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圣女去上學(xué)

　　清晨，幾個女弟子湊在學(xué)堂門外竊竊私語，時不時向屋內(nèi)看去，嘩地激動成一片然后收斂一下繼續(xù)往里看，如此往復(fù)。

　　窗邊的位子上端坐著一個一襲白衣，看著20出頭的青年。清晨的曦光灑下，光影明明滅滅，將他的側(cè)顏勾勒出一層金邊。他正在看一本醫(yī)書，整個人沉靜如水。

　　“沒想到傳聞是真的，內(nèi)門的閻澤師兄真的會跟我們上同一堂課！”

　　“他生得可真好看啊，眉星劍目，風(fēng)流倜儻，普通的白衣都穿得這般脫俗。”

　　“如此好看的人，修習(xí)也這般嚴(yán)謹(jǐn)刻苦，天?。》鲋?，我要暈倒了?！?p>　　“噓，快別說了！他看過來了！”

　　只見那青年停住翻書的手，轉(zhuǎn)頭向門口看來，嘴角漾開一個月白清風(fēng)極具風(fēng)度的笑，眼角下那顆淚痣像是活了過來般，格外動人。

　　“早?！?p>　　那些女弟子一個個捂住胸口，又尖叫成一團。

　　“行了，都到自己坐位上去?！币粋€穿著儒雅的中年男子拿著書走來，“咋咋呼呼，像什么樣子。”

　　走廊拐角，一個姑娘抱臂倚墻站在陰影里。雪白色的襦裙間系著個翠色玉佩，鵝黃色的上襦綴著清新好看的紋樣，和她發(fā)髻上插著的白玉步搖交相輝映。

　　她將剛剛走廊上的一切盡收眼底，心底無端地升騰起一股煩躁的情緒。

　　臉色黑了又黑，她忍不住在心里冷哼一聲。

　　聒噪。

　　一旁站著默不作聲的李錦終于當(dāng)不下去背景板了，她猶豫再三，沒忍住伸手在那姑娘眼前晃了晃，輕咳了一聲：“我們深謀遠(yuǎn)慮的楚宗主又是在為接下來的計劃思考些什么呢？”

　　楚昭回了四個大字：“代入角色?！?p>　　“……”行吧，你是宗主你說了算?！澳切≌褍耗愦牒昧藳]，再過會兒王長老該上課了。”

　　楚昭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

　　原先的沉靜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意在一瞬間褪去，她乖順地低垂著眼眸，偶爾抬眼，流露出的是小家碧玉的秀氣與一絲膽怯。她眨了眨晶亮濕潤的眸子看向李錦，小心翼翼牽起李錦的袖角小聲囁嚅。

　　“李長老，您在說什么呢，潯兒聽不懂。”

　　李錦：……

　　她對楚·小白花·昭豎起拇指。高，真是高。

　　楚昭輕輕扯了扯李錦的衣袖，遞了個眼神，示意她動身。

　　講臺上的王銘激情翻書回顧知識點，講臺下的眾弟子由于起得太早昏昏欲睡。

　　“咳?！崩铄\清了清嗓子?！澳莻€，打擾一下，給大家介紹個跳級插班的師妹?！?p>　　王銘閉嘴了，眾弟子也不困了，一個個眼巴巴地看著門口李錦的身后。

　　李錦輕輕拉了拉縮在她身后的人，柔聲道：“出來吧，給大家打個招呼。”

　　“可是，我怕……”

　　一邊說著，楚昭慢慢從李錦身后低著頭走出來，怯生生抬頭看了一眼，柔柔弱弱屈膝行了個禮：“見過各位師哥師姐，小女子千潯，這廂有禮了?！?p>　　安靜，絕對的安靜，針落可聞的安靜。

　　隨后陸陸續(xù)續(xù)響起了驚嘆聲。

　　不少人都看得呆了。

　　堂前的姑娘一身鵝黃絨白的襦裙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段，素雅又不失少女的靈動，烏發(fā)松松束起團成髻，零星垂落幾絲在白皙柔弱的頸。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怯生生地半斂著，眼睫纖長卻不卷翹，乖順地?fù)溟W幾下，就能看到下面藏著水潤烏黑的眸子，讓人平生愛憐。

　　再看她的身姿舉止，雖然羞怯膽小了些，但明顯是受過禮儀教育的，加上身上的價格不菲配飾和衣裙的布料，妥妥的非富即貴！

　　閻澤原本低頭看著手里的醫(yī)書，覺察到教室內(nèi)氣氛變化，又感覺那師妹的聲音有些耳熟，不經(jīng)意抬眼一掃。

　　這一看不要緊，偏生還對上了那姑娘膽怯飄忽的目光。

　　閻澤：“……”

　　他猛地咳了起來。

　　誰來告訴他，為什么楚昭會打扮成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裝作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出現(xiàn)在課堂上。

　　坐在中間的鄭靈月指甲掐入了肉里。

　　她是南城鄭家的女兒，為了追著與她定下娃娃親的齊越才大老遠(yuǎn)跑到這什么清心宗求學(xué)的，沒想到卻在這個破地方見到了閻澤這樣月白風(fēng)清的人。原本她是這班上身份尊貴，形象最好看的，楚昭一來，她的地位就受到了威脅。

　　她還想著和齊越一起進入內(nèi)門，結(jié)果現(xiàn)在，不止齊越看得眼睛都直了，就連平日里溫和有禮的閻澤師兄都少有的失態(tài)了，這讓她怎么能忍。這不知道哪里來的野丫頭，穿得一副尊貴的樣子，她可沒聽說過什么千家。

　　“我有異議！先后有序名額有限，畏首畏尾弱不禁風(fēng)，她是有什么背景，憑什么剛?cè)雽W(xué)就和我們搶占能進入內(nèi)門的名額。”

　　楚昭瑟縮了一下，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鄭靈月。

　　好看倒是好看，就是脂粉氣太重，小姑娘沒個小姑娘的樣子。說話倒是直接，但太尖刻了些。

　　嗯？等等。這姑娘剛剛嫉恨地瞪完她之后還看了閻澤一眼？

　　有趣。

　　本能地品出了幾分八卦的氣息，楚昭決定好了自己的劇本。

　　堂前的姑娘微垂著頭，對李錦說，聲音沮喪難過：“師哥師姐好像都不太歡迎我。也是，我自小身子就弱，在哪都是累贅。勞煩李長老了，小女還是回家，乖乖的從了我那繼母，嫁個人換些聘禮，還算有點用處。”

　　李錦：?。?！這什么柔柔弱弱的身世凄慘小白菜不甘繼母欺壓堅強出走不遠(yuǎn)萬里前來求學(xué)的戲碼？

　　吐槽歸吐槽，她當(dāng)下牽起楚昭的手心疼地娓娓勸道：“你若是回去草草嫁了人，豈不是白費了你這單一變異治愈水靈根的資質(zhì)?！?p>　　臺下人瞠目結(jié)舌。

　　和當(dāng)今圣女一樣，單一水靈根，還變異主修治愈，她不留下誰留下，這姑娘生來注定是清心宗的人啊。

　　鄭靈月攥緊了拳，硬著頭皮說道：“資質(zhì)好又如何，為什么不跟著新的那期弟子，反倒來我們這期湊熱鬧?！?p>　　楚昭愣住了，睜大了眼睛看她，踉蹌著后退一步不住搖頭，一雙桃花眼頃刻間蒙上了水霧，眼見著淚水就要撲簌簌落下來：“不是，不是的，我只是想著，既然上天賜我這天賦，讓我到這世上來一遭，若能入了清心宗，盡我一份薄力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也比被繼母困在深閨之中，到日子了隨便嫁個人，從另一個院墻離開再囿于另一個院墻，永生脫不下身上的枷鎖要輕松一些。更何況……”她垂首掩淚，悄悄看了閻澤一眼。

　　閻澤頓感渾身惡寒。

　　這是什么眼神，她在暗示什么。

　　好在沒什么人注意到楚昭的眼神，楚昭暫時還沒有跟閻澤對戲的意圖，她正演得上頭，指尖顫抖，啜泣著像是用了畢生最大的音量卻依舊很柔弱地對著鄭靈月說：“我只是想活得更像自己，而不是一個供人觀賞的玩物、傀儡，就算是這樣……師姐還覺得我有錯嗎……”

　　不少人心疼的心都快碎了，忍不住幫楚昭說話。

　　“就是啊，千潯師妹只是想做自己罷了。鄭小姐何必苦苦相逼。”

　　“靈月師妹平日看起來光鮮亮麗，怎么心思這般狹隘不容人？”

　　“夠了！安靜！”聲音戛然而止，偌大的學(xué)堂只剩下楚昭細(xì)小的啜泣聲。

　　王銘對弟子們的反應(yīng)很滿意，推了推眼鏡停頓一下，才平和地說道：“楚……千潯這孩子天資足夠，修為又已達(dá)筑基巔峰，如果讓她跟著新生員練氣鍛體的從頭學(xué)起，未免有些耽誤人才。讓她跟你們這個班修習(xí)是我和李長老共同商議的決定，大家毋需再有什么質(zhì)疑。靈月你也先坐下?！彼钌羁戳肃嶌`月一眼，“修習(xí)治愈之法，需要的是沉靜、包容、以一己渡眾生的心。千潯你去那邊的空位坐著就好，求學(xué)之事，人人生而平等，不必羞怯自卑?！?p>　　鄭靈月在一眾弟子或譴責(zé)或戲謔的目光中坐下，窘迫得臉色青紅交加。眼見著千潯就要坐到之前大家特意空著的閻澤旁邊的位子上，她動了動靈力，附在旁桌同學(xué)的硯臺上，準(zhǔn)備待會兒那該死的千潯路過時將硯臺打翻在地，濺花她那套衣衫。若是那硯臺摔碎，劃傷她皮膚留下疤痕就再好不過了。

　　楚昭垂首謝過王銘，徑直走向空位。

　　路過鄭靈月時，她突然身子晃了晃，驚呼一聲踉蹌倒下，直直撲進了閻澤懷里。隨即轉(zhuǎn)頭抬手，臉色蒼白眸中含淚地看向鄭靈月：“師姐你……”

　　話未說完，柔弱地掩嘴咳嗽幾下，暈了過去。

　　閻澤：……

　　鄭靈月：？？？她還什么都沒來得及干呢？

　　講臺上的王銘無奈遞給李錦一個眼神：楚宗主之前就這么能演？

　　李錦無辜搖頭：我以前也沒發(fā)現(xiàn)。

　　閻澤：“師妹！師妹你沒事吧！醒醒，師妹！長老！我探不到千師妹的氣息了?！闭f罷，他看了鄭靈月一眼，抱起楚昭隨李錦離開。

　　“不，不是我……”

　　周遭弟子看向鄭靈月譴責(zé)的目光更勝了。

　　鄭靈月惡狠狠盯著閻澤懷里的楚昭，暗暗攥緊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