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桂姐來到了廚房,臉上是一種冷漠的淡然。沈若三個已經(jīng)互相提醒,先不要說話,冷一下她。果然,廚房里的空氣在沉默中凝固了下來,而孫小姐和阿妮已經(jīng)從傭人休息室離開,她們的腳步聲響起,消失。
而阿南姐,早就走了。
阿桂算是唯一被留下的。
她欲言又止,還是決定讓提問的人先開口。
沈若覺得差不多了,很認(rèn)真地看著阿桂的眼睛,“阿桂姐,你辛苦了?,F(xiàn)在,請你回憶一下發(fā)現(xiàn)照片那天的事情?!?p> 阿桂的回答印證了其他幾個傭人的話,而她強調(diào)了一下,自己就是因為每天打掃二小姐原來的房間,才對那個房間極為熟悉,所以打開了本來已經(jīng)很久不在櫥柜中的鐵盒。
“你知道,”沈若臉上掛上了一絲并不親切的微笑,“如果鐵盒和照片是有人故意放過去的,一定不是一個簡單的惡作劇。后續(xù)會有更大的事情發(fā)生。且不說那個更大的事情發(fā)生后,你會不會是一個受害人,就算你平安無事,警察萬一介入了,查找一下指紋什么的,或者找到更多人的證詞,你就脫不了干系了。所以,不如你態(tài)度跟合作一點,和我們說實話。也許更加不好的事情就不會發(fā)生?!?p> 阿桂低下頭,沉默不語。
沈若等三人也沉默起來,阿桂這時候抬起頭來,除了對沈若等人的微微抵觸外,臉上看不出有什么其他情緒,“如果小姐和先生沒有其他的話問,我就先走了。明天還有事呢?!?p> “別急嘛,”現(xiàn)在趙耀這時候就把20美元掏出來了,塞給阿桂姐,卻遭到了拒絕,他再次嘗試了一次,阿桂接了過來,卻放在了灶臺上。
現(xiàn)在趙耀尷尬地咳嗽一下,“那咱們聊點兒別的,聽說有位負責(zé)廚房的阿滿,怎么沒見到呢?”
“她的臉色不太好看,只在做飯的時候在這里忙?!?p> “臉色不好看?”
“就是毀容的意思?!?p> “發(fā)生了什么?”
阿桂姐搖搖頭,不知道是表示不愿意回答,還是沒用答案。
未來趙耀也提了一個問題:“你們主人正房那邊的神龕,神像是蓋住的,為什么?”
阿桂姐猶豫了一下,好像覺得這件事是可以說的,所以開了口:“那也是這個家里的怪事。你們可千萬別和主人說,是我說的。阿彌陀佛,那是尊菩薩。聽說是主人的祖先從中國南下的時候帶來的,一直保佑吳家。不過呢,二小姐失蹤前——離家出走前,那個菩薩的臉忽然被劃傷了。這還了得嘛。大家也都是被盤問了一番,因為這個宅子里住的人,以及周圍村子里的人,信的東西都不一樣,有尊奉菩薩的,也有尊奉別的事情的。家主就懷疑是有人搗鬼??墒遣榱税胩鞗]查出來。而且,二小姐就跑了。這件事,過去也好多年了。”
現(xiàn)在趙耀打了個哈欠,這個困頓的感覺立即蔓延,沈若捕捉到了阿桂迅速壓下疲憊的努力。她問了一個的確很關(guān)心的問題:“雅怡到底為什么對沖浪感興趣?她是不是有什么喜歡這個運動的男朋友啊?”
“她沒有,絕對沒有?!卑⒐鸾銏詻Q地搖著頭,捍衛(wèi)著主人家孫小姐的隱私。
現(xiàn)在趙耀向阿桂姐道了謝,并且堅決地又把20美元塞給了她,還用中國人那一套“恐嚇”她:“你不拿著就是嫌少,或者看不起我們。”
也許是這套很管用,也許是阿桂姐覺得今晚的質(zhì)問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放松了戒備,她接了過去,道謝離開。
“走,到房間討論一下。”沈若說。
未來趙耀看了看手機,“12點多了?!?p> 他們關(guān)上燈,關(guān)上廚房所在的門,又關(guān)上大廳的門,離開了那個側(cè)樓,要通過另一個樓梯,回到位于同一個樓上的房間。現(xiàn)在趙耀忽然摟住沈若然后回頭。
未來趙耀幾乎與他同時轉(zhuǎn)身,沈若也隨著他們看去——一個黑褲白衣的瘦小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站在黑影里,看向他們。
“阿滿姐嗎?”沈若問。
然而,這個人沒有回答,只是把剛才大廳的門鎖上了,默默離開,去了另一邊的廂房樓。
現(xiàn)在趙耀說,“你沒害怕吧?應(yīng)該是她。走,回去吧?!?p> 未來趙耀沒有挪動腳步,他四下看看這個院子,輕輕對兩個人說,“我想知道,各個門上的鑰匙到底誰擁有,總不會一人有一套吧?”
“沒錯,”沈若說,“二小姐的鐵盒被收起來了,那么,想拿出來也需要鑰匙?。 ?p> “還有,”兩個趙耀幾乎同時看向了正房,顯然想到了同一個問題,未來趙耀先說話,“那尊阿桂姐口中的菩薩像,未必就是個菩薩像,得找機會看看才行。”
“偷看?”乖孩子沈若既覺得偷看不好,又覺得沒有其他辦法??偛荒軐羌壹抑髡f:“我們想看卡你們家的菩薩”吧?
三個人這才走上樓梯,回到二樓房間。
未來趙耀進門前警告現(xiàn)在趙耀:“這種老房子隔音不好,不許做什么奇怪的事情?!?p> “偏做!”
“你敢!”
這兩個男人感覺最近很相愛,依依不舍、不想和彼此分開的感覺,沈若打著哈欠吐槽,“真的那么愛對方就一起睡吧,煩死了!困死了!”
她也沒想到未來趙耀真的進來了。
于是,當(dāng)夜,她和兩個趙耀擠在床上,當(dāng)然,現(xiàn)在趙耀睡中間。
也許因為太累,沈若迅速入睡。凌晨六點半的時候,她聽到了不知道哪個趙耀的手機鬧鐘響起。巴厘島空氣里的植物香甜鉆入身體,本來是一個人的那兩個男人斗著嘴,罵著彼此“太臭”,洗漱結(jié)束,送給沈若一個吻,跑出了房門。
沈若再次陷入夢鄉(xiāng)。
兩個趙耀繞著這片地方晨跑,正好觀察了一下吳家周圍的生態(tài)和社會環(huán)境。這里的確算市區(qū),但是不遠處就有農(nóng)田,而且附近的居民的確有一種“同一村落”的感覺。安詳?shù)ǖ牧骼斯匪奶幪芍?,隨著時光流逝,有居民去忘農(nóng)田,有西方面孔的游客走來走去,摩托車和自行車也越來越多。
跑完五公里后,他們在一個小店買了瓶裝水往回走。
“所以,”現(xiàn)在趙耀說,“你回來的唯一目的,是救沈若。但是,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一個變壞了的我?”
未來趙耀回應(yīng)道:“那我又怎么知道你不是一個另一個時空里變壞的我?”
兩個趙耀一起傻笑。未來趙耀想到了什么,“我覺得,我們應(yīng)該讓卓然或者誰盯一下克里斯。另外,問一下臺灣那邊溺死的男孩的事兒?!?p> 現(xiàn)在趙耀表示同意,“對,還有,我覺得我們可以利用長得一樣這件事,做點事情?!?p> “比如?”
“比如我們都覺得吳家被人盯上了,而且已經(jīng)有了內(nèi)鬼。我們倆,應(yīng)該在和他們接觸的過程中,立兩個立場不同的人設(shè)。迷惑住他們。”
“嗯。”另一個趙耀說。
“回去吧。”
吳家的側(cè)樓上,這時候已經(jīng)七點半了,沈若覺得睡飽了,從床上坐起來,伸了個懶腰。她看看手機,回復(fù)了趙耀一條微信,洗漱了一番,走出房門,被美景震懾得目瞪口呆——昨夜太晚了,加上巴厘島不像大城市那樣四處高樓大廈燈火輝煌,所以在門外的半封閉的這條廊上,她什么也沒注意。這時候,映著朝陽,二樓廊外就是院墻,院墻外就是小街,窄小的街對面,綿陽開大量的民居和印度教的寺廟,花草樹木穿插其間,還有的院子里曬著色彩斑斕的衣服,鬢角別著蛋黃花的姑娘,走過路邊獻給印度教神靈的花環(huán)和香。
遠處,有山、海,云朵。
伊娜來過這里,徐大爺?shù)母赣H也許也是。影子先生呢?
多少人到來,多少生命匆匆滑過。
有些秘密,即將揭開。
沈若深吸一口氣,走下樓梯。經(jīng)過院子,進入正房,吳雅怡正在那里,給菩薩上香。
所以蓋著菩薩的布被揭開了。美麗慈悲的女神的臉上,有幾道造成木質(zhì)神體幾乎碎裂的傷痕。神像的胸口,好像有一個小小的黑洞,形狀古怪,一時無法分辨。
沈若連忙拿出手機,拍下了一小段視頻。這時候吳雅怡正好蓋好菩薩,回頭看到了沈若。
“睡得好嗎?來,到這邊,”吳雅怡指了指昨天她們第一次來的時候去過的客廳的相反方向,“在這里吃早飯。我祖母,媽媽和小姨都在呢。你男朋友和趙亮也回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