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魚故作深沉,大義凜然地說完這些話,轉(zhuǎn)身出門,關上門那一瞬,方才輕拍著胸脯喘氣——自己在老謀深算的白玉樓面前這么裝模作樣的,是不是有些過了?
此時,汪小溪也從恩雅的房間里走了出來,看著神情還挺輕松的。
“恩雅質(zhì)問我,是不是我自作主張的想破壞這次交易?!?p> 汪小溪怕余魚胡思亂想,見她抬頭看自己,忙主動招供。
“那你怎么說的?”
“是也不能承認呀!就瞎掰跟她說我誰也沒告訴,我們那天說的話可能是被單一添偷聽去了?!?p> 汪小溪眨眨眼,笑道:“白玉樓雖然給我潑臟水,倒也沒編瞎話騙她,平王早就率先趕往京城去布置安排了,就算是他授意的也不能這么快?!?p> 果然是汪小溪干的!
不過余魚有一事不解,“單一添怎么會乖乖聽你的?”
“不聽我的聽誰的?我可是他的少主,再說我這么做還不是為了‘父王’著想么,派他去做的事沒得手,他難道有臉出去大肆宣揚?”
單一添此人素喜邀功,事情若成了他少不得要到平王跟前請賞,若沒成他覺得丟人也不會往外說,反正平王遠在千里之外,根本就不知情,汪小溪正是抓住他這個弱點利用了一遭。
汪小溪聳聳肩:“經(jīng)了這事兒,恩雅東西被偷,她肯定首先懷疑的是平王,人呢,就怕心里埋下懷疑的種子,這不就立馬派人去查了,卻沒想到查出大事了!”
余魚心知不會那么巧,多半又是掉到汪小溪他們設的什么陷阱里去了。
果然,汪小溪左右看看,低聲道:“平王枉為男人,竟根本不能人道,因為早年太過放蕩,導致現(xiàn)在看見女人就慫了,只喜歡男人,白玉樓就是他的男寵!”
余魚腦子“嗡”的一下,隨后定了定神,問他:“這話是你們故意傳出去給她聽的吧?”
恩雅這種根本離不開男人的女人,聽說了這還了得?肯定不愿意嫁過去了!
“啊!連逍遙散人都親口證實了,他上平王府采花那些小妾都不帶反抗的,可見平時……況且這些事,本來也不算秘密,在百姓中稍微打聽打聽也能知道一些,只有那些外邦人不知情罷了?!?p> 余魚忍不住“呵”了一聲:“逍遙散人也夠慘的,替你們白白做了這么多事還是要死……再說,恩雅就信了?”
“他作惡多端,也算臨死前積點兒德?!?p> 汪小溪道:“由不得她不信,這些話又不是瞎編的……尤其白玉樓那事,我承認,他也算個厲害人物了,你想想這樣的人怎么會心甘情愿給平王做走狗,還不是因為有這層關系?”
見她不語,汪小溪又道,“你記不記得在順州府的時候,知府和閣主拿我說道兒,說終于又有人入了王爺?shù)难哿耍恐斑€有一個,說的就是白玉樓咯!別看平王不行,對臠寵要求還挺高的呢,一般人還真看不上?!?p> 汪小溪自顧自說了半天,沒得到回應,回頭一看,余魚還站在原地。
于是笑道,“是不是特別震驚?怪不得白玉樓不愿意去嵐院呢,專門伺候王爺?shù)娜?,去了別人也不敢碰??!恩雅知道這些后,臉都綠了,派人查證了一番,一點兒都不想嫁過來了,你是沒看見她那表情……”
余魚道:“你的意思是……恩雅因為平王不能人道,所以不想再跟他合作了?”
“你以為呢!西隴女子可強悍了,并且十分看重這方面的事……恩雅要還是公主,既可以招駙馬,還能養(yǎng)面首,現(xiàn)在呢?她是要過來做王妃的,到時候平王怎么胡作非為都行,她卻不行,你覺得她那個脾氣能忍下?再加上古墩古拉兄弟二人本就是她的裙下臣,到時候不能一同進府,她怎么舍得?而且,就算平王起事成功,那老狐貍得了權反不反悔還不一定,畢竟有過前車之鑒……退一萬步講,即便平王真的信守承諾,她真能如愿做到皇后,最終也需要一個孩子?!?p> 汪小溪搖頭道,“所以跟平王合作,這里邊的變數(shù)太多了,西戎王本也是拿她這個女兒在賭,反正他女兒多得很,想必恩雅心里也很清楚,可她卻不想拿自己賭。”
余魚忽然想起賣香粉那女人說的話——都是父親和兄弟的跳板,用完了,一腳踢開。
按照汪小溪的說法,恩雅一開始就權衡過利弊,并不愿意嫁給平王,但她只是個公主,沒有話語權,西隴王若不同意,她也沒有辦法脫身。
正犯愁,汪小溪就送上門兒來了,所以她一開始是真的打上了汪小溪的主意的——嫁平王不如嫁他兒子,只要汪小溪婚后不干涉她的事,她就可以和汪小溪做一對表面夫妻。
她既然有這個打算,肯定要想辦法除去平王的,便慫恿汪小溪弄死他老爹奪位。
“我跟她說了,我根本不想做皇帝,更不想娶她,所以別打我的主意了?!?p> “你直接就這么跟她說的?”
“是??!”
汪小溪眨眨眼:“我得把這個退路給她封死啊,要不然她還做夢自己有當皇后的可能呢?!?p> 汪小溪認為,現(xiàn)在主動權是在他們這邊,恩雅急于尋找下一個出路,他封死了這條路,她就只能徹底死心,最大限度保住自己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她說此事重大,還需要好好考慮一下。不過,我估計她很快就會考慮好的?!蓖粜∠衩匾恍?。
聽了這話,余魚就知道汪小溪這邊還有后手等著,想逼的恩雅別無選擇。
她卻在心中暗暗搖頭——這并不一定是恩雅心中真實所想,只是她想讓汪小溪和梁文道看到的部分罷了。
正如白玉樓所說,這個女人亦聰明得很,知道他們不好糊弄,對她存有疑慮,便配合對方做這出戲,給他們一個相信她的理由,搞不好她早就想好出路了,此時是她在操控事情的走向也說不定。
余魚嘆口氣,這年頭,雙方連想要合作都要耗神費力的試探來試探去,好像不這樣做就沒底,真不知哪里還有真心了。
不過話說回來,別管過程多糾結,汪小溪和梁文道若真能將恩雅拉過來,扳倒平王就輕而易舉了。
她又想起暗香那日說的那句話,忍不住問道:“汪小溪,你有沒有想過,假如你真是平王的兒子……”
這樣做的話就是大義滅親。
話沒說完,汪小溪瞪大了眼睛,抬手在她眼前揮了幾下,好像她是一個瞎子:“你沒事兒吧?吃錯藥了?”
余魚打掉他的手:“我是說假如,假如不懂么?”
“假如?”
汪小溪還是大大地搖頭,“假如這樣的問題最沒意義,因為假如并不存在。”
“那……萬一存在呢?”
余魚鍥而不舍地追問道:“你是會繼續(xù)給你娘和外祖父家報仇,還是會放下過去,認下他這個父親?”
“認賊作父?”
汪小溪擰著眉毛尋思了半晌,皺著臉看她:“嘖,你是怎么想到角度這么刁鉆的假如的?”
余魚背著手往前走:“汪小溪,你猶豫了。”
汪小溪呆了一瞬,追上去揪她辮子:“那又能說明什么,正常人都會猶豫吧,就你這小腦袋瓜子整天異想天開。”
……
比起汪小溪,余魚覺得自己還是不夠異想天開,尤其是在她知道汪小溪的缺德計劃是什么之后。
不知道是不是茶喝多了,精神得睡不著,余魚半夜出去上廁所,無意間看到一個丫鬟鬼鬼祟祟地摸進了古拉的房間……
她抬頭看看天色——這時候進男人的房間,應該不是去討論人生的吧?
第二天一早,余魚還沒睡醒,憐憐就“咣咣咣”地猛敲門,迫不及待地跑來跟她報信:“昨天客棧出大事啦!你還記不記得恩雅旁邊那個大塊頭古墩,原來他和恩雅的關系果真不一般!”
余魚還在迷糊,一邊栽栽愣愣地起床洗臉,一邊聽她說。
“昨天晚上古墩背著恩雅在外頭找女人了,被恩雅抓個正著,當下就把他們倆一頓暴打,你別看古墩長那么壯,都不敢還手的,還嘰里咕嚕的一頓解釋,恩雅都不耐煩聽?!?p> 余魚問道,“那是誤會還是確有其事?”
“誤不誤會的事情不都發(fā)生了嘛?”
憐憐撇嘴道,心想就像之前汪小溪親了恩雅一口一個道理,不過這添堵的話她沒說。
“好巧不巧的是,貨隊那個古拉昨天也和陳府的一個丫鬟莫名其妙地抱到一起去了……也不知道他在家里有沒有老婆,男人啊,怎么都這個德行!”
“這不是巧合,肯定是汪小溪搞的鬼?!?p> 余魚一邊擦臉一邊道,“古墩和古拉是兄弟?!?p> “啊?”
憐憐掩口驚訝,仔細一想這名字可不是有點像兄弟!待她想明白了,便氣道:“所以么,說是要我們大家?guī)兔?,其實都是汪小溪和梁文道在背后操作,這些事連林大哥都不知道,我看人家根本就不需要我們,早知如此,還不如游山玩水去算了!”
余魚搖搖頭,“你昨天不是說了,我們又不是梁文道的手下,要幫的不是他,而是為了天下的安定。何況,你已經(jīng)幫過忙了啊?!?p> 憐憐不解,擰著眉頭想了一會兒:“你是說,方圓的事?”
余魚笑著點頭。
憐憐愣了良久,非但沒有想開,反而愈加火大,“那算什么幫忙,事先不告訴人計劃,卻把人當作計劃中的一環(huán),那叫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