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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荼

第十四章 剎那間

城荼 青埡 3046 2020-09-01 12:34:35

  人一生中有太多個交匯點縱橫交錯,交錯之處或危峰兀立,或色彩明麗。

  四個人蹲在路邊的草叢里面,鐘孜摸了摸頭說:“申爺爺,我的頭好熱啊!”

  申濂:“雨下了這么長時間,天都轉(zhuǎn)涼了,你熱什么熱?”

  鐘孜:“爺爺,我好累啊,我能躺會嗎?”

  申濂瞪了一眼,說:“隨你便,丟的又不是我們家里人,把自己家里人弄丟了,還在那里半死不活的。”

  鐘孜便沒再躺,鼓著勁盯著路口。

  慕急一下子跪了起來,說:“快看,那邊有人來了。”

  申濂:“烏漆麻黑的,啥也見不著?!?p>  慕急:“真的,你們快看呀!”

  申濂望了望,說:“哎,還真是,快快快,都跪起來,先看看什么情況?!?p>  四個人齊刷刷的跪在草叢里,看著那行人越走越近。

  慕急:“他們好像拉著一架木三輪?!?p>  申濂拍了一下大腿,說:“那就是了,鐘蕪和鐘棋保定就在這車里。”

  慕急:“嗯,咋先不急著出去。”

  申濂:“說得對,咋們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p>  那行人越來越近,慕急盯著盯著便驚訝的說:“鐘孜哥,你看,那個人咋和你爸長的那么像?!?p>  鐘孜有氣無力的說:“你說夢話呢,怎么可能是我爸?”

  慕急把鐘孜拉到跟前,說:“你看啊,看啊,是不是你爸?”

  竹子和申濂也湊到跟前細細看著。

  鐘孜:“還真是我爸!”

  慕急:“我就說吧?!?p>  鐘孜開心的說:“那多好啊,去問問我爸在這兒干啥?”

  鐘孜剛起身,便被慕急一把拉了下來,說:“你沒看見你爸后面有人嗎?說不定他們是把你爸給綁架了,讓你爸幫他們送人,他們打架肯定厲害,我們不能莽撞,先看看,從后面偷襲他們?!?p>  鐘孜只好又坐了下來。

  那行人已經(jīng)走到了他們面前,他們相互間沒有說話,只是悶聲走著。

  趁慕急不注意,鐘孜一下子躍了上去。

  鐘孜抱著鐘明義喊道:“爸,爸!”

  戈蘆和其他三個人顯然被鐘孜嚇到了,那三個人還拿出了刀。

  鐘明義吃驚的問道:“你咋在這兒?”

  鐘孜哭著說:“爸,你怎么還不回家,我們家出事了?!?p>  鐘明義:“出什么事情了?”

  鐘孜:“鐘蕪姐姐和鐘棋丟了,昨晚上失蹤了,我們來明縣找,可怎么也找不到。”

  鐘明義感覺一陣眩暈,腿不住地抖了起來,抓住鐘孜的肩膀,問:“啥?失蹤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俊?p>  鐘孜低頭哭著說:“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都怪我,都怪我。”

  鐘明義猛地想到胖子說的那兩個女孩,發(fā)瘋般的奔向那駕木三輪。

  那三個人見狀,便把刀擋在面前。

  鐘明義一下子跪到他們面前,抱著他們的大腿說:“求求你們,求求你們,那里面有我的兩個孩子,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放了我的孩子可以嗎?”

  三個人不為所動,鐘明義便又跪在戈蘆的面前,哭著求饒,讓他說說好話放了自己的孩子。

  其中一個瘦子說:“老大交給我們辦的事,我們是會圓滿完成的,你不要為難我們了?!?p>  鐘明義心亂如麻,使勁的磕著頭說:“求求了,求求你們了,那里面可是我的孩子啊,你們要多少錢,我賠給你們好不好?”

  瘦子踢了鐘明義一腳,說:“別給臉不要臉,我告訴你,孩子必須準時送到,別再給老子浪費時間?!?p>  鐘孜跑到鐘明義跟前,抱在他身上,大喊著說:“你們別欺負我爸!”

  瘦子:“兔崽子挺護著你爹嘛!”

  戈蘆反應(yīng)了半天才明白過來,轉(zhuǎn)過身向那三個人說:“大兄弟,我說,要不把他那兩個孩子還給他吧!”

  瘦子:“他媽的一個個的,還想不想活了?”

  戈蘆立馬慫了下來,說:“別,你們別生氣,我們繼續(xù)走就是了?!?p>  鐘明義還在不停地磕著頭,額頭上滲出的血夾雜著雨水順著臉頰劃落下來,戈蘆跑到鐘明義跟前,說:“舅,你說這一個被糟踐了,一個成了啞巴,這你帶回去也是個累贅不是?要我說,咋不要了啊,回去再生幾個好的,死丫頭片子又不是生不出來,你說怎么樣?”

  鐘明義還磕著頭,戈蘆喊道:“舅,你還想不想活命了!”

  鐘明義抬起頭大喊:“里面是我的孩子,被他們糟蹋成了那樣,我連救我孩子的權(quán)力都沒有嗎!”

  戈蘆瞪了一眼鐘明義,對他們?nèi)齻€人說:“兄弟,別跟他一般見識啊,咱們繼續(xù)走咱們的?!?p>  鐘明義把戈蘆推到一邊,大喊著:“你心腸怎么能硬到這個地步!”

  鐘明義的怒吼似是被雨聲吞沒了大半,變得那么的軟弱無力,無可奈何。

  戈蘆和那三個人繞過鐘明義朝前走去,鐘明義站起來跟在后面,鐘孜也在后面跟著。

  慕急悄摸的爬到路上,從后面抓住鐘孜,把鐘孜拉到了路邊的草叢里。

  慕急:“鐘孜哥,你忘了我們嗎?”

  鐘孜搖著頭哭著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別問我,為什么?為什么爸和他們一起?為什么?”

  慕急:“哎呀!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先救你姐姐和妹妹。”

  鐘孜拼命的搖著頭說:“都怪我,都怪我,是我把姐姐和妹妹帶出去的,都怪我!”

  慕急:“你先冷靜!我們從草叢這邊跟著他們,知道嗎?”

  鐘孜點點頭,熱淚和涼雨融在一起,五味雜陳。

  申濂和三個孩子在草叢里跟著他們,鐘明義跟在木三輪后面,他必須得想個辦法,如果走到接應(yīng)的地方,怕是什么機會也沒了。

  鐘明義上去緊緊地拽住木三輪的后面,三個瘦子停了下來,其中一個徑直走到鐘明義跟前,從木三輪里拿出一條繩,鐘明義往后退了半步,另外兩個瘦子用棍子結(jié)結(jié)實實的打到了鐘明義的膝蓋上,鐘明義跪了下來,然后他們把鐘明義的雙手用繩子捆在了木三輪后面的鉤上。

  就這樣,鐘明義以跪著的姿勢被木三輪拖著走,鐘明義越掙脫,膝蓋在地上摩擦的就越厲害。

  鐘孜被慕急狠狠的摁在一邊,鐘孜:“我要去救我爸,放開我。”

  慕急:“忍一時不可以嗎?他們剛才都沒有太注意你,你現(xiàn)在出去,你以為他們沒有辦法對付你嗎?”

  鐘孜:“可我爸…”

  慕急:“你要是出去了,我們都暴露了,現(xiàn)在忍一忍,你爸,你姐姐,你妹妹都有機會救,知道嗎?”

  鐘孜含著淚望著慕急點點頭。

  慕急:“申爺爺,現(xiàn)在怎么辦?”

  申濂:“咱們先跟著,做他們這行的,手上都有家伙什,得小心應(yīng)付才是?!?p>  慕急:“嗯?!?p>  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竹子清了清嗓子說:“慕急,你遇事了還挺冷靜的?!?p>  慕急:“大事不慌,小事不亂?!?p>  竹子:“可…可你那天又是為何呢?何必非跟申多哥吵起來?要是…要是你不吵起來…”

  慕急:“人不是我砸死的?!?p>  竹子:“我…”

  申濂:“這事還沒完,回去再解決,先想辦法救鐘叔叔他們?!?p>  竹子:“嗯,爺爺,知道了?!?p>  申濂:“這邊路上的草叢里多的是磚塊,挑大的撿,快!”

  慕急和竹子個人都開始找磚塊,鐘孜把衣服往下一扯,找到的磚塊全都丟到了鐘孜的衣服里。

  又走了一小段路后,戈蘆他們好像走累了,便放緩了速度,鐘明義的褲子已經(jīng)被磨破了,小腿面上的油皮已經(jīng)被磨的滲出血來,鐘明義疼的厲害,不斷的叫喚著。

  申濂:“慕急,竹子,咋們?nèi)齻€拿著磚塊,偷摸上去,砸他們后腦勺,挨近點,雨聲大,他們聽不見我們的動靜,砸準點,鐘孜上去救你爸?!?p>  竹子和慕急點點頭,三人悄無聲息的上去,近乎挨在三個人的身后,申濂轉(zhuǎn)頭看向竹子和慕急,點了點頭,三人的磚塊便砸了上去。

  鐘孜便從下面跑上去就鐘明義,哭著喊著說:“爸,我救你來了?!?p>  鐘明義緩慢的抬起頭說:“快,救你姐姐和妹妹。”

  三個毫無防備的瘦子被突如其來的磚塊砸倒在地,戈蘆被嚇得趴倒在一邊。

  申濂:“快,慕急,竹子,解開麻袋,他們要是起來就完蛋了,快救鐘蕪和鐘棋?!?p>  申濂幫鐘孜解開了綁著鐘明義的繩子,然后去跟慕急和竹子一起解麻袋。

  慕急一個個解開麻袋,里面的孩子這會差不多都醒了,只不過因為木三輪搖晃的厲害,有又暈過去的。

  竹子把鐘蕪扶到了三輪下面,鐘蕪急的要講話,卻發(fā)現(xiàn)自己只能記得跳腳,卻說不出一句話,甚至于一個字。

  鐘棋的麻袋是慕急解開的,慕急解開麻袋,鐘棋蒼白的臉蛋就露了出來,她怔怔的盯著慕急,下一刻,大串大串的淚珠滾落下來。

  在這之前的每分每秒,鐘棋內(nèi)心從被救的期望到了沉落谷底的死心,她害怕也好,膽怯也罷,她已然覺得自己的一生就這樣消失殆盡了,她不知道該怎么去面對爺爺,面對父親和母親,面對哥哥姐姐,面對慕急哥,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切。

  明明知道近來村里不安全,可為什么,偏偏還是這樣任性的跑出去,自己跑出去也就罷了,可偏偏還叫上哥哥姐姐,姐姐現(xiàn)在連聲音都發(fā)不出來了,姐姐這輩子要怎么辦,自己這輩子要怎么辦?

  自己還想著開學的時候好好學習,即使慕急哥因為這次發(fā)生的事情上不了學,起碼自己可以把書借給慕急哥看,可以把老師上的課教給慕急哥,和慕急哥一起聊天文地理,聊天南海北,一起走出寧樂村,可現(xiàn)在呢?一切都完了,都完了。

  慕急看著眼前的鐘棋,心內(nèi)說不出的發(fā)酸,便把麻袋口一把扯開,扶著鐘棋下了三輪。

  慕急不知道,他解開麻袋的一剎那,在鐘棋眼里成為了一生的永恒和執(zhí)著,為此傾倒她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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