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莽青山,河谷喧騰,三百人在青山綠水間逶迤前行,如一只毛蟲在綠葉上爬動,這里就是一片綠海。此地距離怒濤之城已有三百里之遙,是名副其實的瘴癘之地,蛇蟲猛獸出沒,這里的部族生活清苦,自然也有非凡之處,它們之中有兩個最強大的部族:笎族和巫彌族。
巫彌族最為神秘,神龍見首不見尾,無人知曉他們的營寨在哪里;而笎族人數(shù)最多也是最為活躍的部落,兩個部族都生活在南方叢林之中,道阻且長,舟車不通。
巴王正帶著禁衛(wèi)軍三百人往笎族的寨子前行,巴王本是行伍出身,雖然久居王位,但身手一樣矯健,那些禁衛(wèi)軍更非等閑之輩,個個精悍有力,由于巴國多年沒有征戰(zhàn),且守護巴王安全,所以列陣扎營不是他們的專業(yè),格斗近戰(zhàn)卻是長項。一行人輕裝簡束,在叢林中的小道上騎馬徐徐而行。
也不知走了多少行程,只見山巒高聳如云,有時是酷暑烈日,轉眼間又是疾風暴雨;有時是山澗密林,有時又是懸崖峭壁。走了三日后,巴王一行來到一巍峨山巒處,只見這里地勢沒那么險要,但叢林更茂密,眾人行至山坳背影的地方,便是進入了叢林深處,只見藤蔓遍野,到處都是濃濃的腐爛竹葉的臭味,些許陽光透過竹葉縫隙漏下來,石上青苔,溪澗流水,一切似乎生機勃勃,卻又充滿了古墓般死寂。眾人走到這里,只有風吹樹梢的聲音,連鳥叫聲都沒有了,眾人身上都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風動、影動、人動,巴王敏銳的直覺這是完全開啟了,似乎又回到了二十多歲的時候,一位統(tǒng)兵數(shù)萬的將軍,能拔劍取人頭,張弓射大雕。走在隊伍前頭的巴王這時突然一抬手,全隊止步,知道一定有危險臨近,禁衛(wèi)軍瞬間圍成一圈,把巴王圍在中間,拔劍在手,嚴陣以待。
這時有一陣風吹過,那風來得陰瑟瑟,接著有一道黑影突然閃過,白光燁燁,風有腥臊氣,光有眩暈白,藤蔓分邊倒,嘩啦啦一陣脆響,一條森綠巨蟒突然竄出,那蟒蛇足有水桶粗細,兩丈長,臉盆大的血口,須子兩尺長,兩眼如燈籠般大小,身軀擺動,迅如一道閃電襲向巴王。
那些禁衛(wèi)軍久居王城,那見過如此猙獰兇物,盡管都是勇健之士,這時卻都驚得呆若木雞,腳底發(fā)軟,兩手也僵硬了,更忘了揮劍保護他們的巴王。
這位久居王宮的國王雖已年屆五十,擔嗅覺和反應卻并沒有老化,電光火石間,長劍出鞘,迎面直擊大蟒。這一擊發(fā)出如老鷹擊鷂,又快又準,只一劍便劈砍掉了大蟒的右眼。劇痛之下,大蟒更怒不可遏,身體猛烈擺動,三個護衛(wèi)被掃出一丈開外,大蟒繞枯樹一周掉頭再次沖向巴王,這一次來得更猛,看架勢是要迎劍而上給巴王致命一擊。
巴王盡管虎老雄風在,但畢竟年事已高,且多年未曾征戰(zhàn),加之長途奔走,身體已極為疲憊,剛才那一擊之后,已感覺手麻腿軟,這次巨蟒近在咫尺,似乎已非死即傷不可。
正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忽然一聲呼嘯破空,一只邛竹從林中深處飛來,似流星劃空,不偏不倚,直插巨蟒口中,力道之大,穿透了巨蟒腦殼,巨蟒一陣猛烈的扭動身體,掃倒竹林一大片,掙扎片刻后便不再動彈了。
隨著巨蟒倒下,這時林中深處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擰鹽口袋的巴王,就沒有力量揮劍么,哈哈!”影隨聲到,數(shù)條人影從竹林中飛來,眾人見他們不用繩索,以竹竿為撐,飛馳林中,如魚在水,就知道原來是笎族的人來了,因為這就是笎族人翻山越江的方式,不依靠舟馬,而能駕馭竹竿。
說話的是一位面容蒼老的漢子,身軀干瘦,目露精光,只見他頭纏白布,足穿棕櫚草鞋,手里兩只竹竿足有兩丈長,那漢子落地的身形非常敏捷,如猴子一樣靈巧,后面跟隨他的還有四五個“騎”竹竿的漢子,雖然年輕卻不如他靈巧。辛卯見此人語言放肆,神態(tài)自負,不由得怒氣叢生,他拔劍喝道:“山野匹夫,休要口出狂言,敢與辛某一戰(zhàn)么?”
后面那些笎族漢子個個五彩紋面,身披蓑衣,手握竹竿,見辛卯拔劍,便也紛紛端起竹竿,毫不示弱。巴王見狀急忙喝住雙方,說道:“我們來此不是為打架的,是有要事相商,快帶本王去見你們大首領。”
這時又幾個笎族人踩著竹竿從空中下到地面,他們看著蟒蛇尸體說道:“這條長蟲吞食了我們營寨的馬匹,我們追蹤十幾天了,沒想到巴王替我們解決了,多謝了?!绷硪粋€身材微胖的笎族漢子說道:“大首領早就想嘗嘗新鮮的蛇肉羹了,今晚大家都有口福了?!边@時就過來七八個漢子,扛著蟒蛇帶領巴王一行隨著他們到笎族山寨去。
那微胖漢子走在最后,待眾人走到不見身影時,他便從懷中掏出一只灰鴿子,將一個小白布條系在鴿子腿上,然后雙手一拋,那鴿子就噗嗤嗤地飛出叢林,飛上藍天,風向怒濤之城。
待那鴿子飛得看不見了,那微胖漢子才大踏步追趕巴王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