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的雨下著下著變成了瓢潑大雨，凌晨的雨夜格外的讓人背脊發(fā)涼。
慕急還在解其他孩子的麻袋，竹子猛地抓住慕急的手，說：“快，鐘蕪和鐘棋都出來了，先走，別再管其他人了，過會他們醒過來咋整？”
慕急盯著竹子，邊解麻袋邊說：“要走你走，我要救其他人。”
竹子：“我去你媽的犟驢，快走?。 ?p> 慕急：“我不，要走救他們一起走?！?p> 申濂：“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們就先走了?！?p> 慕急：“人都救了，救完再走不可以嗎？把他們留在這里不是等于讓他們?nèi)ニ退绬?？?p> 申濂：“那如果他們醒來了呢？”
申濂怔怔的看著那三個躺在地上的瘦子，盯著他們都是后腦勺，又看了看趴在一邊抱著頭的戈蘆，腦海中萌生出一種想法。
申濂讓鐘孜和自己一起把鐘明義抬到木三輪上，再幫慕急和竹子解完麻袋，把五六個孩子都救了出來，然后讓鐘孜拉著木三輪，慕急和竹子再帶著所有人往明縣走。
竹子：“那爺爺你呢？”
申濂：“別管我，使勁往前趕路，你爺爺我死不了。”
竹子：“嗯，那爺爺你小心點。”
申濂：“嗯，快去?！?p> 竹子一行人走后，戈蘆爬到申濂面前，拽住申濂的褲腿說：“申老爺子，你行行好，放過我，別給村長說這事，好嗎？”
申濂訕笑了一聲，說：“你剛不是挺豪橫嘛！”
戈蘆：“求求你，申老爺子，別讓我爸知道這事，求求你。”
申濂：“行?。〉自捳f好事不出門，壞事行千里，這一人一張嘴，孩子們可以閉著，可這…”
戈蘆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三個瘦子，說：“你是說他們？”
申濂：“回頭等三個人醒了，你覺著你還有活路嗎？他們可都是帶著刀的人?！?p> 戈蘆：“那怎么辦？”
申濂：“那還不簡單？要想人閉嘴，還能怎么辦？”
申濂說罷便把三個人的刀掏了出來，拿在手上，亮锃锃的刀刃在夜色中閃現(xiàn)出冰冷的光芒。
戈蘆臉色一邊，往后一退，顫抖著說：“殺了？”
申濂：“是個明白人?！?p> 戈蘆：“殺…殺…殺人…我…”
申濂：“你要是不殺，就等著他們醒過來，先殺了你，再一個一個的殺了我們?！?p> 戈蘆：“不會的，他們不會的。”
申濂：“不會？你知道些什么？他們?yōu)槭裁磶е?？明明雇了你，為什么還要派他們的人去送你們？他們一到接應(yīng)的地方，就會把你和鐘明義殺掉。”
戈蘆：“你…”
申濂：“你什么你？我告訴你，他們這些外地的，不熟悉路，也怕在縣城里打草驚蛇，專門找你們這種人幫他們做事，幫他們引路，完事了就會把你們殺人滅口，毀尸滅跡，再去找新的人來做事，他們怕他們的事和住的地方被捅出去，所以他們才會這樣，你個傻不拉嘰的玩意，今晚要不是碰上我們了，你就等著丟了小命吧！”
戈蘆：“我…可我不會殺人，我只在過年的時候殺過村里的豬?！?p> 申濂：“你自己捅出的事兒，難道還要我替你擦屁股？”
戈蘆：“我…”
申濂：“先割喉，再往心臟處插一刀，然后抬到叢林那邊，扔到庇蔭處，通往昌臨市這邊的路上很少有人走，就算走了也不好有人跑到這里來看，這剛好下雨，天一亮，路上的血也被沖刷掉了，行動快點。”
戈蘆：“我不敢…”
申濂：“你麻利點，就當成是殺牲畜了，殺完了我?guī)湍闾耍阍倌\，我就走了！”
戈蘆：“好，好，好?！?p> 雨下的越來越大，戈蘆雙手顫顫巍巍的拿著刀走向地上躺的三個人。
戈蘆：“他們會不會已經(jīng)死了？后腦勺都出血了！”
申濂：“萬一活了呢？我告訴你，戈蘆，這些外地人，干這些勾當，就算有人找他們，敢正大光明的去找？他們在這里人生地不熟的，誰管他們的死活？”
戈蘆全身抖的厲害，鋒利的刀刃逼近其中一個瘦子的脖頸，刀刃在脖頸處劃來劃去，交錯的傷痕上滲出點點鮮血，可刀刃始終卻下不去。
申濂：“閉上眼！”
戈蘆眼簾一閉，一割，一股暖流好似噴到了臉上，身上，他不敢看，他不敢睜眼。
三個躺在地上的瘦子就這樣在昏迷中被人殺死，戈蘆癱軟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手里的刀因抖動而與地面發(fā)生的摩擦和碰撞聲沖破雨聲，此起彼伏。
申濂用手指搗了搗戈蘆，大聲喊道：“娘們嘰嘰的，快起來，趁天亮之前把人埋了！”
戈蘆已然麻痹，點點頭便開始和申濂一起抬人，他全程都半睜著眼睛，眼簾瞇成一條縫，好似睜了眼，那三個人就會立馬站起來殺了他。
雨太大了，戈蘆只感覺身上的汗衫越來越重，越來越重，他只好脫了汗衫，光著膀子。
三個人被抬到幾顆參天大樹底下，申濂已經(jīng)疲憊不堪，額頭滾燙，身體開始發(fā)冷，也咳嗽了起來。
申濂：“就埋這里吧，這兒的土最是松軟，就算有閑人若干年后改造這里，他也奈何不了這些老樹，這老樹底下最是安全?！?p> 戈蘆眼神渙散的聽著申濂說話，然后點點頭開始埋人。
兩人沒有鐵楸，只有從木三輪上取下的一根木棍，因為下雨，土就變得很是松軟，用著力氣一棍子下去，就能搗很深，搗完后再用手刨，兩人蹲在那里，手指嵌入泥土，開始一言不發(fā)的刨土。
雨帶來的涼意被刨土時的勞累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陣陣悶熱，兩人被雨水沖刷著的冰涼的身體上，陣陣悶熱爬了上來，兩種感覺夾雜在一起，很不是滋味。
天蒙蒙亮了，雨還在下著。
兩人挖了個很大很深的坑，當三個人被埋進去，填完最后一鐵楸土后，戈蘆才呼出了一口氣，鬢角處已經(jīng)分不清是雨滴還是汗滴，就那樣懸掛在皮膚上。
申濂躺在地上，嘴一張一合，他太熱太渴了，他很累很累，額頭上的傷還是新的，包著的紗布已經(jīng)不知道丟在了哪里，這會額頭處傳來的鉆心的痛才讓他想起了這個事，對，申多的事，他還要回去為孫子討回公道，他不能停下。
申濂一骨碌坐起來，對戈蘆說：“走??！”
戈蘆：“去哪？”
申濂：“還能去哪？去明縣，我昨天讓竹子他們在明縣等我們?！?p> 戈蘆一下子站起來，喊道：“明縣？你老糊涂了吧？那人販子的頭兒還在明縣，你讓他們?nèi)ッ骺h等我們？還有，我還能去明縣嗎？嗯？那死胖子還不得弄死我！”
申濂走過去扇了戈蘆一巴掌，大聲說道：“我老糊涂了？你申爺爺活到這么大歲數(shù)，我什么沒見過？活人的事，死人的事，活人死人攪和在一起的事，我哪樣沒經(jīng)歷過？他媽的就朝你殺人時那慫樣，我就看不起你戈蘆！慫包！我這是老了，年輕時我一個干倒三個都不成問題，你還有臉來問老子糊不糊涂？”
戈蘆惡狠狠的盯著申濂，一言不發(fā)。
申濂：“你也不動你那豬腦子好好想想，那頭兒要知道這件事，他還會待在明縣？那三個東西肯定是他從外地帶過來的，所以他才放心，這俗話說毒藥毒死人，還得需那藥是正的，他都沒藥下了，還去哪兒毒人？”
戈蘆點點頭，說：“也是，那申老爺子，咋們現(xiàn)在就去明縣?！?p> 申濂：“刀埋了吧？”
戈蘆：“埋了?！?p> 兩人從叢林里走到公路上，公路上的血經(jīng)過一晚上大雨的洗禮，被沖的一干二凈。
申濂：“得虧這血新鮮，要不然留印了就完蛋了?！?p> 戈蘆沒敢看那里，跟在申濂身后，問：“申老爺子，你不怕嗎？”
申濂：“哼！怕啥？我好歹也是從死人堆里摸爬滾打出來的，人這一生，生也好，死也好，都是一個樣，好端端死去的人，生病死去的人，被殺的人…都是沒了最后一口氣死的，咋的？那好端端死去的還能比別的多喘口氣不成？”
戈蘆：“話是這么說，可聽著倒像是歪理?！?p> 申濂：“生活中哪有正常的道理？聽著，那三個人做的是喪盡天良的事，不得好死的事，我們這叫為名除害，清楚不？”
戈蘆：“懂…懂，可我還是很怕啊！”
申濂攥著拳頭杵了戈蘆一拳，糞門地說道：“從古至今，劫富濟貧，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故事沒聽說過嘛！惡人自有人收，既然別人收不了，那為什么不是我們來收呢？惡人江山易改稟性難移，你今天不收拾他，明天他就追來村里收拾你，臨了，擔驚受怕的是你，吃虧的是你，死的也是你，你說現(xiàn)在這樣后顧無憂可怕還是到時候銀魂未定的可怕？”
戈蘆拼命的搖搖頭又點點頭，說：“現(xiàn)在，不不不，那時候更可怕?！?p> 申濂冷笑了一下，說：“小子，一看你就是經(jīng)歷的太少，沒見過什么大世面，經(jīng)不起生離死別，被你爹媽護在胳膊肘下護的太好了，沒有自己，摸爬滾打過，就不知道這社會的險惡?！?p> 戈蘆低著頭沒再說話，默默地跟在申濂后面走著?！?p> 竹子和慕急帶著所有人走到明縣的時候，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
竹子和慕急害怕被縣城里的人撞見，也怕惹是生非，昨天申濂也叮囑過他倆，所以便改走了小道。
這條道竹子以前經(jīng)常走，這條道是申濂和竹子去明縣解救惹了事的申多后逃命的道，不過道路崎嶇，很不方便，所以幾乎沒有人走。
從這條道直直的走到頭，便走到了明縣和寧樂村接洽的位置，再拐一個小道，便可以到寧樂村。
木三輪不方便，鐘孜便背起了鐘明義，一行人吭吭哧哧的走了挺長時間，便到了接洽地。
竹子：“往左拐一下，那邊有個洞口，咱們在那里等?！?p> 慕急：“都已經(jīng)到村口了，直接回去不好嗎？鐘孜已經(jīng)虛脫了，鐘叔叔情況也不好…”
竹子：“爺爺讓我們等著，我們就等著！”
慕急瞪了一眼竹子，說：“我們趕緊回村，治病的治病，然后讓村長派些人去救申爺爺不好嗎？”
竹子推了一把慕急，情急之下脫口而出：“你個殺人犯，沒資格說這些！”
慕急盯著竹子，竹子盯著慕急，兩相對望，中間隔著難以跨越的鴻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