟只有很少人才會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吧:“我跟你說過一遍,只是你未曾記住吧?!?p> “….”喜羊羊默認了。
“梵卓爾嗎?”漠屹導師望天,腦海中細算了一遍,“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吧,我跟你們說過的,水族原本是有六大皇室的,現(xiàn)在只剩下五大了,而被抹去的那一皇室,就是梵卓爾一族。”
曾經(jīng)的六大皇室之一,梵卓爾。
曾經(jīng)無比輝煌的家族,擁有那么多強者,要才有才,要財有財,要權有權。
“這樣的家族,自然是有什么特別的地方?!?p> 梵卓爾一族的人,特別之處自然是很多,可惜。
“例如冰霜屬性和強大的魔素?!?p> 這個家族的人,太過不團結了。
“可是后來,因為忌憚他們的實力,所以五大皇族將其圍剿了,本來若是他們團結一致,那么就是神都拿他們沒轍?!?p> 梵卓爾一族滅族了,就在他們自己的族人手下,五大族所做的事情,僅僅只是挑撥離間罷了。
梵卓爾一族,開始的時候是一個人,到了最后,也仍舊只有一個人。
猜忌,懷疑,爭吵。
這所有的一切,已經(jīng)把那本來是想建立無主之族的梵卓爾一族,推到了風口浪尖。
“可是后來,梵卓爾一族被五大族剿滅了,具體內容沒有多少人知道,而最后的結果就是,梵卓爾一族,徹底消失了,而貢獻最大的影箐一族也理所應當?shù)刈隽怂宓睦隙??!蹦賹煵]有將自己所知道的全數(shù)說出,他知道,這對于身為梵卓爾一族成員的喜羊羊來說,恐怕是十分殘忍吧。
聽到那句‘具體內容沒有多少人知道’后,喜羊羊不置可否地搖搖頭,也罷,他以后再慢慢查吧,既然漠屹導師不知道,那么其他人也許是知道的,絕對。
見他露出這種倔強而又狠戾的神情,漠屹導師先是一愣,隨后道:“….你的事情,麥苒塔告訴我了,你想要修煉冰封萬里?”
喜羊羊點頭。
漠屹導師見他點頭,又是搖搖頭:“你可知道這個封印式的難度?”
“自然知道?!毕惭蜓虻?,眼中又多了幾分決絕,“但是,我一定要學會?!?p> 如果真的和麥苒塔所說的一樣,那么自己可能就必須得去封印緣檬了,否則,他無法想象有更多的人死在緣檬手下的恐怖。
漠屹導師輕嘆一口氣:“是因為這個啊?!?p> 喜羊羊猛地看向漠屹導師,他為什么這么說?是故意在詐自己嗎?還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見他這樣,漠屹導師則露出了如指掌的微笑,仿佛可以洞悉一切的冰藍色左眼好像是透過了他的厚劉海,發(fā)出了陰森的光芒。
“我的家族,是變異種族,世世代代都只與風木二族血脈各占一半的人結婚生子,既不屬于風族,也不屬于木族?!彼従彽莱鲎约旱囊徊糠稚硎?,“這種擁有兩族血脈的情況并不少見,大部分情況下,孩子都是屬于父親的種族的,可是我的家族不同,我的父親,也同樣是風木兩族的,因為他的父母也一樣,以此類推。而對于這種特殊的家族,我們只能在種族那一欄寫上特殊種族四字?!薄?4.07〗
過了許久,那股陰風竟是沒了任何動靜,二人剛想開口,就聽見一個稚嫩小童的聲音:
“姐姐?”
“?”瑛羊羊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想去看喜羊羊的反應,卻因為四周亮度驟減,什么都看不到。
那小童的聲音似乎是確認了些什么:“啊啊..沒錯了!是姐姐沒錯了!姐姐,你們相信我了對不對?你們相信我不會害人對不對?我沒有害過人!我沒有!”
那小童深吸了一口氣:“姐姐,我知道是你們,這個結界的通過條件,我是專門設定了姐姐你們的血脈和魔素的,所以來的人肯定是你們!所以姐姐!告訴我你們的答案吧!”
這話…果然,這人就是緣檬。
瑛羊羊眉頭一蹙,下意識開口:“我…”
“啊姐姐!你們終于肯理我了對不對!一定是的!”緣檬的聲音愈發(fā)激動了。
瑛羊羊趕緊改了措辭,故意把聲音裝的十分柔和:“緣檬,我們來了,放心..我們相信你。”
話說完,她心里就冒起了冷汗,鬼才知道自己剛剛說的話到底對不對呢!萬一說錯了該怎么辦啊!自己不會被這個發(fā)羊癲瘋的緣檬殺了吧!
沒想到緣檬那里竟是許久沒了動靜,良久,瑛羊羊終于聽到了一些聲音,那竟是抽泣聲!
“緣檬…..”這話是情不自禁脫口而出的,瑛羊羊完全沒有忍住,說了兩個字后就立馬止了口。
緣檬邊哭邊道:“二姐..我知道..之前是我任性,是我不牢記自己創(chuàng)元師的身份!可是二姐!我沒錯?。∥彝耆珱]錯??!不是我殺的他們啊!他們憑什么圍剿我!二姐…我錯在哪了啊….”
瑛羊羊本是被緣檬把她認成她二姐的事情驚住的,卻在這一番的抽泣聲中忍不住動容了,她一早就知道了緣檬身上發(fā)生的事情,本來就覺得她無辜,現(xiàn)在聽著孩子模樣的她哭成這樣,心中暗想,既然緣檬把自己認成了她的二姐,自己就安慰一下她也無妨,就道:“別哭了…我在這呢….”
她感覺自己身上一沉,應該是緣檬撲了過來。
“…二姐,我是不是必須得死?”緣檬輕聲道,話語斷斷續(xù)續(xù)的,一聽就知道是剛剛大哭過。
瑛羊羊噎住了。
是啊,緣檬必須得死嗎?
為什么要死?
就因為她是創(chuàng)元師嗎?
可是創(chuàng)元師又有什么錯?
這么想著,原本搭在緣檬背上的手,也漸漸摟緊了。
“大姐?!彼f道,既然緣檬把自己認成了她的二姐,那么喜羊羊肯定就被她認成了她大姐了。本來以為喜羊羊會給她回答的,卻沒有聽到任何回復,只好道,“緣檬,你大姐呢?”
她一邊這么說,一邊疑惑著,喜羊羊和她的配合這么差?
瑛羊羊身處一片混沌中,哪里看得見,誰料緣檬竟神色一僵,隨后扯出一個僵硬的微笑:“二姐,我都知道?!?p> “?”瑛羊羊不懂。
緣檬似是連續(xù)笑了好幾聲,又似是嗚咽了好幾下:“二姐,一定是大姐挑唆你的對吧?一定是她挑唆你把我封印的對吧!我知道大姐一向不喜歡我!可是二姐你最懂我了??!你最疼我了?。∧阋欢ú粫盐曳庥〉?!都是大姐是不是!”
瑛羊羊一句‘貴圈真亂’就要脫口而出,但又被她活生生咽到肚子里去了:“緣檬?”
緣檬沒有聽見瑛羊羊肯定的回答,忽然就哭了起來:“二姐啊…大姐啊….”
瑛羊羊沒有說話。
緣檬又哀嚎了好幾聲,終于收起了哭喪臉:“二姐,我這就去殺了大姐….你不要走了,好不好?我不想一個人….”
瑛羊羊聽到那句‘殺了大姐’后,先是沒有反應過來,后又反反復復將這句話在心中念了好幾遍,才忽然明白這話的意思。
什么?殺了大姐?
究竟是為什么?
震驚中,瑛羊羊迅速理清邏輯,道:“緣檬,讓我見見你大姐好不好?”
黑暗中,她是看不見緣檬表情的,自然搞不懂緣檬現(xiàn)在心中的想法,只好寄希望與喜羊羊身上:只要和喜羊羊見面,一切都會解決的!
誰料,緣檬竟咯咯笑了起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持續(xù)著,瑛羊羊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緣檬說:“二姐,我又做錯了什么?您慈悲眾生,我又何嘗不是心系百姓?憑什么要我死!”
這聲線,激昂澎湃,讓人挑不出毛病。
瑛羊羊有些慌了,這家伙怎么總是把話題往這上面引!
“我…”她試圖說些什么來緩解氣氛,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沒法說,本來她就對事情的原委不怎么了解,自然是沒有辦法來勸說這個小女孩的,無奈之中,她伸出雙臂,摟住了面前的稚女。
緣檬哭泣的聲音戛然而止,似乎是驚呆了。
瑛羊羊輕聲道:“對不起,你沒有錯,錯的,也許是我們吧?!?p> 降罪于創(chuàng)元師身上的人,其實才是最無情無義的。但凡是有任何可能會威脅到自己的人,他們都一定會鏟除,永絕后患。
對緣檬這樣看似手無寸鐵的小孩子,也是一樣。
“….”緣檬沉默了許久,道:“..這樣嗎?”
“?”瑛羊羊疑惑。
緣檬又道:“…這樣也好。”
瑛羊羊還是不解。
緣檬低聲道:“二姐啊….”
曾經(jīng)的那個二姐,溫柔,細膩,超脫凡塵。
她也多么希望自己不曾發(fā)現(xiàn)…
只可惜,她太了解那個二姐了。
這邊的這個人,不是她啊。
那個她,再也聽不見自己要說的話了。
女孩的左半張臉漸漸被什么東西腐蝕,本來就穿著殘破衣裳的她,看上去更加不堪入目了。那半張被腐蝕的臉,只剩下冰冷的骷髏,沒有一絲溫度?!疚猜暋?p> 瑛羊羊低眸,抬起自己已經(jīng)有些無力了的手,感受著身體里充盈的魔素,心頭一陣怪異的感覺。
她看向喜羊羊疲憊的身影,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喜..喜羊羊!”她道,指了指自己前面站著的地方,“村長他….”
喜羊羊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眼眶有些發(fā)紅。他俯首,劃了劃身前的土壤。
那個把自己帶大的人,已經(jīng)煙消云散,灰飛煙滅了。
緣檬的魔素就是這么不留情啊。
瑛羊羊走向他。
喜羊羊愣了許久,怔怔地看著面前的一片彼岸花,血紅的月亮開始漸漸變?yōu)樵瓲睿闹芤黄墙?,可再過個一段時間也會恢復。
“…我啊…”他說,“是村長帶大的?!?p> 瑛羊羊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喜羊羊接著道:“那個時候,我和我的朋友們都還小,只喜歡捉弄這個慈祥平和的老頑童。他也總是容忍著這樣的我們,偶爾發(fā)發(fā)火,但都舍不得打我們?!?p> 一陣‘颯颯’聲,風拂過平原,帶走了他剛剛刨開的土壤。
“..對于他來說,我們是最重要的,這我知道?!毕惭蜓蛞矝]有去管那被風刮走的細土,只是繼續(xù)說道,“可我沒有想過啊…對于他來說,我們居然比他自己還要重要..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瑛羊羊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看著他抱膝哭泣,用著和平時不同樣貌的他,變?yōu)槿诵蔚乃F(xiàn)在正坐在草地上,痛哭流涕。
瑛羊羊似乎是“嗯”了一聲,后又頷首,將雙手抱在自己胸前,學著那個人的樣子,用著自己最甜美的聲音開始唱道:
“月色如畫,水聲輕響。
耳畔獨留你聲回蕩。
如夢,如你。
不甘單走這一輪回。
心泣……
人泣……
淚水滴滴。
何必單走這一輪回?
夢中……
現(xiàn)實……
獨剩你。”
她微微一頓,朝著喜羊羊笑了笑,繼續(xù)唱著聆海唱過多次的歌謠:
“不甘單走這一輪回。
月與星相交輝何為人間?
不甘獨走這一輪回。
卻又甘見你犯了忌諱?
夢中與現(xiàn)實相交。
人與心雙雙相印。
色彩斑斕。
最后一刻。
再無牽掛。
愿你。
名垂千古。
再無忌諱。
愿你。
名垂千古——
再無忌諱?!?p> 瑛羊羊垂下棕色長發(fā),勾起嘴角,活生生將那句‘我得走了,我們有緣再見’咽了下去,轉而露出燦爛的笑容,清朗的聲音響起,她道:“很高興認識你,我叫瑛羊羊。”【尾聲的最后】
“這就是你的記憶?”女孩坐在空氣上,不停搖晃著自己蒼白的腿。
女子點了點頭,將因點頭而滑到額邊的秀發(fā)撩到耳后,沉默不語。
女孩嘻嘻笑了笑:“并沒什么特別的嘛?!?p> 女子望了望遠處,道:“那就繼續(xù)看下去吧。”
女孩慫了慫肩,沒有說話了。
血月之女的淚水,也被稱之為血月晶淚。
愿,十年光陰永生羈。
卻,萬年韶華兩別離。
我一直都不曾忘記,我們一起經(jīng)歷過的,十年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